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見他還能猜到是李善長在背後鼓搗,忍不住拍拍他肩膀,笑著說:“允熥啊,你說說,李善長為什麽要鼓動削藩?”


    這還不簡單?


    朱允熥立即張口就說:“恩師,李善長是想挑起藩王和百官的仇怨,他好從中取利!”


    嗯,


    “取什麽利?”


    “呃……他想、他想……”


    朱允熥想了一會兒,竟然發現想不到李善長的目的何在?削藩對他有什麽好處?他畢竟也是淮西人啊?難道是想篡位?也不可能啊。胡惟庸有那個膽色,他可沒有……


    嗬嗬,


    蘇塵笑了笑:“他是一石二鳥啊……目的是想做天下官紳的領袖……”


    一石二鳥?


    朱允熥一下不明白了。


    這時,


    蘇塵娓娓道來:“李善長針對的是我蘇某人啊……允熥啊,你等著看吧,用不了幾天,街頭巷尾都會說削藩是我蘇某人在幕後主使的,當然了,還有你,朱允熥……”


    啊?


    什麽?


    我指使的?


    朱允熥這時是人生的第一課,第一次感覺到了陰謀論的可怕,開始接受陰謀論的洗禮。


    他一下子想起來:正是自己在廷議上說“百官和藩王一碗水端平”惹出的禍患!這句話被李善長拿了去,就說是皇孫朱允熥想要削藩!而那天他也正好說要拜蘇塵為師,李善長就順理成章地把火燒到了蘇塵身上……怪不得蘇塵一開始不搭理自己,但為什麽後來又辦了空前隆重的拜師禮呢?


    一念至此,


    他忽然感激涕零,撲通一聲跪下,哽咽說:“安國公,你都知道了,還這樣對我?我、我……嗚嗚嗚……”


    他畢竟是個少年,忽然被李善長這種大人物卷入了驚濤駭浪之中,一下子六神無主,又忽然發現還有安國公蘇塵這樣的磐石一般的人物在保護自己,一下子就感動得哭出來了。


    哈哈,


    蘇塵笑了笑,扶起他說:“允熥啊,我既收你為徒,就要教你……今天,就是第一課……你記住了,朝廷的爭鬥,永遠都是麵上笑著,背後捅刀子!借力打力,從來不露麵啊……”


    嗯嗯,


    朱允熥一下子也明白了,忽然覺得李善長這種人就是一條毒蛇,專門躲在暗處咬人,一旦被咬,不僅身敗名裂,還會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裏,


    他感覺渾身冰冷,第一次感受到了陰謀的力量。


    “安國公,那,你為何還要收我為徒?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順勢而為,老六之道?”


    朱允熥感覺蘇塵搞那麽大的拜師禮,應該還有後招。


    嗯嗯,


    孺子可教!


    “允熥啊,我沒看錯你!你能想到這些,說明你還是可造之材……至於後招嘛,這就是你要記住的第二課!順勢而為,用對方的力量來打敗對方……”


    蘇塵話音落處,朱允熥感覺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似乎若有所悟,一時又說不出來,臉上露出狂喜兼迷茫之色……


    這時,


    蘇塵卻不想說了,因為這種事一定要親身經曆過才會明白,靠嘴說是說不清楚的。但考慮他朱允熥畢竟是將來的皇位繼承人,蘇塵就提醒了一句:


    “允熥啊,你知不知道?李善長的聲勢本來沒有那麽大……接下來削藩的聲勢,也一定會超過他的預料……”


    啊?


    什麽意思?


    難道?


    是他?!


    朱允熥一下不明白了——


    李善長的一石二鳥,不是針對你嗎?怎麽反倒要幫他擴大聲勢?


    這是為什麽?


    難道這就是用對方的力量打敗對方?


    朱允熥好像明白,又好像完全糊塗了——


    難道?


    是蘇塵想削藩?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畢竟他蘇塵現在幾乎是一人之下,如果再完成削藩,大明朝就是他說了算了……


    一念至此,


    朱允熥的臉上也陰晴不定,忽然晦澀起來。


    哈哈哈……


    蘇塵開懷大笑,拍拍他肩膀說:“允熥啊,好!就得這樣!這一課上完,我就會告訴你第三課……哈哈哈……”


    他自然知道——


    朱允熥現在也起疑心了!


    而這,


    就是老六之道的必然!


    朱允熥見他哈哈大笑,心裏更沒底了?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他利用了?萬一鬧出了什麽事,皇爺爺豈不要處罰?


    想到這裏,


    他心裏忽然空空蕩蕩的……


    但另一個念頭卻又同時冒出來——


    皇爺爺畢竟是開國之君,蘇塵、李善長再厲害,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再說了,


    蘇塵的這些話簡直如醍醐灌頂!


    想比那些儒生講的,簡直判若雲泥!


    允炆的那個劉三吾、方孝孺簡直就跟白癡一樣!


    他們哪裏會懂這些?


    而不懂這些,又怎麽在朝廷立足?


    碰到個胡惟庸,那就全玩完了!


    皇族一定會被殺得一個不剩……


    想到這裏,


    朱允熥臉色緩和下來,再次看著蘇塵淡定從容的神態,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


    ……


    往後幾天,


    朱允熥也派人去隨時盯著。


    果然,


    坊間市井的說法悄悄變了,除了王國楨那幾個翰林學士的削藩策,市麵上又出現了好幾個版本,都是匿名的。


    朱允熥讓他們搞迴來幾本,好好看完,感覺比王國楨他們的還要露骨,幾乎就差明著謀反了。


    與此同時,


    聲勢果然越來越大,說書的、叫花子、說相聲的,什麽人都有,全都在講削藩。更有甚者,那些秀才舉人也紛紛附和。


    下午,


    他把湯和的兒子湯軏,耿炳文的兒子耿璿,傅友德兒子傅忠都叫來,大家一起到集賢樓上研究事態。


    這幾個都是淮二代,因為朱允熥身兼常遇春、藍玉兩條線,這些淮二代都對他很親近。


    聊了一會兒,


    朱允熥說:“你們說怪不怪?這些話都是造反了!怎麽人人都敢說啊?”


    他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咕噥起來。


    這時,


    耿璿、湯軏、傅忠三人看著他,臉色忽然怪異起來,似乎在說:你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嘛……


    這?


    朱允熥一下愣住了,囁喏說:“你們,你們聽到了什麽了?”


    三人麵麵相覷——


    搞了半天,


    原來你是真不知道啊?


    耿璿也是駙馬都尉,娶了朱標兒女兒江都公主,想想還是一家人,這件事可得跟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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