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這無疑是溫絡玉心境的真實寫照,她沒有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已經有兩年了,中秋佳節,別家都是歡聲笑語,唯獨自家相看淚眼,她那麽好的兩個孩子,至今了無音訊。


    天上的月亮如同彎鉤,溫絡玉獨坐西樓,對窗而望,看向兒子曾經住的屋舍,一如當年,布置猶在,人卻不知在何處。


    李先生隻說安然無恙,可身為一個母親,她怎麽能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天底下誰不羨慕她溫絡玉,兩個兒子都是那樣的好,容貌昳麗,天資聰穎,可如今天涯何處,難覓身影。


    相對無言,寂寞孤苦,對月酌酒,此時此刻,除了離愁,她又能做什麽。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滿江的離愁不僅溫絡玉有,百裏成風同樣有,隻不過父親的愛意總是不會宣泄出來。


    雪月城中,司空長風將女兒哄睡好,獨自站在月光下,思緒如潮,不知作何感想。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他與百裏東君、葉鼎之已經兩年沒見了,曾經約好要參加他的婚禮來著,也不知道他們在那裏如何了。如今自己連女兒都有了,女兒卻還沒見過自己的幹爹。


    “夜裏涼,把衣服披上。”


    風秋雨見人沒有迴房,便出來看看,她如何不懂丈夫的心思,那樣好的人,命不該絕,所以她也願意等,等他們迴來,再拜堂成親。


    於她們這種孑然一身的女子而言,本算不得什麽大事,隻求能有一個托付終身的人,便可安穩一生了。


    “我沒事,有修為傍身,倒是你,別冷著了。眼下夜裏還涼,你又畏寒。”


    司空長風聽到聲音,目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拿過披風,披在風秋雨身上。


    “說了什麽時候迴來嗎?”


    “不知道。”


    司空長風搖了搖頭,風秋雨隻是握緊了她的手,表示自己的決心,人總是會迴來的,左右就是等。


    “秋雨,對不住。百裏東君於我而言,是除你和千落之外最重要的家人了,我這個人總是這樣,才讓你吃了許多苦楚。”


    對於妻子,司空長風總是覺得虧欠,生下女兒的時候,差點就撒手人寰,還好有東君給的靈藥在,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而且天底下又有哪個女子願意耗費自己的大好年華,在這裏幹等,自己承諾的明媒正娶還沒著落。


    “一家人什麽時候說兩家話了,而且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看上了你。不必分說,我都明白。”


    風秋雨輕輕拍了拍司空長風的手,她什麽都懂,也願意陪著司空長風,隻望他自己不要給自己難堪。


    淅淅瀝瀝,後半夜,一場細雨綿綿不絕,幾人臥床聽雨眠。草原之上,牛羊寂靜,夜色籠罩在牛皮帳篷上,天上的白光湧動,似乎昭示著黎明將至。


    長生天中是沒有黑夜的,白日足足有十二個時辰,如此循環往複,百裏東君便是在這樣的時間裏等待。葉鼎之的身體已經基本恢複,但是不知何時醒來,百裏東君也唯有等待。


    碧色的天光照耀而下,百裏東君身上披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墨色長風隨意披散,說不清的孤寂,兩人身處一地,卻是兩種感覺,百裏東君的望眼欲穿,多次夢醒落淚,都沒有被雲哥哄著。


    人是會產生依賴的,被照顧慣了,卻突然沒人照顧,心境上落差叫人難過。


    百裏東君彈奏著草原的月琴,原本是歡快的樂聲,到了他手裏就隻剩下哀樂。


    這兩年,草原上一直流傳著除蒼狼神與白鹿之外的傳說,百裏東君偶爾會出去,給那些牧民看病,就當是積攢功德,希望雲哥快點醒來。


    但他每次出現,身旁都會伴隨著蒼狼神與白鹿,而且蒼狼神和白鹿對他畢恭畢敬,他是唯一能夠騎在蒼狼神身上的人。


    久而久之,草原部落便又多出了一位神靈,那神靈悲天憫人,容貌姣好,如同月宮中不染塵埃的清冷神君。有他出現的地方,部落就會繁榮安定,他是草原的守護神。


    每次騎著蒼狼神出行的時候,那些牧民總是會認為神在巡視草原,心中默默禱告,祈求神明保佑。


    在草原兒女的心裏,百裏東君已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自從葉鼎之來了長生天,百裏東君便是沉默寡言,眉宇之間再無半點笑意,總是帶著淡淡的苦意,與那悲天憫人的神還真有幾分相似。


    而且身具神性的他會默默影響周圍的一切,天生便帶有萬物親和的力量,神性由內而外,漸漸與他的靈魂重合。


    在漫長的寂靜中,百裏東君懂得了什麽叫做真正的靜,也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曾明白的道理。


    時光如駿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轉眼間,草原就已經進入到了大雪紛飛的冬天,滿地綠色凋零,天地間到處流露出一絲孤寂,白茫茫的雪給大山披上一件厚厚的白色外衣。


    蒼狼神帶著百裏東君在雪中奔跑,百裏東君披散的長發任雪花浸染,雪花卻不願意讓它們的神受到紅塵的紛擾,紛紛避開。


    伸出手掌,霜花墜落,百裏東君並沒有覺得有絲毫冷意,沒有葉鼎之的生活,春夏秋冬,四時變化,不過是個笑話,轉瞬而過,刹那而逝,生滅無常,已不在意。


    在百裏東君眼裏,湖水是苦的,草原是苦的,天地也是苦的,苦意蔓延,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牧民們獻上他們最珍貴的禮物,祈禱神明的到來,他們發現,隻要自己向長生天禱告,便能得到迴應。


    當然,他們隻敢在自己束手無策的時候,請求神明的庇護,對於神明,他們始終心存敬畏。


    當風雪中出現神的身影,他們隻剩下虔誠的心。


    目光轉向長生天中,冰床之上的葉鼎之緩緩醒轉,醒來的第一眼卻沒有看到小百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草原服飾,心裏莫名的慌張,捂著心口,在這冰天雪地潸然淚下。


    為什麽心口莫名的痛,就像是經曆過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然後被自己遺忘了,心痛難忍。


    “東君,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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