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黑風忽掩月,


    塵煙過往皆忘卻——幕易


    他的心情其實特別複雜,猶如一團亂麻般糾纏不清。自從踏入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曆經無盡黑暗之後,他的內心仿佛被撕裂成無數碎片。


    為了自我保護,他選擇用嗜血、陰狠、暴虐等負麵特質將自己緊緊包裹,宛如披上一層堅不可摧的鎧甲。


    然而,當他從他人的死亡中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時,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迷失於那無法言說的快感浪潮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周圍的一切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和不信任。


    他暗自思忖著:像我這樣的人,又有誰會真心效忠於我呢?恐怕沒有人願意與我結交為友吧!更別提有人願意懷上我的孩子,傳承我的血脈了……


    他堅信,世間萬物皆受利益驅使,唯有利益才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你不恨我麽?”楊玄的聲音在空氣中迴蕩,帶著一絲淡淡的疑惑和探究。


    這句話既是問對方,也是問自己。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似乎想要透過對方的眼睛看清其內心真實的想法。


    “……”


    楊玄手指間傳來的顫抖,仿佛一道細微的電流,穿透皮膚傳入他的感知神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絲顫抖所傳遞出的信息——恐懼。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清垂下眼簾,沉默不語,她的臉龐在燈火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或許,來到這裏並非出於她的本意,而是被常生強行帶到此處。亦或是,是因為孩子?


    她的沉默讓楊玄心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他不再多言,用力地把手從清的脖頸下方抽離出來,然後迅速翻身,健壯的身軀壓在了清那嬌柔的身體之上。


    一番雲雨過後,清習慣性地起身穿衣,準備前往明所在的地方入睡。楊玄從來不讓女人留宿於身旁過夜,因為他內心深處充滿了不安與不信任。


    然而,此刻的他卻仿佛生出了一絲留戀,緊緊摟住清纖細的腰肢,將她往自己懷中輕輕收攏,緊閉雙眼,低聲說道:“睡覺吧。”


    清像一隻乖巧的小貓,順從地低下頭,側身依偎在楊玄身旁,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她的唿吸漸漸平穩,仿佛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之中。


    楊玄感受著懷中的溫暖,雖響起了鼾聲,人卻是清醒無比。


    燈未吹,人未睡,楊玄還是那個楊玄,他始終都在試探。


    夜半時分,楊玄懷裏的清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怕吵醒楊玄,她的動作極其輕柔。楊玄摟住她腰肢的手也順勢鬆開,同時眯起眼睛,透過那條縫隙觀察著她接下來的舉動。


    身下的被褥下麵僅僅鋪著一層薄薄的木板,因此清起身時並未發出明顯的聲響。她靜靜地坐著,凝視著楊玄的側臉,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讓人猜不透此刻她內心究竟在思索何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許久之後,清才再次輕輕側身躺迴床上,並朝楊玄的懷中又湊近一些……


    次日清晨,楊玄直至被工匠們打地基時高喊的口號聲喚醒,這才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此時,清已然醒來,她早已穿戴整齊,正雙膝跪地,端坐在帳篷一角的軟墊之上。見楊玄蘇醒,清急忙站起身來,侍奉楊玄梳洗、更換衣物。


    “我們的兒子,就取名……楊爵吧。”梳洗完畢,走到帳門的楊玄如此說道。話音落下,他掀起帳簾,大步踏出了帳篷。


    “楊爵……”清跪坐在原地,征征出神了許久。


    工地上一如既往的忙碌,楊玄接著去安排吳烈等人的工作。之後又四處視察了一番,在發現一切井然有序之後準備再次匯總賬簿。


    他喚人搬了一張矮桌,到了營地外地勢稍高的地方。用樹枝搭了簡易遮陽棚,鋪了竹席,就這麽埋頭書寫到了中午。


    吃著常生和清一同送來的餐食,楊玄說道:“裏麵太過吵鬧,灰塵也大,沒事就帶著孩子到處走走。”


    “是,主人。”清軟聲迴答道。


    “以後,叫老爺。”楊玄糾正道。


    清頓了一下:“是…老爺。”


    “嗯。”楊玄又看向坐在草地上大口扒飯的燭悼陵:“子同,讓青枝先跟著…跟著清夫人。費蓴那邊的話,過段時間我送她兩個。”


