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落下的燈光籠罩在男人背上,而他眼前卻是無盡的漆黑。


    顫動不止的雙肩溢出綿綿悲戚與洶湧痛苦,他埋頭哭著,渾身頹喪。


    視頻裏的一幕幕刻在腦海裏,那鑽心的疼痛似能剝皮抽筋,讓他生不如死。


    雪花落在指尖能消融,可痛苦在夜裏愈演愈烈,毫無緩解的可能與機會。


    距離鎮定劑注射後的一個小時四十分鍾,床上的女孩從夢中驚醒,也是在這時,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靜謐之下的小洋樓終於出現在沈逸的視野裏。


    燈火通明的一樓不見任何一個人影,家中所有人都圍在二樓的走廊上。


    哐當聲從二樓傳至客廳,那聲音令踏進玄關的男人心髒狂跳。


    “不要過來……不要碰我……走開,放過我吧,放過我……”


    “求你們別碰我,不要碰我啊……”


    絕望而崩潰的哭喊在上空飄蕩,不過短短的幾句,一路狂奔的男人再次濕了眼。


    “你們走開啊,走開!”


    “我不要陪你們做遊戲,我要迴去……求你們讓我迴去吧。”


    “我不要那些東西了,我不要了,求你們讓我走啊!”


    心理醫生和管家還在柔聲勸著,可縮在牆角的女孩困在曾經的噩夢裏無法掙脫。


    “先生迴來了!”


    “先生迴來了!”


    看到男人出現的那一刻,管家懸著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從房門到牆角的距離,沈逸停在那裏,高大的身影似有幾分搖搖欲墜的跡象。


    所有人默默望著他,一時之間,他們沒了聲,耳邊隻能聽到女孩絮絮叨叨地說著胡話。


    “走開!走開。”


    沈思旖縮在牆角,纏著繃帶的手死死抓住一把水果刀。


    那雙他熟悉的眼睛瞪得很大,隻剩無盡的驚恐和死寂,他悉心澆灌而出的那股靈氣蕩然無存,好似從未出現過。


    這一刻肝膽欲裂,心如刀絞,忍著疼痛,他抬腿向前,可卻被女人攔住。


    “沈先生,沈小姐現在具備明顯的攻擊性,您最好還是不要過去。”


    沈逸置若罔聞,就這麽大步流星地朝她靠近。


    “走開!!”


    “走開啊!”


    看到越來越近的男人,女孩慌亂地踢著雙腿。


    沈逸身體一頓,放緩了速度, “旖旖。”


    他輕輕叫喚,試圖將她從噩夢中拉醒,可女孩隻能看到男人沒有一絲退縮的逼近,最後蹲在她跟前。


    被逼至極點的女孩心一橫,在陰影籠罩下揚起水果刀揮向眼前人,可在刀尖距離男人肩頭隻剩三厘米的距離時,她眸光一顫,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下。


    “哐當!”


    為保護自己而生出的尖刺消失,水果刀從她手中滑落,她眨動水霧蒙蒙的眼,苦苦望著他。


    緊繃的下顎線突然放鬆,她癟著嘴,顫抖而無助地朝他伸出手,“哥哥。”


    “哥哥嗚嗚……抱抱我。”


    “哥哥抱抱我。”


    “抱抱我。”


    掛在眼角的淚珠滾落,沈逸跪在地板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不斷有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抬手輕撫她的腦袋,哄著,安撫著,盡管他自己都快要撐不住。


    “不哭,我在。”


    “我在這裏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抽泣聲在他耳邊斷斷續續,沈思旖攥緊他的外套,躲在他懷中,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哥哥。”


    “哥哥。”


    一聲聲心碎的唿喚,他一遍又一遍輕哄,她在找尋救命稻草,他在撿起一片片碎掉的她。


    “旖旖別怕,我就在這裏陪著你,這裏不會有多餘的人,別怕好不好?”


    “這裏隻有我,我一直陪著你。”


    他想安慰她,告訴她以後不會再發生那些事,可他害怕他的提起會再度讓她崩潰,所以他隻能笨拙而小心翼翼地哄著。


    “哥哥…哥哥他們把我們關在房子裏,讓我們做貓捉,捉老鼠的……遊戲。”


    “躲不掉的,躲不掉的人……被,被堵在房間裏,然後,衣服被扯爛。”


    “好多人堵住我們。”


    “那個人,他,他抓住我的頭發把我按在,按在……床上。”


    “我的,我的後腰被燙,燙了很久很久。”


    “哥哥,我好疼,我疼。”


    “可是我越是痛,那個,那個男人就笑得越開心。”


    在他懷中的人顫抖不止,迴憶過往的一幕幕等同於二次經曆。


    “他們,他們弄傷了其他人,弄出了,好多好多的血。”


    “有個男孩,他,他在反抗過程中,被,被打死了……”


    “他的腦袋,他的腦袋撞在茶幾上,然後還被他們,還被他們踩住臉……”


    “好多,好多的血,那些血濺在我的臉上,那個男孩就,就死在我眼前。”


    “我,我不想去那棟房子裏,我,我不想做那些遊戲,但是,但是爺爺他們,他們將我推進去。”


    “我找不到,找不到出口,那些門窗都被鎖,鎖住了。”


    “我躲在,躲在櫃子裏,可是,可是還是被他們抓到了。”


    “哥哥,哥哥我好怕,哥哥,為什麽他們能好好活著,為什麽?”


    溫熱的眼淚浸濕了她的睡衣,莫大的痛苦讓他久久發不出聲。


    堵塞的胸腔終於有空氣吸入,他哽咽著,“別怕,有哥哥在,哥哥永遠都守著你。”


    “那些人,那些人為什麽沒有受到懲罰,他們,他們為什麽……還能出現在電視上?”


    “別怕,我去解決他們。”我去殺了他們。


    “他們為什麽安然無恙,為什麽?”


    “我跑不掉,每一次都跑不掉。”


    “有一次,有一次我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出口,我隻差一點就能爬出去了,可是,可是他們抓住了我的腳踝。”


    “哥哥,哥哥救救我。”


    “旖旖乖,以後不會再有事了,我向你保證,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你,不會再有事了。”


    女孩無與倫比的話語撕開了他的心髒,壓抑而無盡的痛苦灌進血管,隨著血液的流動浸入骨髓。


    而在房間門口,一行人皆因女孩的話語而陷入了心梗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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