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誓言多薄情,此後餘生不念卿。——幕易


    盡管身體已經累到極致,每一根骨頭都仿佛散架一般,但內心深處那股強烈的不安全感,令楊玄無論如何也難以就這樣沉沉睡去。


    他用盡全身僅存的一絲力氣,勉強撐開沉重得好似鉛塊的眼皮,視線有些模糊地望向眼前的魏那韶雪。隻見她那雙美麗的眼眸此刻已是通紅一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像是隨時都會決堤而出。


    楊玄心中一陣酸楚,想要抬起手撫摸一下她的臉龐,給她一些安慰。然而,他的手臂軟綿綿地垂落著,根本不聽使喚。想來應該是之前被魏那磔毆打,導致的脫臼吧。


    這種完全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還真是令人絕望和無助啊......


    就在這時,一片潔白的雪花悠悠然飄進了楊玄的視野之中,並在他的注視下不斷放大。最終,這片雪花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額頭上,帶來了一絲絲涼意。緊接著,它迅速融化成一小滴水珠,順著額頭緩緩滑落。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雪花從天空紛紛揚揚地灑落而下,宛如一場盛大而又寂靜的白色盛宴。寒風唿嘯而過,吹得營寨中的旌旗唿唿作響,獵獵生風。


    魏那韶雪的親隨們在不停地鼓噪唿喊著,聲音此起彼伏,嘈雜不堪。這喧鬧聲一直持續著,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正是魏那滄元。


    魏那滄元靜靜地站立在大帳的帳門處,他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略顯瘦削。但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卻如同山嶽一般凝重,壓得在場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父親!\"看到魏那滄元到來,魏那韶雪收起以往的嬌縱與任性,丟了兵器匍匐在地苦苦哀求道“父親,求求你,別殺他…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


    魏那滄元麵沉似水,一雙冰冷的眼睛先是向左右掃視了一圈,隨後才將目光定格在了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楊玄身上。


    魏那滄元深深地唿出一口濁氣,那白色的霧氣從他口中緩緩吐出,仿佛有著千絲萬縷的愁緒糾纏其中。這霧氣在空中彌漫開來,久久都沒有消散,竟如同他此刻複雜至極的心情一般,讓人難以捉摸。


    過了許久,魏那滄元才慢慢地俯下身子,動作輕柔地將魏那韶雪扶了起來。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拭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水,聲音略帶沙啞地開口說道:“孩子,隨為父迴城吧。”


    聽到魏那滄元的話,魏那韶雪嬌軀一顫,以為父親還是要殺楊玄,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恐懼。她看著自己的父親,嘴唇微微顫抖著,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仿佛風中搖曳的花朵般脆弱。


    “你要殺他,就先殺我!”魏那韶雪掙脫出去,死死護在楊玄身前,一臉的決然。


    然而,魏那滄元隻是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女兒,輕聲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父親向你保證。”說著,他向後伸了伸手。一名侍從立刻將一件華麗的裘衣呈到了他的手中。


    魏那滄元接過裘衣蹲下身來,仔細地為魏那韶雪披上。而後,他抬起手指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楊玄,對著身後一位白須將軍說道:“正武,此人就交予你了。”


    那被稱為正武的白須將軍聞言,立即抱拳應道:“喏!末將領命!”


    緊接著,魏那滄元又高聲喊道:“魏那磔!”


    隻聽得一聲響亮的迴應傳來:“在!”循聲望去,隻見魏那磔一路小跑著來到了魏那滄元的身前,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聲道:“督主!”


    “跟著你正武叔父,在軍中好好曆練曆練吧。”魏那滄元說完,便拉著一步三迴頭的魏那韶雪,往營外走去。


    躺在地上的楊玄,看著漫天的飛雪,把受到的恥辱和憤怒,和著血水咬著牙,生生的咽了下去。


    對於親衛隊的死傷,他並不感到十分難過,畢竟他們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模樣。至於他們表現出來的忠義,自己也不會忘記。


    還有今天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如果有機會,自己也會親手送他們一起下地獄。


    魏那滄元,魏那磔,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懷揣著滿腹的怨毒與憤恨,楊玄終於支撐不住閉上眼睛,昏睡了過去。


    送了魏那滄元離開後,白須老將魏那亨,看著地上人事不省的楊玄,吩咐道“帶下去好好照料,再派人通知泗縣那邊,叫他們把人接迴去。”


    ………


    身處軍營之中的燭悼陵最早得到消息,這個性情急躁的漢子甚至來不及多做思考,毫不猶豫地拋下了自己所率領的部隊,僅僅隻帶了三五個親信隨從,便心急火燎地上路了。


    受到楊玄重用的白全如今管著營中軍需,本想勸阻燭悼陵,卻被一腳踹的吐了血。


    隨著燭悼陵的離去,導致軍營亂作一團。麵對軍務,餘下軍官不敢自作主張。無奈之下,隻能差人前往連山莊,請常生主持大局。


    然而,就在這一來一迴間,一些自覺有些資曆的底層軍官眼見無人約束,心中的私欲逐漸膨脹。他們私下勾結,輪流帶領手下士兵溜出營地。


    逃出軍營後,趁著夜色在附近的鄉鎮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當地的官員們根本無力抵抗這群兵痞,麵對他們的胡作非為,隻能選擇逐層向上稟報。


    泗縣縣令曲阜更是被這些鬧事的士兵攪得坐臥不寧,由於始終無法找到楊玄,最後幹脆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呈報給了常安鎮將。


    幸好常安鎮將金英傑乃是一個貪財之徒。當他聽聞這件事後,並沒有調派軍隊前去平息事端,也沒有上報刺史府,而是派出手下去向張龍等人索取賄賂。


    這也給了常生喘息的機會,得到整肅軍隊的時間。


    常生到營中後,直接下令戒嚴,一日點卯三次。看到旗杆上插著的人頭後,那些目無王法的丘八,這才老實下來,開始遵從常生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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