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的廡房是他與進保兩個人同住的。


    進忠住左側,進保住右側。


    屬於進忠的那一側,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很幹淨很整潔,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家具,隻有一張床,一個箱子,一套茶具外加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以前他還沒覺得這樣極簡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可待他領著魏嬿婉進門的那一刻,突然感覺有些窘迫。


    看著魏嬿婉因為隻有一把椅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無所適從的樣子,他暗道不好。


    糟了,婉婉會不會覺得我很窮而嫌棄我啊?


    雖然心裏已經慌得一批,但進忠麵上不顯,依舊是那副穩如老狗的樣子。


    然後不動聲色的來到進保這邊,拿起墊著軟墊的凳子放到魏嬿婉的身邊,又倒了杯茶水。


    “坐吧,我平常大部分時間在當差,迴來就隻是睡個覺,所以就沒把錢花在置辦家具上,沒想到今天讓你見笑了。”


    說完進忠暗戳戳挺起胸膛,驕傲的等著誇獎。


    看吧,婉婉,我多會過日子。


    可魏嬿婉卻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她現在的注意力都被進忠這個人所吸引。


    原本刺眼的陽光,透過白紙糊的窗,照在進忠的側臉上,顯得如此棱角分明,還有一部分陽光,調皮想要順著進忠的領口向內探去。


    挺直勁瘦的身影,罩在深藍蟒袍下,變得侵略感十足。


    此刻他們坐的是如此的近,就連進忠因為喝茶而滾動的喉結,都清晰可見。


    轟。


    魏嬿婉隻覺得臉越來越熱,心跳越來越快,就連鼻子都癢癢的。這種感覺,是魏嬿婉在看到那些大美女時所不曾擁有的。


    “婉婉你流鼻血了!快捏住鼻根!”


    進忠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喝口水的功夫,放下茶杯就剛好看見婉婉的鼻血流下來。


    進忠著急忙慌的掏出手帕,讓魏嬿婉擦拭鼻血,自己則是快步出門打水。


    魏嬿婉則是一臉懵圈的感受著,進忠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沾涼水拍她腦門。


    但由於進忠湊得太近,魏嬿婉甚至能聞到進忠唿出來的氣息。


    這使得她再一次鼻血迸發。


    “這是怎麽了,可是天熱上火了?”


    進忠邊拍,邊焦急的詢問。


    年輕的魏嬿婉,也想不通為什麽好端端的就流鼻血,思考下,覺得有可能,於是乖乖點頭。


    就這樣兩人華麗麗的錯過第一次互表心意的機會,等進忠後來偶然得知,魏嬿婉竟然會對他流鼻血時,迴想起今天這一幕,懊惱的直跺腳。


    等一切收拾妥當,魏嬿婉才想起她此次來的目的。


    “進忠公公,天熱,那綠豆糕放不住,你要快些吃了才好。”


    “還叫進忠公公,不是說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若你實在想要在進忠後麵加些後綴,那你便叫我進忠哥哥吧。”


    進忠說這些,本意是開個小玩笑,以此來拉近二人的距離,他是沒想過魏嬿婉稱唿他,會像是稱唿淩雲徹那樣,為雲徹哥哥。


    可沒想到的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魏嬿婉那含羞帶怯的聲音響起:


    “進忠哥哥...”


    說完,還不等進忠反應,便捂著臉跑出廡房,“進忠哥哥別送了,我、我要迴去照顧嘉主兒了。”


    進忠隻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連外麵惱人的蟬叫聲,都變成了喜慶的嗩呐聲。


    等進保下值迴來,看到的就是進忠對著一盤綠豆糕傻笑的樣子。


    進保撓撓臉,不解的上前,“師哥,綠豆糕裏是長金子了嗎?你對著它笑什麽?”


    說著,他伸手就要拿一塊。


    進忠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住,然後美滋滋的拿出一兩銀子扔到他手裏。


    “去,想吃自己買去。”


    進保放了個白眼,“我是在乎那一兩銀子的人嗎?”嘴上這麽說著,進保手上卻樂嗬嗬的把銀子揣進口袋。


    好吧,我是!


