“你簡直是瘋了!”


    這麽多年了,慕容滄溟直到這一刻才看清楚慕容軒的真實麵目。


    從前,祖母總說他心慈手軟不堪大用,他雖然從未辯駁過,但是心裏是不認同的,他並不覺得這天之事都應該用手段去獲得。


    而且,這裏是家,這裏住的都是他的親人,如果連親人都需要算計的話,那這天下他便再也找不出還有什麽事情是可以無需算計的。


    慕容府人丁單薄,父親早逝,他們幾個小輩可以說是相依為命長大的,他以為他們的感情和其他府邸的是不一樣的……


    原來,隻是他這麽覺得罷了。


    在慕容軒心裏,家主之位比他重要,比什麽都重要。


    “就算你惱我,覺得我阻攔了你的前途,可是婉兒呢,你時常在祖母身邊走動,她長在祖母膝下,她甚至覺得你比我這個親大哥都要親,你也明知道祖母的死與她無關,你為何要害了她?”


    “你剛才口口聲聲說,你這麽做是為了幫祖母報仇,其實並不是吧,你這麽做隻是因為你恨我,你殺不了我內心不平,所以你就拿她出氣。”


    “又或者,你是受了什麽人的命令,在獲得利益的同時,又可以幫自己出一口惡氣?”


    慕容滄溟覺得後者才是慕容軒性子能做出的事情,他是個自私自利,但是做什麽都講究好處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而這件事情說不定還會帶來災禍,那他肯定是萬萬不會這麽做的。


    否則,這麽多年了,他若是想動手,隻怕他們兄妹防不勝防。


    但是他沒有,他選在了這個時候。


    可他明明已經昏迷,接下來他隻需要等著他斷氣就能坐上家主的位置,選擇冒險殺害慕容婉兒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可是他一反常態的做了。


    除了這個原因,慕容滄溟想不到其他的。


    “都這個時候了,大哥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嗎?”慕容軒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陰晦,“這個家裏,陰謀算計還少嗎?”


    “我問的不是這個。”慕容滄溟皺眉,“我說的是什麽你心裏清楚,你現在故意岔開話題,可是因為我猜準了。”


    慕容軒剛要開口,這時旁邊衝出一名小廝,桑穆晚親眼看到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然後在眾人沒有迴過神之前,快速的衝著慕容軒刺了過去。


    “小心。”


    慕容滄溟下意識推開他,然後一腳把小廝踹倒。


    黃泉上前,控製住小廝。


    “你沒事吧。”


    慕容滄溟見小廝被控製住後,扭頭看向慕容軒。


    慕容軒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遲遲一動不動。


    “你為什麽要救我?你都知道我要殺了你了,你為什麽還要救我?”慕容軒幾乎是低吼般問出這句話。


    “先起來。”慕容滄溟伸手把他拉起來,“因為你是我弟弟,你做錯了事情,確實需要付出代價,可你依舊是我弟弟。”


    “這麽多年了,我以為我們是親人,兄弟,直到剛剛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如此的忌憚。這是你的錯,也是我的錯。”


    “如果我能早點和你談談,說不定你也不會走道今天這一步。”


    “至於祖母的事情,我隻能說,一切非我願,但不管是誰都不可以拿粱國百姓的安危來冒險,就算這個人是祖母也不行。”


    “小時候父親說過,家國大義,若是沒了國,慕容府又如何繁盛?”


    “你為什麽現在和我說這些,你明知道……”已經晚了。


    慕容軒苦笑著站起身,“你知不知道這麽多年我都一直活在嫉妒你的日子裏,所有人都說我們慕容府不一樣,他們羨慕我會投胎,可我卻齷蹉的想要占去你所有的一切。”


    “就是到了現在,我也依舊嫉妒,羨慕你。”


    “但是剛剛在你救我的那一幕,我似乎也沒有那麽不甘心了,最起碼,在我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裏,還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我的。”


    慕容滄溟皺眉,“所以,真的是有人讓你害婉兒的?”


    “是。”慕容軒迴頭看向那名小廝,小廝雙眼猩紅,就算被黃泉控製者也狂躁的掙紮著,那模樣,像極了曾經的他。


    “王妃難道看不出他為何這般嗎?”


    “他中了五食散。”桑穆晚說完,想到什麽,不敢置信的看向慕容軒,“你也……”


    “是啊,我也中了五食散,可是你們肯定想不到,究竟是誰給我下的藥。”


    桑穆晚與慕容滄溟對視一眼,隨後兩人同時看向慕容軒。


    “祖母總是說她疼愛我,說我聰明伶俐,最是適合慕容府家主的位置,而我也天真的以為她說的是真的。”


    “所以那段時間我是真心實意的留在她身邊的,那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對人放鬆警惕……可惜……她卻趁著我卸下防備的時候給我下了藥……”


    “慕容婉兒中了五食散,她四處找解藥給她,生怕她受到一點點傷害,我的五食散卻是她親自下的,我們都是她的孫子,明明她也說過會一視同仁的……”


    桑穆晚驚訝不已。


    慕容滄溟此時心中五味雜陳。


    那是他的祖母,不管她從前做了什麽,教養都讓他沒辦法說她一句的不是。


    可是她的做法又相當的……


    “後來呢,你是怎麽被人威脅的。”


    慕容軒苦笑,“自然是為了活命,我一個庶子,哪裏有銀子去買五食散,隻能靠旁門左道,那個人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注意到我的。”


    “他讓我殺了慕容婉兒,他說隻要我這麽做,就會給我解藥。”


    “我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相信他,於是,我做了。”


    “你現在知道了一切,現在可以動手了。”頓了頓,慕容軒又說,“如果你要問我,是誰讓我這麽做的我不知道。”


    “那個人帶著鬥笠,背對著我,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是聽口音,那人是京城人士。”頓了頓,慕容軒又補充,“祖母出事後,其實我也留了一個心眼。”


    “所以在見這個人的時候在他身上下了藥,後來經過追蹤,我發現這個人去了納蘭府。”


    又是納蘭府。


    看來這個納蘭府真的有問題。


    桑穆晚還要說什麽時,慕容軒突然吐血了,慕容滄溟快步上前扶住她,“你這是怎麽了?”


    “我說了,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這就是我的報應吧。”慕容軒苦笑,窮盡一生,最後他終究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


    他好不甘心,可是一切又沒辦法再重來了。


    若是可以重來……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烏雲散去,陽光灑滿大地,新的一天又開始了,而他,再也沒有以後了。


    慕容軒倒下去那一刻,慕容滄溟內心五味雜陳,若說沒有任何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從小一塊長大的弟弟現在落得這個下場,他又沒辦法無動於衷。


    人啊,總是矛盾的。


    想要這個,想要那個,可最後才發現,你想要的,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住。


    “若有來生,讓我做個普通人吧,富貴人家也沒什麽好的。”


    對,富貴人家沒什麽好的。


    若有來生,活的簡單一些。也開心一些吧。


    “他死了。”


    桑穆晚蹲下身子給慕容軒把脈,這時,他已經沒有脈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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