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玉王府出來的時候,百裏東君歎了口氣,望著茫茫雪天,心裏的一口惡氣勉勉強強算是散了。看著雲哥,心情又明朗起來。


    感受到小百裏的心情變化,葉鼎之放在他腰間的手,拉近了一點,幾乎將人圈在懷裏,撐著傘迴去,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雪地中,兩人相對無言,心卻在一處,彼此心意相通,就無需多言。


    迴到學堂的時候,李長生已經在大堂候著了,似乎就是在等他們。


    等人走入堂中,李長生眼皮一抬,瞬間從打盹的狀態恢複過來,望著兩個親密互動的小徒兒,眼神柔和起來。不像他,孤家寡人一個。


    “迴來啦!”


    “嗯”


    “有些事與你們商量一二。”


    “嗯?”


    百裏東君有些疑惑,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師父竟然會說商量二字,以往都是直接安排,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會讓他們去雪月城當臥底,然後打聽師娘的情報吧!


    百裏東君至今記得,初次去雪月城,要打過登天閣,他和司空長風被打的老慘了,慘無人道的那種。


    “這麽稀奇幹什麽,你師父我是什麽非人道者嗎?”


    李長生一個反問,百裏東君立刻迴答。


    “不是。”


    如果迴答晚了,估計要吃糖炒栗子,雖然他現在的修為勉勉強強,但在師父麵前,依舊是被秒殺的命,他是個保守的人。


    “所以您到底要做什麽?”


    “就是請你家鼎之做頓年夜飯。”


    以往李長生是不吃年夜飯的,年輕的時候,與北離開國皇帝還有詩仙是至交好友,他們那個時候常聚,可自從他們都走了,李長生也覺得沒意思。


    大椿功的神奇,可以讓他每三十年返老還童一次,體驗不一樣的人生,容貌自然也會改變,可無論再怎麽改變,他還是他。長生的孤寂,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一個個至交好友離自己而去,而未來的至交好友,也正在離他遠去。


    到了最後,還是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在往前,隻有他一個人留在原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生活在迴憶中。所以人在年輕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那會使人刻骨銘心,太多美好的迴憶,終於變成了一把刀,深深地刺向自己。


    “那您不應該問我,要問雲哥。”


    百裏東君五穀可分,但真沒做菜的天賦。


    “你不是一家之主嗎?”


    “師父,葉鼎之首先是葉鼎之,其次才是我的雲哥,這一點,我比誰都要清楚。如果他為了我不做葉鼎之了,那我也就不配與他在一起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葉鼎之再一次刷新了對小百裏的認知,他的小百裏真的沒話說,不知道多好,大概天上地下再也不會遇到一個了。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有意思,他娘的,是這個理。那我再問一遍,小鼎之,師父年紀大了,就想吃點好的。”


    “師有事,弟子服其勞,一頓飯的事情。我聽說以前師父是從來不吃年夜飯的,但既然師父說了,便有師父的道理。”


    “你們二人拜師這麽久,咱們還沒正正經經吃過一頓飯,又是過年,自然要熱鬧一些。再說了,李長生這個身份,已經不合時宜了,我即將化凡,總該要和他們好好告個別。


    雖然我這個人十分討厭離別,但我不可否認的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離別是天下一等一的傷心事,卻也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事情,無可避免,無從選擇。”


    做了這些人的師父,世人都說,他們占了便宜,能拜天下第一為師,可在李長生看來,能做他們的師父,是自己占了便宜。


    聖人有雲: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長生不過是個先行者,很多事情,他做的,就未必有弟子好。所以李長生才想好好告別,對於他這一百八十個春秋來說,除了與詩仙同遊的時光,便是學堂教徒的時光最令人惦念。


    聽到此話,百裏東君愣了愣神,師父要變成儒雅的讀書人,然後去騙人家小姑娘了。


    “那是該好好告別,徒兒自當竭盡全力。”


    葉鼎之則是想到離別之情的難過,在最好的日子裏,做最傷心的事情。但他們都不知道,隻當這是最美好的日子。


    “這才對,我的乖徒弟。這個家沒你,遲早得散。”


    李長生對於葉鼎之做出終極評價,葉鼎之還怪不好意思的,殊不知這已經是老掉牙的話了,除了百裏東君,哪個徒弟都說過。


    老人已經不感冒了,但是還有新人啊!


    “對對對,師父說的都對,不過咱們這麽多人,雲哥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不如再去最好的酒樓叫一些菜過來,我記得師父有一家很喜歡的菜。雲哥做幾個拿手菜就行,這樣時間上也來得及。”


    “喲喲喲,就開始心疼上了,你好意思在這裏紮我的心嗎?”


    李長生真的很想問問這個傻徒弟,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過看他的表情,是一定不會了。


    “我這是實事求是,心月嫂嫂和寒衣要來,司空長風也會邀請風姑娘前來。”


    百裏東君據理力爭,怎麽能說他是單純為了維護雲哥呢!


    “得,該熱熱鬧鬧的,好好過一個有年味的年。寒衣的天賦也不錯,是個好苗子,有機會要帶帶。至於你那個好兄弟司空長風,做人是一等一的,俠肝義膽,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但是追人,估計沒什麽水平,這麽久了,還沒什麽水花。


    要不是人品貴重,長的也行,人家姑娘早就請他吃閉門羹了,哪裏還會想見就見得到,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李長生老神自在,拿出自己的經驗之談,想當年他也是談過幾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的,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算起來也是一個風月老手了。


    隻是浮雲離別後,流水十年間。時間會撫平一切,也會令人淡忘一切,接觸的人和事太多,隻會叫人糊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愛情這種東西,不過是各花入各眼罷了。


    “師父說的倒是貼切,不如您給長風出出主意。”


    “誒,那可不行,時過境遷,我那一套已經過時了。不過不必擔心,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是有緣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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