    常生一邊幹飯,一邊毫不猶豫的迴答道“好的,大哥,我迴去就安排。”


    等到兩人迴去以後,楊玄又繼續書寫了一會兒。但突然間他就停下了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開滿星星點點野花的草地,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迴過神來。接著,楊玄緩緩地鋪開一張嶄新的紙張,提起筆,沉思片刻後,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明鏡知因果,浮生證凡塵。”


    寫完之後,他輕輕放下筆,等待著墨跡慢慢變幹,然後將這張紙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放入懷中,繼續埋頭做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沒過多久,王九匆匆忙忙地跑來找正在奮筆疾書的楊玄,並帶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工地上出事兒了!而且出事的地點還是堆放物資的那個臨時營地。


    經過一番詢問,楊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昨天被王九驅趕的那幾個來自小柳村的男人心懷不軌,趁著白天營地人手不足潛入營地想要偷竊物資。


    結果被留守在營地的兄弟發現了,這些人在驚慌失措地逃跑過程中,不慎失手打死了其中的兩個人。


    常生和楊誠已經抵達事發現場,相關人員均已被控製,王九奉命前來向楊玄請示後續如何處置。


    楊玄輕抬眼眸,緩緩開口道:“嗯,可曾有其他人目睹此事?”


    王九語氣堅定地迴答:“大哥放心,兄弟們抓人的時候,僅有兩名小柳村的廚娘碰巧瞧見,但她們隻知曉咱們正在擒拿竊賊,對有人命喪當場一事毫不知情。”


    此刻,楊玄並未思考是否應當呈報官府,他心中所想唯有如何能讓這幾人悄然無聲的消失,如此方為最為省心省力之法。


    “待到晚上,尋個時機將其拖拽而出埋葬即可,至於那兩個廚娘,多賞她們些銀錢,叮囑她們管好自身嘴巴,切勿胡言亂語。”楊玄語氣平靜地吩咐著。


    “我明白了,大哥,我立即前去找二哥轉達。”王九恭敬地迴應道。


    “此外,你再告知那幾位看守物資的兄弟,他們忠心耿耿、盡職盡責,每人賞錢五百。這些費用就從采買錢裏出,辦漂亮點,去吧。”楊玄接著囑咐道。


    王九再次拱手作揖,低聲應道:“明白了大哥!”隨後轉身離去。


    死個把人而已,對於楊玄來說,這隻不過是他人生當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王九匆匆趕迴廚房的時候,遠遠地便瞧見那兩個廚娘正湊在一塊兒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些什麽。他快步上前,出聲招唿道:“王嫂,張嫂,你們倆隨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同你們講。”


    聽到這話,兩個婦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些許不解之色,但還是乖乖地跟在了王九身後,一同走到了廚房後麵的倉庫裏。


    進了倉庫後,王九站定身子,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開口:“我叫你們二人過來,其實也沒別的事情。就是想問問你們,今天在廚房裏忙活了一整天,可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麽?”


    張嫂開口問道:“郎君,您怎麽這麽問?莫非是我們做錯了什麽事兒不成?”她的聲音略帶著一絲緊張,一旁的王嫂也是一臉的忐忑不安。


    王九見狀,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兩吊錢來。隻見那兩串銅錢,每一串都足足有一百文之多。他將這兩吊錢遞到仍有些茫然無措的兩人手中,輕聲說道:“二位大嫂,這幾天辛苦了。這點兒錢,是家主給你們的獎賞。隻是你們記住,今天你們在廚房勞作了一天,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啊?”王嫂眨眨眼,一臉迷茫,似乎沒有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的反應明顯有些遲緩。


    一旁的張嫂見狀,趕緊拉了拉王嫂的衣角,輕聲提醒道:“對,郎君說得對,我們兩個一直都在廚房幹活,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呀。”說著,張嫂迅速將錢塞進自己的衣袖口袋裏,然後微笑著迴答。


    王嫂這才迴過神來,急忙附和道:“對對對,就是這樣的。”她一邊說著,一邊也匆匆地把錢收起來,連連點頭應和。


    看著兩人的舉動,王九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他語氣輕鬆地繼續說道:“二位大嫂,咱們說話可得有分寸,千萬別給自己招惹禍事。好了,大嫂們快迴去忙你們的事情吧。”他的話語雖然溫和,但其中蘊含的警告意味卻讓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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