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邊戎》幕易


    潼關外,秋水邊,煙高掩蟬嘶。


    燒得敵營三千帳,縱馬破陣出。


    塵囂處,飛蝗起,虜急銜尾至。


    白須掛甲離鄉客,從戎又一秋。


    三日之後,連山莊莊門外出現了一隊人馬。這支隊伍的服飾顏色混雜,士兵們身上的盔甲也並不齊全。為首的是個麵貌醜陋的男子,定眼看去,不是張龍又是誰。他穿著一件絳紅色的布袍,騎在一匹灰色的劣馬上,立在莊前。


    院牆上,負責守衛的什長看到這些人麵容兇惡,看起來不像好人,於是搶先開口罵道:“兀那醜漢!這裏可不是你們討食的地方,趕緊滾開!”說完,他招唿手下拉起弓箭,瞄準了門前的張龍等人。


    張龍自我介紹道:“我是西山寨寨主張龍,和你家莊主楊玄是舊相識,這次路過特意前來拜訪!”


    聽到張龍這麽說,什長半信半疑地對一個臉色黝黑的漢子說道:“哭喪臉,你快去把這件事報告給燭管事。”接著,他又向張龍喊道:“我已經派人通報了,你們在這裏等著,不許上前。”


    待燭悼陵將這事和楊玄說了之後,楊玄皺起眉頭:“張龍?他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隨後,楊玄大開中門,帶人出門迎接。


    “哈哈哈哈,忠矩兄,別來無恙乎。”張龍下馬提著一個盒子走了過來。


    “元才兄,久違了。”楊玄看著張龍那張醜臉,敷衍地迴道。


    “今日得見舊友,當浮一大白!”張龍像是看不出楊玄的敷衍一樣,邁步就往莊裏走。


    楊玄也不阻攔,隻是對燭悼陵使了個眼色就跟了上去。


    張龍那些手下也想跟著往裏進,卻被燭悼陵帶人攔了下來,一個個開始推搡叫罵起來。


    “山君,還不退下!”楊玄故作姿態斥責道。


    燭悼陵卻梗著脖子硬頂道“莊主,莊內家眷眾多,恐怕接待不了這許多客人。”


    “你,你。”楊玄開始做戲。


    張龍雖然也知道兩人在演戲給自己看,卻也不揭穿,而是對手下命令道“你們在外麵等著!”


    “元才兄,這豈不是讓人笑我楊某無待客之道?使不得使不得。”楊玄阻攔道。


    張龍同樣是善於逢場作戲之人,他熱情地拉住楊玄的手臂,親切地說道:“忠矩兄,些許小事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呢。”


    楊玄滿臉歉意地迴應道:“實在是慚愧啊!禦下不嚴。來,我們進去慢慢說。”說完,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迴頭叮囑道:“給元才兄的部下多送些酒肉,不得慢待。”


    燭悼陵恭敬地迴答:“遵命。”


    到了莊門,幾個莊兵還想搜張龍的身,楊玄罵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退下。”


    “無妨無妨!”張龍打著哈哈。


    進入莊內後,楊玄問道:“自從雍州分別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不知道武將軍如今是否安好?”


    張龍故意裝出一副悲傷的模樣,哽咽著說道:“將軍已經去世了,據說是在押送盧水胡人的途中遭遇不幸身亡。”


    楊玄露出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追問道:“將軍不是投靠了陸俟嗎?怎麽會?”


    張龍聲音低沉地解釋道:“陸俟授予了將軍一個隨轅校尉的職位,讓他負責鎮守盧水地區。然而,盧水胡人卻在途中發生暴亂,陸俟以此為借口,指責將軍失職,並將其處死。”說到這裏,他甚至假裝擦去臉上並不存在的淚水,仿佛真的十分悲痛。


    “陸俟卑鄙,過河拆橋,真是一個十足的小人。”楊玄罵道。


    “時也命也,不說這個。在軍中我就知忠矩是人中豪傑,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隻談笑間又起了這偌大的家業。”張龍看著莊內牆高院深,守衛衣鮮兵利感慨道。


    “元才兄謬讚了。”楊玄又讓人去備酒菜,請常生、楊誠前來。


    分主客落座,兩人又聊了些不著邊際的閑話。


    “常兄!楊兄!可還記得張某?”張龍對常生兩人行禮道。


    常生和楊誠對視一眼,心中疑惑,但還是起身迴禮:“當然記得,元才兄別來無恙啊。”


