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表少爺。”


    城門口,高懷民一身白衣看著馬車漸行漸近。


    桑穆晚聞言,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人,隨後讓車夫停下馬車,她一個人過去見了他。


    從前無話不說的兩人,這一次相對無言。


    不知道過去多久後,高懷英開了口,“這麽晚了,為何出城?”


    “高公子什麽時候掉到西城門做守城兵的?”桑穆晚嘲諷道。


    “晚兒,對不起。”


    一個下午,高懷民什麽都沒做,他把自己關在衙門裏,仔細迴想了一下整件事情,很多事情如果沒有起疑,你就不會覺得有什麽。


    可一旦你開始懷疑,線索和破綻就像雨後春筍,每一個都在證明著你的猜測,也在否定著你從前的很多認知。


    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相信,清風朗月般的祖父是個偽君子。


    桑穆晚還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見狀,羞辱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我們站在彼此立場上其實都沒有做錯什麽。”


    言下之意,他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桑穆晚看了他一眼,轉身想離開,高懷民突然說道,“你是去送張衝了?”


    桑穆晚警惕的看向他。


    “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放心,此事我不會告訴祖父的。”高懷民被她的眼神傷到,不過他也清楚高盛的死代表著什麽。


    今天如果換作他,隻怕也沒辦法雲淡風輕地原諒對方。


    “我之所以能猜到你會在這裏,是因為我了解你,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即便是盛怒之下也不會隨便取人性命。”


    “不過,你能就這麽送走張衝,我還是有些驚訝。”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這裏?”桑穆晚反問。


    “今夜思緒良多,睡不安穩,就想著出來走走,沒想到走著走著就來了這裏,也許是我運氣好,一到這裏就看到了你。”


    “晚兒,不管祖父的心思如何,我都是真心實意將你當作妹妹的。”


    “我們不可能再迴到從前了。”桑穆晚直接了斷的告訴他,“你心裏也清楚,我娘的死和祖父他們有關係,我既然要報仇,就注定不會放過他們。”


    “我知道表哥與此事無關,可……你姓高。”


    高懷民苦笑,“你說得沒錯,這個姓氏有罪,我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表妹,多保重。”


    月光下,他像個負重前行之人,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辛。


    曾經意氣風發的他,短短半日功夫就煙消雲散了。


    如今的他,滿腹心事,卻不知道與何人提起。


    “王妃,時辰不早了,咱們迴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桑穆晚正在陪桑子煜吃早飯,李泱泱就哭著跑了進來,“晚兒,你快去幫我求求高大哥,不管他遇到了什麽事情,我都願意和他共進退,我不想和他退親。”


    退親?


    高懷民要和李泱泱退親?


    可他們的婚事就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這個時候退親,李泱泱日後的婚事怕是要難了。


    可高懷民那樣把責任看得比誰都重的人,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心安理得地和她成親。


    原來,他昨晚離開前說的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突然間,桑穆晚有些心疼高懷民。


    明明這一切和他無關,但最後,他也不得不承受這個結果。


    ‘晚兒姐姐,高大哥最聽你的話了,你幫我和他說說好不好?我娘知道這件事情後特別生氣,現在還去高家討說法了。”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大哥為了與我退親,還說自己喜歡上了別人,可我明知道他不是這種人。”


    高懷民連這樣的借口都想出來了,看來是不打算迴頭了。


    桑穆晚拉過李泱泱坐到一邊,黃泉遞上毛巾,她耐心的幫她擦著眼淚,“你長的好看,性子也好,將來必定可以再尋一門好親事的。”


    “晚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連你也不肯幫我嗎?”李泱泱一把推開她,眼底都是不滿。


    “對不起泱泱,這是他自己的私事,就算我是他的家裏人,也不好說什麽,更何況,我們的關係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桑穆晚實話實說,不想讓李泱泱抱著無謂的希望一直等下去。


    可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李泱泱,這一次卻極其的倔,不管桑穆晚說什麽,她都不肯妥協,“你不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


    李泱泱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黃泉要去追,桑穆晚攔住了她,“讓她自己去吧,等她明白高懷民是徹底不會迴頭的時候她就能死心了。”


    這個過程或許很痛苦,但是這是每個人在長大前必須經曆的過程。


    她幫不了她。


    午時左右,黃泉送迴來消息,高家與李家的婚事退了,李泱泱大鬧高家之後哭暈過去最後被李夫人帶迴了李家。


    李家和高家的親事退的很不體麵,高家再一次被推倒了風口浪尖。


    “高懷民這是想幫我。”


    可是,她並不需要這樣的人情。


    “高懷民現在在那裏?”


    “如意樓。”


    半個時辰後,桑穆晚帶著黃泉來到了如意樓,高懷英一個人喝了三壺酒,現在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小廝在一旁勸著,但是高懷民說什麽就是不肯迴去。


    “表小姐。”小廝看到桑穆晚眼前一亮。


    “你先下去吧。”


    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人後,桑穆晚走過去到了一杯茶遞給他,“你不欠我什麽,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補償我。”


    “我是不欠你什麽。”高懷民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苦笑著說道,“可高家欠你的,隻要我姓高一日,那我就欠你的。”


    “而且,張衝是我帶去大牢的,否則,高管家也不會死。”


    “不過你放心,高管家的娘子我派人送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祖父他們一時半會肯定找不到。”


    “你要做什麽?”桑穆晚原以為,高懷民知道這些後,肯定會站在高家這一麵,但是她沒想到,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在為她考慮。


    “如果你真的不舍得李泱泱,其實也可以不必退親的。”


    桑穆晚不忍心,勸他。


    “不,如果我真的喜歡她,就必須放她離開。”高懷民苦笑著說道,“雖然你並沒有和我說高家到底做了多少壞事,可是我心裏清楚,高家長久不了了。”


    “她是個好姑娘,我不應該讓她跟著我受苦的。”


    “眼下,我自毀名譽,全了她一個好名聲,如此以來,她再想找個好人家也會輕鬆一些。”


    “至於我,一個名聲盡毀的人,有什麽將來。”


    話落,高懷民又灌了一口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


    咣當,房門被人推開,緊接著高懷英推門走了進來,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此事神色凝重的看著他們兩人,來到桌前,扯過高懷民就是一拳。


    “你做什麽,你瘋了嗎?他可是你親哥哥。”


    “我沒有這樣忘恩負義,薄情寡義的哥哥。”高懷英是來替李泱泱出氣的,“當初他明明說過他會好好對待李姑娘的,現在這是做什麽?”


    “李泱泱為了他都自殺了,他在做什麽?如果不想退親,沒有人逼他,可明明是他自己要退親,又在這裏要死要活給誰看。”


    “夠了,二表哥,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別這麽說大表哥。”


    高懷民則是迴過神,緊張又害怕的看向高懷英,“你剛才說什麽,泱泱怎麽樣了?”


    “你放開我,現在裝什麽情深似海的樣子,早點你幹什麽去了,我告訴你,人家死了,你就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吧,如果她沒死,你也別想……”


    “高懷英,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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