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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坐在蒲團上,穿著灰褐色的僧袍,看起來四五十歲左右,五官端正莊嚴,手裏拿著串佛珠,身前還有一隻木魚。


    他叫空孑。


    聽見動靜,睜開眼睛,滿目慈悲色:“來了。”


    在這裏,宋離收斂了不少,帶著傅時弈在他對麵的蒲團上盤腿坐下,眉目冷清:“季棉說你找我。”


    空孑點頭,視線落在她旁邊男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手指掐算,皺起眉頭:“這位施主恐有近劫。”


    傅時弈瞳仁微凝,麵上不動聲色:“我會注意。”


    四目相對間,空孑神色微動。


    宋離單手支腮,哂聲道:“有必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嗎?”


    “你身上血煞直氣更重了,”空孑看向她,建議道:“在這住幾天?”


    宋離慢吞吞道:“我後天要比賽。”


    空孑了然點頭,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看來看去的,眉心又擰起來,“按理說,你們兩個的命數裏是沒有姻緣的。”


    佛門最是邪門,傅時弈不信佛,卻也不會在佛門之地說悖論的話,隻微微一笑道:“我們的姻緣自己做主,而不是命數。”


    “也是。”空孑看的很空,但對於宋離,他始終放心不下:“你的死劫……”


    傅時弈側頭看向女生,俊美的眉宇擰做一團。


    宋離渾不在意,散漫道:“有劫,那就自會有破劫之法。”


    空孑歎了一聲:“可是快到了。”


    宋離挑眉,嘖笑道:“來去一張皮,你不應該對生死看的最淡嗎?”


    空孑搖頭,神色複雜:“這個人是你。”


    宋離垂眸,笑了一聲,卻聽不出喜怒:“每個人都在這樣說。”


    每個人都有目的。


    空孑失笑:“最起碼在這裏,你可以做你自己。”


    “嘖,”宋離微偏了下頭,笑的邪氣:“這句話也有很多人對我說。”


    她除了自己,什麽理都不信,空孑不再去說這些,為兩人算了一褂,歎道:“你們兩個未來的感情命數我看不清,但能夠確定,有一大劫。”


    “再大也不過生離死別。”


    “倒也是。”


    又聊了些別的,宋離說要去隔壁院看看,出門的時候,空孑喊住了傅時弈:“不知能否和施主單獨聊聊?”


    傅時弈睫毛動了動,低聲跟宋離說了兩句話後,又迴到了蒲團上坐下。


    “你們兩個的八字,應該是相克的。”空孑轉著佛珠,目光慈悲:“她命中劫數奇多,但都大不過死劫。今日觀施主麵相,也有一劫,可謂是劫劫相扣。”


    傅時弈不知信了沒信,濃睫煽動:“那不知師父可有化解之法?”


    空孑語氣飄渺:“佛門講究心誠,而心誠則靈,施主不信佛,更別說心誠,就隻能靠你們自己。”


    他說了一大堆彎彎繞繞的,傅時弈多是聽懂了。


    空孑道:“我聞施主身上有檀香,應是為了清心靜氣,化解煞氣的吧。”


    “是不是又怎樣呢?”傅時弈淡淡道。


    “沒什麽。”空孑搖頭,道了一句:“施主有空可以去鴻淵寺的刑罰堂走一趟。”


    這是在送客了。


    “我會去的。”宋離去過的地方,他自然也想去走一遭。


    曆她吃過的苦。


    “我相信,施主以後還會再來的,切記,心誠則靈。”


    出門前,身後又傳來空孑的聲音,總有些意味深長。


    傅時弈腳下頓了一下,轉身,禮貌的稍微向他彎了個腰。


    外頭天已經黑了,寺裏燈火點綴,在深山中璀璨又神聖。


    子書問他們:“你們今晚還要下山嗎?”


    宋離摸了把他的光頭,笑道:“你去幫我們拿些齋飯,我們自己去客房就好。”


    這是要住下了,子書眼睛一亮:“好的,我一會兒就給你們送過去。”


    宋離對這裏很熟悉,帶著傅時弈繞過兩重院落,來到淨禪院。


    常有人打掃,這裏很幹淨。


    “我七歲那年迴到雍州,被人追殺,差點兒喪命,是空孑救了我。”側頭看他一眼,宋離淡如煙的聲音響起,解釋著:“我在這裏住了幾年。”


    七歲?追殺?


    那是十二三年前了吧?


    傅時弈微怔後,蹙起眉頭,那年他好像也在雍州,也在被人追殺。


    他依稀記得,追殺路上碰見了一個不大點兒的小姑娘。


    他們倆共同躲……


    他突然停住腳步,幽深的目光落在宋離身上,略帶遲疑的問:“你被追殺的時候,是不是躲進了一間破廟?”


    宋離推門的手停在半空,偏眸看他,挑了下眉:“你也能掐會算?”


    傅時弈手指微蜷:“跟你一起躲的是不是還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宋離瞳仁微凝,看著他的眸子清冷起來。


    傅時弈一顆心逐漸下沉:“那座廟搖搖欲墜,佛像被人削下一半,你穿了一身黑,手裏拿著把刀……”


    之所以記得清晰,是因為那個小姑娘長的跟瓷娃娃似地,卻穿的像鬼魅,手裏握著把刀,眼神狠的跟狼一樣。


    他們倆為了爭那個地盤,打了一架。


    他贏了,但也挨了一刀。


    而那小姑娘被他扔進破廟外一口枯井裏,被追殺她的人抓走了。


    再之後,他就不知道了。


    “那個人,是你?”宋離眼梢上揚,邪紅彌漫,周身氣息陡然變冷。


    “阿離……”傅時弈的心髒突然間就像是被人篡住一般,握緊的拳頭上青筋凸起,有些喘不上氣,“對不起,我……我不知道那是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這世間的生存定律,宋離淡淡落下一句話,推開門進入客房,砰的一聲關上。


    “阿離……”傅時弈如何也不曾想到,他們的第一麵不是幾年前的f1賽事,而是在更早的以前。


    f1賽季上,他是輸了,但宋離救了他。


    而十三年前,他差點殺了宋離,年僅七歲的宋離。


    她被那些人抓走之後,發生了什麽?


    傅時弈盯著緊閉的門很久,豁然轉身,大步流星的朝著空孑的禪房走去,和空孑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


    ——


    “阿姐!阿姐,你睡了嗎?”晚上十點半,宋離剛躺下,就聽門外季棉聲音伴隨著鈴鐺傳來。


    “說。”宋離不耐。


    季棉不敢有一個字廢話:“傅時弈去了刑罰堂,選了最高階懲罰。”


    話剛落,眼前的門就被從裏頭打開,宋離目光陰沉的看著她:“你說什麽?”


    季棉扶門而站,能看見滿身的傷,右胳膊似乎斷了,在袖子裏耷拉著,血腥味兒濃鬱,嘴角帶紅,衣衫襤褸的,臉上都破了像,整個人狼狽又淒慘。


    “我的懲罰還沒完,他突然就闖進去,把我扔出來,選擇了最高級懲罰。”季棉小心翼翼道,最高級懲罰,渾身所有骨頭斷一遍兒,都是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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