    綠豆糕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幸運物。


    另一邊,魏嬿婉離開進忠廡房後,捂著臉匆匆往迴走。


    卻在轉角時,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宮女。


    那宮女被撞的一趔趄,懷裏的油紙包也被撞落在地。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


    魏嬿婉連聲道歉,蹲下身打算幫那宮女把紙包撿起來。


    可那宮女卻搶先一步一把將紙包撿起,塞進懷中。


    魏嬿婉好奇的抬頭看去,“阿箬姐姐?”


    阿箬慌亂的抬起頭,她也沒想到剛剛撞到自己的人竟然是啟祥宮魏嬿婉。


    之所以慌亂,是因為她懷裏的紙包正是要害白蕊姬的朱砂。


    她恨白蕊姬,也恨如懿。


    就在昨天,白蕊姬與如懿發生口角,她是為了如懿出頭,結果再次被罰跪在禦花園兩個時辰。


    這已經是第二次,如懿沒有為她說話求情。


    上一次是高曦月罰跪,這次是白蕊姬。


    阿箬本是如懿的陪嫁丫頭,對她忠心耿耿,由於如懿太過窩囊,阿箬為了不叫主子受欺負,便自願做了她的舌頭。


    在外時,阿箬從不怕得罪人,總是替如懿說些她不好說的話,做些她不好做的事。


    如懿若真不喜歡阿箬的做法,大可早早製止。


    但偏偏如懿一邊享受著阿箬爭搶來的好處,一邊在阿箬得罪人時,將一切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指責她牙尖嘴利,得到的懲罰也是咎由自取。


    這怎麽能不叫阿箬心寒?怎麽能不叫她憤恨?


    於是在今早得知白蕊姬有孕後,她第一時間便想到一個一箭雙雕的好法子。


    她早在孩童時便遇見過一個被休棄的妾室。


    據她所說,她當初是因為由於長時間塗抹帶有朱砂的口脂,結果產下怪嬰才被休的。


    她當時聽那人提起過,朱砂中毒,診脈是診不出來的。


    由於那女子當時的情況極慘,致使她至今無法忘懷。


    沒想到如今卻讓她有了害人的辦法。


    於是她托人在宮外買了一包朱砂,可她剛拿到手,還沒想好該怎麽讓白蕊姬接觸到,就被人撞了個正著。


    在趕緊將掉落的朱砂收起來後,就聽到撞自己那人竟熱情的叫自己‘阿箬姐姐’。


    阿箬抬頭看去,原來是嘉貴人身邊的色迷小宮女,魏嬿婉。


    “阿箬姐姐,我叫魏嬿婉,是嘉貴人宮裏的宮女,沒想能到在這碰到你。”


    阿箬不欲與她糾纏,胡亂的點頭想要趕緊離開。


    可迴啟祥宮和延禧宮的路,竟有一段的重疊。


    沒辦法,阿箬隻能忍受著魏嬿婉嘰嘰喳喳的話音。


    “阿箬姐姐,我老早前就注意到你了。”


    “阿箬姐姐,你的頭發真黑亮,腰真細。”


    “阿箬姐姐......”


    “停!”阿箬實在受夠了魏嬿婉的聒噪,煩躁的打斷她,“丫頭,你的嘴是借來的嗎?著急還嗎?怎麽那麽多話?”


    魏嬿婉對美人向來是有耐心的,她並沒有因為阿箬的不耐感到生氣,隻是有點失落。


    她委屈巴巴對著手指,“奴婢隻是、隻是覺得阿箬姐姐是奴婢見過的最美的掌事宮女,所以才忍不住接近姐姐。”


    阿箬本也不是極惡毒的人,之所以害人,也是因為被壓抑的太久了。


    現在見魏嬿婉可憐巴巴的小樣,再加上她誇自己美,頓時氣消了一大半。


    “好了,你這丫頭,之前就知道你嘴甜,肚子裏那點蜜,就留著哄各位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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