    如此又客套寒暄了一番,見人都到齊,張龍這才開始說起正事。


    “忠矩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張龍取出那個精致的木盒,擺在桌案上。


    楊玄示意侍從接過木盒並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顆新鮮的頭顱。


    “這是……?”楊玄皺起眉頭,看著那顆頭顱陌生的麵容,疑惑地問道。


    張龍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泗縣黃家的嫡長子,黃琮。”


    “哦?”楊玄有些驚訝,仔細端詳那顆人頭來。


    常生也湊過來查看,確認了那顆人頭就是黃琮,不禁問道:“此人怎會在此?”


    張龍撚著他那撮山羊胡,得意地迴道:“此人以三車財貨,請我下山殺人。當得知所殺之人是兄,故而殺之,表我心意。”


    “我就說黃家怎地就銷聲匿跡了,原來是這樣啊!”楊玄恍然大悟,笑著說道:“元才兄如果隻是因為這件事,派一門人過來就行了,何必親自前來?”


    “今日前來,並不止這一件事。”張龍也不再隱瞞,直言道:“忠矩兄,咱們就不要說那些彎彎繞繞的話了。連山莊,應該也接到了起事的指令吧。”


    張龍說完,在座的幾個人臉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楊玄猶豫著開口:“莫非……”


    “沒錯,西山寨也是一樣。”張龍肯定地迴答道。


    “所以呢,兄是何意?”楊玄看著張龍,認真地問道。


    “天水一役,君等可知?當時我就在其中。事敗之後,我率殘兵遠遁山中。後來滄州聯係到我,命我於西山結寨。”張龍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沉重的曆史。


    他頓了頓,接著說:“三日前我接到命令,讓我於七日後帶兵取祁縣。”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和不安。


    說完這些,張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水,然後繼續說道:“本想著聽命行事就好,可誰曾想到,我在滄州的耳目突然來信,告知我一個驚人的消息:滄州那裏不過聚了臨陣軍一萬多人。皇甫預根本就沒想打秦州,他真正的目標是雍州!這分明是讓我們去送死啊!”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當真如此?”楊玄臉色一變,眼中滿是驚愕之色。


    “絕不會有假!”張龍斬釘截鐵地說道。


    “君又從何得知,我連山莊也是滄州內應?”楊誠眉頭緊皺,疑惑不解地問道。


    張龍毫不隱瞞地迴答道:“自然也是滄州的耳目所說。”


    事實上,當張龍說出臨陣軍的番號時,楊玄對他的話就已經相信了九成。畢竟,這些細節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知曉的。


    “元才兄,不知你有何打算?”楊玄可不認為張龍隻是單純地來救他們,必然還有其他目的。


    張龍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如今已投靠秦州刺史,受宣威校尉一職,奉命前來清除秦州境內的奸細。”說完,他仔細觀察著楊玄的表情變化。


    然而,楊玄卻出人意料地再次恢複了平靜,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元才兄何不直接引兵前來?”


    常生雙手扶著腰間的刀柄,眼神中透著殺氣:“難道你們是想讓我們束手就擒嗎?”


    張龍的臉色並沒有因為常生的話而有所變化,膽色不減的說道:“請各位稍安勿躁,先聽我說。此次前來,並非是要與各位為敵,而是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幫助。”


    楊玄微微點頭,表示願意聽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張龍接著說:“魏那秦州(魏那是姓氏,秦州是官名,代指刺史)沒有給我增派兵力,隻是給了我三張任命書。”說完,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張黃色的紙張。


    “這是什麽意思?”常生皺起眉頭問道。


    張龍笑了笑,將手中的任命書遞給了常生,並解釋道:“諸君與我有舊,如今又何必刀兵相見呢?倒不如共同享受這份榮華富貴。”


    楊玄心中雖有所動,但並未立刻應允下來,而是反問道:“元才兄,難道你不擔心會重蹈武將軍的覆轍嗎?”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疑慮和擔憂。


    張龍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自信,他從容地迴答道:“若是我們能將兵力匯聚到一起,又何懼之有呢?”


    說罷,張龍舉起手中的茶杯,向楊玄等人遙敬,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楊玄見狀,也帶頭舉起自己的茶盞,與張龍相對而飲。


    待茶飲盡,楊玄放下茶盞,高聲下令道:“來人啊!速速擺宴,上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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