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可是,可是兒臣覺得,胡黨之後,再次掀起大獄,恐怕人心、人心會亂啊……”


    哼!


    老朱說了半天,都以為已經說通了,沒想到這個兒子的婦人之仁那點毛病又犯了,突然一下子火大了。


    “標兒!朝廷不吐故納新,就一定還會亂!你是不知道啊,這些官兒,身上全是前元的毛病,結黨營私,甚至謀反,都是家常便飯!咱就是要給你鏟除幹淨了,這天下才會太平!”


    嗯,


    朱標趕緊點頭,但心裏已經感到非常害怕。


    “父皇,那民生呢?如果繼續重刑,會不會?會不會民生凋敝啊?”


    他惶恐之下,幹脆就扯別的。


    哼!


    “標兒,民生當然要管……但眼下卻不是最要緊的啊,本朝全都是屯墾,隻要不加稅賦,百姓就有飯吃,不要太著急……要想致太平,還得在你手裏啊……從今天還是,朝政的事你要少管,多跟方孝孺、黃子澄他們讀書,多想,多問,將來怎麽做才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老朱這時消了氣,也憧憬著將來的場景,但一時又唏噓不已。


    畢竟,


    這個時代不屬於他。他隻是鋪路的,鋪了一輩子路,現在已經開始進入尾聲了。


    朱標見他臉色緩和,也鬆了口氣:“父皇,兒臣明白了。將來的施政,兒臣自會跟他們商量……父皇,李善長身子骨不是不行嗎?怎麽又用他?”


    嗯,


    老朱瞬間也感慨起來——


    亂世出身的文臣武將,全都是一類人!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狠,隻有第二代、第三代,才可能真正恢複太平。


    至於李善長,


    什麽身子骨弱?


    強得很!


    宋忠的錦衣衛早已滲透他家裏了,這老家夥全都是裝的!


    他能裝,當然就要揪出來拉車!


    反正已經不設宰相了,他就算有野心,也不可能達到胡惟庸的程度,隻要自己小心應對,不要再犯錯,大局就沒有問題……


    “標兒,李善長嘛,滑頭……咱告訴你吧,他的病都是裝出來的!從今天以後,你少跟他來往!”


    “這個人,就像一根拄拐,咱拿出來再用用……他要是識大體的,咱也不會為難他……”


    哦哦,


    朱標就害怕李善長也會被殺,這時鬆了口氣,這時看老朱沒有怒氣,又低聲問了一句:


    “父皇,那藍玉呢?”


    哦?


    老朱猛然警醒,眼中忽然透出警惕:


    “藍玉?你提他幹什麽?”


    這?


    朱標嚇了一跳:


    “兒臣隻是隨口一問。”


    哼!


    “他在朝會上連奉天殿的門都不想進!如此無法無天!他以為這天下是他平定的?哼!標兒,以後少跟他多來少去!”


    “是。”


    朱標趕緊閉嘴。


    這時,


    老朱踱了幾步,又忽然說:“標兒啊,那個蘇塵,你怎麽看?”


    這?


    朱標默想一會兒——


    這個人沒什麽印象啊?


    怎麽突然冒出來?


    還變成了安國公?


    “父皇,兒臣對此人也不太了解……方孝孺曾跟他共事,說此人很有頭腦,但不喜做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所幸為人也很還隨和,同僚們也倒是容得下他……”


    “呃,還有,聽方孝孺說,此人從不結黨,在朝中沒有什麽朋友……也是個怪人啊……”


    嗯,


    老朱點點頭,又問:


    “劉伯溫呢,劉伯溫怎麽看他?方孝孺說過嗎?”


    呃,


    “兒臣也聽說了,誠意伯一開始很器重,後來見他什麽也不願意幹,也就沒有把他當門生……”


    嗯,


    老朱一邊踱步,一邊想——


    怪了?


    怎麽冒出來的是他?


    當時殿試,咱的三個籮筐,他是答對的三個人之一。


    記得他答的是碩鼠碩鼠……


    那就是說,這個人是個滑頭啊。


    一個滑頭,怎麽會突然變成了中流砥柱呢?


    要知道,


    老朱看人,那是一看一個準,從來沒有看錯的。他早就料定蘇塵是個滑頭,而滑頭的人,是不可能舍生取義的!


    所以,


    當時他封蘇塵為安國公,也帶著捧殺的意思,心裏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人,也不太看好這個人。


    “標兒啊,你認為此人如何啊?”


    呃,


    “父皇,兒臣覺得,蘇塵這個人,生性淡泊……他出來罵胡惟庸,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當時胡惟庸逼他上賀表,說他是劉伯溫的人,他沒辦法了,說是上表,但去了胡府,就開始痛罵……兒臣也想過,他應該是被逼的……”


    朱標一邊說,一邊打量老朱臉色。


    這時,


    老朱忽然也笑了笑:


    “自來閹人出豹子……越是淡泊的人,到了緊急關頭越是激烈啊……看來,這個蘇塵暫時也無害……”


    嗯嗯,


    朱標雖然也不喜歡蘇塵,但一來,這次蘇塵的確立了大功,要不是他站出來痛罵胡惟庸,皇家就找不到理由進城;二來,這個人的確沒有什麽劣跡,為人真的非常低調。


    所以,朱標就說:


    “父皇,他參與廷議,要是有主張,兒臣該當如何?”


    嗯嗯,


    問得好!


    老朱點點頭:


    “他要是有主張,盡量都駁迴……他要是堅持,就讓他自己去幹……標兒啊,咱沒有害他的心,但要是他想幹事,咱們也不能攔著他,是不是?”


    嗯嗯,


    朱標也一下明白了:


    “父皇,兒臣明白了。”


    老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蘇塵要是識相的,就老老實實當個花瓶,要是不識相,自己非要作,那就不要怪皇家無情了。


    兩人都認為)


    蘇塵這個人應該是沒什麽本事的。在京城也沒有朋黨,到時候真想幹事,鐵定就幹不成,既然幹不成,朝廷也自有獎懲。這就是走遍天下,也是這個道理,到時候就怪不得人了。


    兩人又談了好一會兒,朱標都走了,老朱還在殿外徘徊,一直都在喃喃自語——


    “這個蘇塵,不能讓他再冒頭了……”


    “他要幹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幹成,否則他要是起來了,可是比胡惟庸危險十倍……”


    “李善長啊,你要是個識相的,就給咱好好看著他……”


    其實他也早想好了,卻不能對朱標說,畢竟這個兒子太過心軟——


    蘇塵和李善長,


    將是大明朝最後的大人物。


    他老朱在臨走之前,一定帶走他們,絕不給兒子留下任何一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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