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宮


    一身華衣錦服的婦人站在一棵紅梅樹下,樹上結滿了花苞,密密麻麻的,雖然還沒開放,卻已經能看出些許顏色。


    正午的陽光懶洋洋灑在地上,有些光線穿過錯綜複雜的枝椏落在婦人身上,婦人看上去心情不錯,偶爾逗弄一下樹梢上的鳥兒,偶爾抬頭沐浴一下冬日的陽光。


    隻是,這份寂靜沒有過多久就被一個毛毛躁躁的小公公給打破了。


    “娘娘,太皇太後有請。”


    婦人慢慢轉身,神色如常地問道,“可打聽到太皇太後請本妃過去所謂何事?”


    小公公搖搖頭,見貴妃變臉後,趕緊趴在地上謝罪。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你確實該死。”


    貴妃看了一眼新染的指甲,剛剛喂鳥兒的時候不小心刮了一條裂紋出來,雖然很細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可她既然看到了,便絕不能容忍這樣的瑕疵在她的指甲上。


    “去領罰吧。”


    貴妃看也沒看小公公一眼,轉身迴了寢殿,進屋後她沒有立刻梳妝打扮前往太皇太後的寢宮,而是先叫來下人,重新把指甲染好再起身出門。


    “柳太妃真是越來越不把母後放在眼裏了,去請人的宮人都過去一刻鍾了,柳妃卻遲遲不到,母後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慣著她了。”


    五公主裴長翊坐在太皇太後身邊,一邊吃東西一邊不忘給柳太妃上眼藥。


    太皇太後沒理會五公主,隻是低頭拿茶盞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大概又過了一刻鍾,柳太妃終於姍姍來遲。


    “妹妹給姐姐請安了。”


    柳太妃說是請安,其實就是做做樣子,隨後不等太皇太後開口,她就自顧自的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太皇太後見狀,臉色沉了下來。


    “哀家聽說禹王想做輔政大臣?”


    柳太妃想到什麽,心裏一咯噔。


    太皇太後這門,難道是知道了什麽?


    可昨晚禹王進宮的事情不是被她想辦法壓下去了嗎?


    柳太妃和太皇太後鬥了半輩子,彼此對對方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眼下柳太妃在不確定太皇太後到底知道多少的情況下選擇裝傻。


    “太皇太後是不是忘了,攝政王昏迷那幾年,禹王也是幫著處理過朝堂事物的,再說了,他又是先帝的兒子,就算真的有這個心思,那也是朝堂幸事,怎麽太皇太後說起此事的時候看上去不太高興。”


    哼,別以為她不知道,太皇太後對攝政王也是很忌憚。


    攝政王昏迷那四年,她嘴上說著擔心攝政王,擔心梁國,為此幾乎日日待在小佛堂,可是隻有她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想讓攝政王死的那個人。


    所以,她在佛堂到底求的是讓攝政王生,還是死,那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柳太妃,你莫不是忘了,讓攝政王做監國,輔佐小皇帝的旨意是先帝下的,怎麽,禹王難不成想要抗旨不尊不成?”


    抗旨不尊可是大罪。


    太皇太後居然把這麽大的罪名安在了禹王頭上,柳太妃當場變了臉色。


    “太皇太後說話可要講證據,禹王是當上了輔政大臣,搶了攝政王的權勢,還是做了什麽有害梁國朝堂社稷之事?若是沒有,你張口就是抗旨不尊,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嗎?”


    柳太妃一臉不滿的看著太皇太後。


    “而且,本太妃聽說攝政王是和太皇太後吵了一架才不肯做這個監國的。太皇太後現在是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放到禹王頭上摘清楚自己嗎?”


    “隻是,就算本太妃願意,攝政王願意嗎?”


