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楊憲府上,


    汪廣洋、陳寧、楊思義等人也是罵聲一片。


    “陸仲亨算個什麽東西!”


    “莽夫!”


    “相國,這口氣不能咽下去!”


    “陸仲亨那個王八蛋!查他!”


    “對!查死他!”


    幾個人擾攘一會兒,楊憲也真的怒了,


    “哼!”


    “陸仲亨!你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眾給老子難看,不讓你掉一層皮,我就不是楊憲!”


    他立刻從抽屜裏拿出案卷,交給楊思義:


    “這些是淮西勳貴侵占田產的證據,你讓禦史去說!等案子送到中書省,我就親自交給皇上!”


    好!


    就這樣幹!


    整死那群莽夫!


    楊憲踱了幾步,想了想,又說:


    “讓禦史慢慢來,要不露痕跡,就說鄉民上告官府,又被他們壓下去了……還有,先不要讓李善長知道!


    “是!”


    ……


    與此同時,


    藍玉越想越不對勁,想到前幾次就是當機立斷,才躲過了一劫,於是當晚就帶著一小隊人渡江了。


    定遠距離京城不遠,次日天沒黑就到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差點哭出來——


    藍家的人占了數萬畝地!


    不要說親戚,就連親戚的家奴,也都占了隔壁鄰舍的田產!


    藍玉次日就把定遠縣令叫來,讓他做公證,把所有人召集起來,全部地契一律作廢,一切迴到原來的狀態。


    為了安撫受害者,藍玉又掏出一大筆錢,每家受害的分得二十兩銀子!


    鬧騰了兩天,


    定遠縣令主持下,地契才簽完。


    藍玉又把全族人召集起來,請了幾個耄老,按照蘇塵給的老朱自己的版本,立下了一個鄉約:


    一、藍家人但凡欺負百姓,百姓可直接到京城找他藍玉!


    二、藍家人但凡有罪,除了國法處置之外,一律族譜除名;


    三、整個鄉裏,老人六十以上,藍家每年給十兩銀子;小童每出生一個,藍家給五兩銀子;


    四、私塾全部合並,變成勸善書院,所有鄉裏孩童都可以免費讀書,五個教書先生的酬勞由藍家出錢;


    一切搞定之後,


    藍玉心裏落下一塊巨石,又對家裏人百般囑咐,三天後才離開定遠。


    ……


    這天,


    風暴果然來了。


    蘇塵還在上班劃水,禦史的彈劾奏章就到了中書省。


    按照慣例,


    中書省是不能壓住的,於是楊憲親自帶著奏章進宮。


    這次,


    楊憲已經抓到了很多把柄,每一件都有人證物證和供狀,老朱雷霆大怒,立刻派出錦衣衛——


    徹查淮西二十四將!


    消息傳出,


    整個京城震動了。


    ……


    楊憲府上,


    當晚就歡聲一片。


    “哈哈哈,這群王八蛋一屁股的屎,這迴跑不了了!”


    “最好是把藍玉拿下!”


    “嗯嗯,藍玉才是最壞的!”


    “陸仲亨、費聚那幾個都是跟著他的!”


    “相國,上迴就查清楚了,藍玉的家奴占了數萬畝地啊!”


    “哈哈哈!那他死定了!”


    “……”


    楊憲端著酒杯,笑成一團,想到上午老朱的反應,忍不住又說:


    “你們知道嗎?皇上說什麽了?他說啊,藍玉!你到底要幹什麽?你要數萬畝地,到底是想幹什麽?”


    他學得惟妙惟肖,


    幾個人看得怔了一下,然後一片哄笑!


    哈哈哈哈,


    楊憲喝了一杯,又說:


    “皇上這次是動了真怒了!我跟你們說啊,藍玉、陸仲亨那夥人,這次一定脫一層皮!”


    嗯嗯,


    “還有馮勝、付友德和李善長那夥!”


    哈哈哈!


