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靳承岩這麽說,靳老三連忙去將妹妹妹夫的畫像抱了出來。


    隨著畫像的緩緩展開,一家三口人靈動的麵龐呈現在眾人麵前。


    在看到畫上那個英俊男子的麵龐時,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進忠竟然與畫像中的男子長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進忠可能是因為有漢人的血統,所以臉型稍微柔和一些。


    而男人身邊站著的女子,則笑的眉眼彎彎,看起來是那樣的嬌俏玲瓏,甜美動人。


    更令人驚奇的是,靳秀珠乍一看上去,給人的感覺竟然與魏嬿婉十分相似。


    而男人懷裏抱著的小男孩,簡直就是他的縮小版。


    也可以說是進忠的縮小版。


    這下真的是證據確鑿了。


    進忠仔仔細細的看著畫像上的夫妻,他伸出手輕撫著他們的麵龐。


    他都已經忘了,到底是什麽時候阿父阿母帶著他畫的畫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與靳家人認親時,卻隻見他緩緩合上畫像,然後啪的一下將畫像扣在了卷軸盒裏。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的說道:


    “抱歉,你們認錯人了,我叫進忠,進是進來的進,忠是忠誠的忠。


    根本就不是你們所說的什麽北野,什麽靳戰。”


    說完,他便牽起魏嬿婉的手,轉頭對弘曆恭敬的說道:


    “主子,這隻是一場烏龍,您累了嗎?咱們迴去先休息吧。”


    作為進忠身邊最親密的幾個人,他們所有人都能看出,進忠此刻的不對勁。


    但弘曆還是什麽也沒說,隻是氣勢十足的站在那裏,為進忠撐腰。


    “既然進忠說,你們認錯人了,那便真的是認錯人了。


    現在我們也累了,想要先迴去休息一下,告辭。”


    說完,弘曆絲毫沒有在別人地盤做客的自覺,打頭而出,不顧此刻正傷心欲絕的靳家人,帶著一行人離開了聚義廳。


    很快,幾個人一起來到了弘曆的房間裏。


    一進屋,和珅便率先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說妹夫,你怎麽了?聽那老寨主的話,他們分明就是你的外祖家,你怎麽不認呢?”


    其他人聞言也納悶的看向進忠。


    誰知進忠卻緩慢且堅定的說道:


    “不行,我不能認。”


    “為什麽?”


    就連魏嬿婉都有些不解,“進忠哥哥,為什麽不能認?你在這世間有血緣親人難道不好嗎?”


    “因為他們知道我的蒙古名字。


    在朝中,知道北野.戰契努是蘇戰的人有很多。


    即使皇上下了封口令,但不代表絲毫沒有傳出去的可能。


    如果我承認了我就是北野.戰契努,那跟承認我是蘇戰有什麽區別?


    那麽問題來了,九門提督的主子是誰?


    我不能拿皇上的安危開玩笑,認親什麽的都是其次。


    即使有一絲隱患能傷及皇上的安危,那我都必須將其掐滅在搖籃裏。”


    進忠這話絲毫沒有作偽,他是真這麽想的。


    都說人心換人心,這一直以來,弘曆對他的維護、寵信,他全部看在眼裏。


    進忠這個人心很小,能走進他心裏的人也很少。


    剛重生迴來的時候,能讓他放在心裏的人隻有婉婉。


    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偽裝自己,隱藏自己,他也可以站在最高處冰冷地俯視著一切。


    可現在不同了,經過這一世的治愈,他的心已經慢慢的有了一絲血肉。


    而麵前這些人,就這麽硬生生憑借著這一絲血肉闖進了他的心裏。


    當然,婉婉是不同的,她已經從心裏融進了骨髓裏。


    弘曆沒想到使進忠拒絕認親的,竟然是這個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一時間,他大受震撼,有好幾次他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麽,可並沒有任何話語能表達出他現在的心情。


    所有人都被他的忠心所打動。


    魏嬿婉聽到他的話後,緊緊攥住了進忠的手,即使很心疼,但皇上還在這,她也隻能無條件的尊重進忠的選擇。


    這天晚上,進忠在哄睡魏嬿婉後,就拿著從庫房順來的幾壺酒,來到了四龍寨周圍最高的山頂上。


    在這裏沒有樹木阻擋,可以盡情的看著四周的景色,就連天上的月亮都比平時顯得大了許多。


    進忠找了一個較為平坦的大石頭坐下。


    他仰頭喝下一口酒,然後沉默地看著月亮,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他隻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


    在喝下最後一口酒後,他意猶未盡的翻過酒壺,向外控了控。


    但他發現酒的確已經被喝光了,便歎了一口氣,將酒壺放在身旁的地上。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麵前。


    進忠低頭看去,發現那隻手裏正拿著一個同款酒壺。


    進忠輕笑了一聲,接過酒壺看向來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弘曆。


    弘曆也不廢話,拿著另一壺酒坐在他身邊。


    這還是弘曆登上皇位以來,第一次這麽放肆。


    他整整比進忠大十歲,一直以來,他對進忠的愛護,就像是三國誌裏那些君主,對待忠心的謀士一般,雖然好,但總隔著一層。


    但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他突然想如同一個最親近的長輩一般與進忠好好說說話。


    他打開酒壺喝了一口酒,發現這酒烈的很,但的確能讓人將心裏的不快全部抒發出去。


    他一把摟住進忠的肩膀,輕聲問道:


    “孩子,值得嗎?”


    其實弘曆一直都明白,作為一個臣子——所有人,包括傅恆在內,對待他這個皇帝的態度都一樣,那就是隻要做好份內的事就覺得可以了,夠意思了。


    沒有人會說這樣的臣子有什麽不對,包括他這個皇帝。


    可進忠不一樣,他可以為了自己不顧一切,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可他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進忠同樣喝下一口酒,靠在弘曆的肩上醉眼朦朧的重重點了一下頭。


    “值得!”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直接擊的弘曆潰不成軍。


    他默默的摟著進忠的肩膀,兩人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光了所有的酒。


    扔了手中的酒壺,弘曆彎下腰,將已經醉到不行,完全睡著的進忠背到背上,一個起身站定,接著,他扭過頭輕聲說道:


    “走吧,阿父帶你迴去。”


    說完弘曆背著進忠穩穩的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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