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聞言也不敢隱瞞,趕緊跪倒在地,說起慎刑司的情況。


    “迴皇上,副總管的心髒的確一度停止跳動。


    已被江太醫及時救迴,現已無生命之憂。


    至於動大刑……”


    小太監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弘曆在這時已失去耐心,直接嗬斥道:


    “怎麽著!快說!”


    那小太監仿佛承受不住弘曆的威壓,四肢癱軟跪趴在地,顫聲迴道:


    “動大刑不是奴才們讓的,是進忠副總管親口囑咐。


    他說、他對不起皇上,必須要用重刑才能向皇上請罪。”


    “動重刑……可他不是才挨了四庭杖嗎?


    再動重刑,他是不想活了嗎?


    不對,這一定是為了朕能原諒他而演的苦肉計!”


    弘曆心疼到開始否認起進忠真的命懸一線。


    可一旁朧月卻狠心戳穿弘曆的自欺欺人。


    “苦肉計?!皇兄,如果今天不是臣妹進宮,如果不是臣妹恰巧會唇語。


    這幾天他就算被打死了,您也不知道啊!


    皇兄,你知道進忠有多信任你嗎?在草原的時候,他每天念叨最多的兩個人,除了魏嬿婉就是你!


    他碰到什麽好玩的東西,或者有意思的事都想著記下來,迴來告訴你們兩個。


    難道說從幾年前,他就已經開始演苦肉計了嗎?”


    聽聞此言弘曆的心猛地揪在一起,二人過往的種種曆曆在目,越想越覺得難受。


    作為一國之君,他不願意將自己軟弱一麵暴露在人前,他不再多說直接將朧月趕出殿外。


    殿內獨留弘曆自己盯著手裏的佛珠串,陷入沉思。


    這串佛珠並不是他送給進忠的那串。


    而是進忠在格桑加措那兒求來的。


    這麽多年,他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番國朝貢,地方獻寶,每年生辰時後宮嬪妃文武百官,每一個人都花樣百出獻出各種寶物。


    但唯有這個佛珠串,被他一直拿在手中。


    弘曆還記得進忠送他佛珠時,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午。


    他拿著佛珠,眼睛亮晶晶滿麵笑意的來到禦前。


    沒有任何儀式感,也沒有任何距離感,就這麽雙手捧著向前一送,清亮的嗓音帶著些許雀躍。


    “皇上,這是奴才送您的禮物……”


    迴想到這,弘曆猛地將臉抬起看向屋頂,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接著,他對還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下令,聲音還帶著些許哽咽。


    “你去,告訴慎刑司,暫停刑訊。”


    小太監立馬應下轉身離去。


    弘曆站在原地良久,不知在思考什麽。


    半晌過後,他輕輕喚道:


    “和珅。”


    和珅沉默上前,行禮,“奴才在。”


    弘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停頓下來。


    幾息過後,弘曆開口,“和珅,你說……朕那麽信任進忠。


    可他遇事卻隱瞞著朕,朕與李玉之間,他選擇了李玉!


    和珅,你說朕該怎麽辦?”


    和珅深吸一口氣,緩緩說起自己對這君臣二人的所見所感。


    “皇上,奴才雖然不知道您與進忠還有李玉之間發生了什麽。


    但奴才看到了、奴才看到當初在四龍山崖頂的進忠。


    不瞞皇上說,其實那天晚上,奴才也拿著酒去那裏找他了。


    他坐在崖頂,明明親人就在身邊,可他的背影卻顯得那樣蒼涼孤單,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直到您的出現,進忠才如同找到親人一樣,靠著皇上撒嬌,對您表現信任,說出那句''值得''。


    皇上,進忠可以為了您,放棄與近在咫尺的血親相認,所以他一定不會因為李玉而欺瞞您。


    這裏或許會有誤會也說不定。”


    和珅說完後,二人便沉默下來。


    弘曆揮揮手,讓和珅退下。


    和珅輕歎,信任一旦崩塌,便很難建立。


    看著陷入痛苦中的弘曆,再想到愧疚到對自己使用重刑而瀕死的進忠。


    和珅隻能衷心祝願,希望這君臣二人能解開誤會冰釋前嫌,不然他不敢想象,這二人未來將會變成什麽樣。


    弘曆僵硬著身子來到禦案後坐下,雙手撐著下巴一直沉默。


    就連宮女進來掌燈,也被他揮退出去。


    他就這麽坐在黑暗中直視前方,直到太後甄嬛的到來。


    甄嬛扶著福珈緩步進入殿內,好不容易在昏暗中看清弘曆此時的樣子,她同樣深歎一口氣。


    在示意宮女將燈點燃後,甄嬛來到弘曆麵前,輕聲問道:


    “皇上,您與進忠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是因為哀家舉薦的葉赫那拉氏?”


    弘曆聽到甄嬛的話,這才恍然迴神,沉默點頭。


    “是哀家的錯,當初哀家真沒有惡意,隻是看這小姑娘對你一片癡心,世上真情難得,便想著幫她一把。


    結果真應了那句話,他們葉赫那拉氏隻剩一個女人,也要滅建州女真。


    哀家真是萬萬沒想到,這葉赫那拉氏,雖然沒有覆滅大清。


    可卻也害得你們這對原本可以名傳千古的君臣,分崩離析。”


    弘曆被甄嬛說的一愣,“皇額娘,一個葉赫那拉氏的女人,還不至於讓朕受到如此大的影響。”


    甄嬛聞言,不再顧忌,大聲怒斥。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幾個月前,你們君臣二人還聯合在一起辦''彩頭宴''震懾周圍藩幫諸國。


    結果沒多久,你們君臣便離心離德,你們這樣做算什麽?


    親者痛,仇者快嗎?


    見你們如此,最痛快的人必定是那些對大清虎視眈眈的國家!”


    甄嬛這話直接遜的弘曆,眼神閃爍,麵紅耳赤。


    見狀,甄嬛知道弘曆這是聽進去了。


    於是她繼續說道:


    “皇上,進忠對你有多忠心,你難道心裏沒數嗎?


    哀家在與你不和這些年,曾不止一次威逼利誘進忠,讓他幫哀家做事。


    可他沒有一次,哪怕是一點點動心,每一次他都堅定的站在你身邊。


    兒啊,真心不是說出來的,真心是做出來的,您不能因為他不辯解,您就真的不去傾聽他沉默下的緣由。


    所以,皇上,您何不妨再給他一次機會,聽一聽他如此做的理由呢?”


    說完這話後,甄嬛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將空間留給弘曆,讓他自己想通。


    都知道皇家無真心,尤其是他這個九五之尊,更不應該感情用事。


    弘曆的理智也在告訴他,一次不忠,終身不用。


    可偏偏這一次,他並不想聽從理智,他甘願被情感支配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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