    幾個人喝得高興,看天色還早,又約著去李彬的金陵園,說是邊看東瀛藝伎,一邊嘲笑淮西二十四將。


    ……


    奉天殿上,


    老朱已經把李善長召來。


    兩人默坐了好一會兒,


    老朱見李善長還在苟,就嘲諷地說:“李善長,你真不知道咱叫你來的目的嗎?”


    啊?


    李善長習慣性地一驚一乍,


    “上位,老臣昏聵啊!”


    哼!


    老朱也就不客氣了:


    “好吧,咱就問你,淮西二十四將都占了那麽多民人田產,你怎麽也不管管?”


    哦,


    李善長怔了一下,趕緊說:


    “上位啊,老臣以為上位早就知道了啊!”


    哼!


    “李善長,你別在咱麵前裝!馮勝、付友德他們占了多少?難道你也說不知道?”


    這?


    李善長頓時害怕了。


    “上位,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藍玉他們,老臣就不知道了啊。”


    哼!


    老朱這時都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頓。


    因為,


    按照禦史報上來的情況,馮勝、付友德他們占得真不多,奏折主要是說藍玉他們那一小夥人。


    “好!李善長,那就等錦衣衛查完了再說!你跪安吧。”


    撲通一下,


    李善長跪倒:


    “上位,占多占少都是罪,都怪臣平常沒有提醒他們啊。”


    “得了、得了!”


    老朱已經很不耐煩。


    畢竟,


    這次是藍玉他們占得多,而藍玉是皇親國戚,馮勝、付友德他們卻不是。李善長這樣講,等於是說:你老朱家的人更壞,我李善長的人還是知道分寸的。


    李善長當即緩緩退後,轉身離開。


    一路上,


    他也是感慨,幸好他不厭其煩地嘮叨,叫他們那幾個武將要知道克製。現在終於見成效了,這一把搞下來,藍玉他們收不了場,馮勝、付友德的兵權就重了。


    另外,


    楊憲那點事,告發的時機也越來越接近了——


    藍玉他們到時候肯定要報複,自己再順手拋出楊憲的證據,整個淮西都會支持自己,到那時候,楊憲就死定了。


    他李善長是何等人?豈能坐視自己的相位被別人奪走?


    ……


    李善長走後,


    錦衣衛的吳風進來了。


    老朱一臉陰沉,把禦史的奏折給吳風看了一遍。


    吳風從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橫肉都跳了一下,心想:藍玉啊藍玉,你們怎麽搞了那麽多事……


    這時,


    老朱的臉上已經有了殺氣,森然說:


    “吳風,你帶著人手去定遠、鳳陽、巢湖!把藍玉、陸仲亨、唐勝宗、費聚、孫恪、張翼、葉升、陳桓、謝成、曹興、韓勳、張溫、朱壽這些人全部查一遍,如實報來!”


    “這塊令牌拿著,有任何人阻擋,格殺勿論!”


    唿!


    吳風看慣了風浪,幹盡了髒活累活,這時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歐涼氣。


    他不敢說話,拿著令牌和奏折,慢慢退出殿外。


    ……


    十幾天後,


    楊憲正坐著轎子路過集賢樓一帶,探子忽然迴來報告——


    藍玉、陸仲亨他們剛巧就在集賢樓喝酒呢。


    哦?


    “他們有沒有說犯忌諱的話啊?”


    “那倒沒有,就是挺得意的。”


    得意?


    哈哈哈哈,


    楊憲忍不住大笑,


    “你們那麽得意,本相豈能不沾沾光啊?走!帶我去!跟他們見見麵,也去叨擾幾杯!哈哈哈……”


    其實,


    他已經算好了時間,錦衣衛下去已經十多天了,淮西二十四將大部分都是定遠、鳳陽、巢湖幾個地方的人,早就查完了。而藍玉他們那幾個二愣子還不知道呢?因為錦衣衛辦案,是任何人都不敢透風出去的!


    他就想看看這夥二愣子笑不出來的樣子。


    很快,


    家仆抬著轎子,來到了集賢樓。


    果然,


    人還在樓下,就聽到了陸仲亨豪放的狂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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