    “本太妃可是聽說了,明家那幾個蠢貨差點害死桑穆晚帶進王府的那個小東西,桑穆晚可不是好對付的人,而且,她有仇必報。”


    柳太妃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底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她們誰都沒有仔細提明家的事情,但好像各自都一清二楚。


    太皇太後最不喜歡的就是她這幅自以為是的模樣,當年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這偌大的後宮,最後活下來的可都不是什麽聰明之人,因為自以為是的人,在後宮,會死得很慘。


    “那個孩子雖然和皇家沒有關係,可桑穆晚既然嫁了過來,那名義上就是我們皇家的孩子,明家這些蠢貨如此欺負我們皇家的孩子,別說桑穆晚了,哀家都不會輕易放過明家人。”


    “可是本太妃怎麽記得,明家這些人就是太皇太後派人請進京都城的。”柳太妃故意說起此事,“當年,若是這個宮裏誰和明妃關係最好,隻怕本太妃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把。”


    “明妃妹妹當年與本太妃那可是無話不談,可本太妃怎麽沒聽說,她與明家定了娃娃親?”


    “說起此事,也真是可笑,明妃生的孩子是什麽身份,明家那些人又是什麽身份,隻要明妃沒有傻的昏了頭,隻怕怎麽都不會想到讓堂堂皇室子弟娶一個農家女吧。”


    太皇太後聽到這裏,變了臉色。


    柳太妃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說道,“太皇太後究竟是從哪裏得知,柳妃給攝政王許了這麽一門婚事?”


    “柳太妃,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此事是哀家編的不成?”太皇太後心虛。


    她本以為這個計劃天衣無縫,隻需要等待明棠做穩了攝政王妃的位置,到時候,就算有人提出質疑也無用了。


    可是她怎麽都沒想到,明棠這般不中用。


    哼,果然是鄉下來的,她都把一生榮華富貴放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她都抓不住。


    如此不爭氣之人,活該落得這個下場。


    隻是,裴寂白現在用不上朝來威脅她,讓她懲治明家人,明家那些人可不是什麽君子,一旦她開口,難免那些人會反咬一口,到時候……


    好在這個時候,她聽說禹王開始摻和這件事情,於是便生了其他心思,可是她忘了柳太妃可不是一個好拿捏的主。


    眼看著事情沒有一件順利的,太皇太後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行了,沒事就待在你的雲秀宮別出來了,連個兒子都教不好,看的哀家就頭疼。”


    “太皇太後,你……”


    柳太妃氣的張口要反駁,太皇太後擺擺手,立刻有人把她請了出去。


    柳太妃見狀,張口喊道,“太皇太後莫不是計劃失敗,擔心王爺查到你頭上,所以才想著讓禹王幫你背鍋吧。”


    “太皇太後,裴家的列祖列宗還在天上看著呢,你身為梁國太皇太後,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你就不怕給祖宗們蒙羞嗎?”


    “堵住她的嘴,快。”


    太皇太後氣的砸了手裏的茶盞。


    等柳太妃被趕出去,大殿徹底安靜下來後,太皇太後的臉色才稍微好一些。


    伺候的嬤嬤蹲在一旁伺候,“太皇太後何必與柳太妃一般計較,她慣會裝傻充愣,此事後宮誰人不知。”


    “後宮人知曉能如何?”太皇太後揉揉太陽穴,“京都城百姓現在議論的是哀家,可不是她。”


    提起此事,嬤嬤又說。


    “就算王爺對你插手他婚姻之事心存不滿,說到底,你還是他的養母,又是陛下的親祖母,他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不能將你如何的。”


    “可朝堂之事,事關梁國安危,此事可大可小,可不能一直這麽拖著。”


    太皇太後如何不知道此事不能這麽拖著,可她乃是一國的太皇太後,讓她拉下臉來與一個小輩,還是一個她最厭惡之人的兒子服軟,她不願。


    “娘娘,您隻需要想想,您這麽做都是為了小皇帝,為了梁國的百姓,對一個人低頭,其實也就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不得不說,嬤嬤確實了解太皇太後。


    隻見她剛剛還一臉抗拒,現在臉上就有了鬆動之意,嬤嬤看到這一幕後,不是乘勝追擊,反而俯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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