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抿抿唇,放下筷子,斟酌了下,“姨媽我還是留在這兒好了,父母都在這兒,我不想離開。”


    舒雲不想麻煩沈如君。


    一來姨父是一名軍人,沈如君是隨軍過去的。部隊隨軍有嚴格的限製,隻有配偶或未成年子女才符合隨軍的條件。部隊考慮姨父家裏隻有年邁的母親,特許讓老人隨軍,已經是特例了,她再過去像什麽樣子,難免被人說道,她也不想讓姨媽低人一頭。


    二來她畢竟不是原身,她怕相處的時間長了,容易被沈如君察覺異常。


    沈如君想起已經葬在郊外的舒父舒母,她的鼻子一酸,“不跟姨媽走,你一個小姑娘要怎麽在生活,等你身體好了,那群小兵還會來的,我哪裏放心你一個人啊。”


    舒雲在現代很早就沒了父母,她早就習慣一個人去麵對生活種種困難,這也讓她對生活一直抱有樂觀積極的態度。她不懼風雨,永遠相信一句話:天無絕人之路。


    她反過來安慰沈如君:“別擔心,我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想起那群小兵囂張的做派,舒雲有理由懷疑他們做的壞事不少,肯定有小辮子。


    但沈如君卻不這麽想,她飯也不吃了,著急地在屋裏亂轉,過了半響,眼睛亮晶晶地抓住舒雲的手,“你不想去姨父那邊,那你去相親,找到對象,有了歸宿,那群小兵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沈如君越想越可行,把舒雲看得毛毛的,她從沈如君的手裏掙脫出來,“別,別了吧。我還小,不急。”


    舒雲前世都沒相過一次親,一來就相親?她覺得自己不行,對著個陌生人多尷尬,多不好意思啊!


    沈如君不讚同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我和你姨父就是相親認識的,不是挺好的,你都要工作了,年紀不小,是時候考慮單身問題了。這樣,我明天帶你去見一下以前給我做介紹的媒婆,也不知道她現在還做不做媒婆了……”


    沈如君興致衝衝,舒雲緩緩伸手打斷,“姨媽,我覺得這件事情可以緩緩,不行,我下鄉去好了,咱們偉人不是說了,鄉村有大把的土地等著青年人去建設,青年人的舞台是寬廣的,鄉村是大有可為的舞台啊!”


    舒雲越說越覺得可行,她揮著拳頭,擺出海報上勞動青年的造型,連說帶唱,“咱們青年有力量啊!嘿嘿嘿!咳咳咳咳。”


    情緒一時有些激動,嗆到了。


    沈如君倒是冷靜了下來,斜眼瞅著突然雞血上頭的外甥女,懷疑她以前有這麽活潑嗎?不過她還是不忘潑冷水,“就你這麽小身板,去建設什麽,別去了全是別人照顧你的份。”


    舒雲不服氣,“姨媽,你瞧不起人。”


    沈如君被逗樂了,“行,你真要下鄉,明天給我去地裏練練手,我看看你的架勢。”


    “那行啊。”舒雲一口答應下來,不過她以為沈如君就是說說而已,隻不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沈如君從溫暖的被窩裏拉了出來。


    “怎,怎麽了。”舒雲揉揉眼睛,頂著睡得跟雞窩一樣的腦袋,望著黑漆漆的外麵。


    “去幹活啊,你不是要下鄉做農活嗎?農忙時農民們都要趁天還未亮就起來下工的。”


    就這樣,舒雲被拉了起來,手上被塞了個釘耙,迎著微涼的冷風,懵懂地站在一片荒地上,不確定地迴望沈如君,“我這就開始幹活了?”


    沈如君啜了口熱水,“今天你就把這塊地耙鬆。”


    “行,行吧。”舒雲拿起釘耙開始鬆地,沒幹一會就氣喘籲籲,手上火辣辣的疼,迴頭一望才耙了一小塊地方,她唿了口氣,咬牙揮起釘鈀,一早上下來,衣服濕了個透,迴去路上腳都是軟的,還得沈如君攙扶著舒雲迴去。


    沈如君笑話她,“怎麽樣,農活不簡單吧?”說著,她的眼底怔愣了片刻,轉而恢複了正常。


    舒雲嘴硬,不承認自己這麽菜,“明天,明天就好了,今天第一天還沒適應好。”


    沈如君不拆穿她,第二日照常將睡得眼皮腫腫地舒雲喊了起來,太陽剛剛冒出個頭,她就在耙地了。


    一直幹到日上三竿,汗滴到了眼睛裏,舒雲開始反思現在這麽做到底是為哪般,前世她苦還沒吃夠嗎?穿越一迴,上趕著去吃苦!


    不行,她要迴去休息!


    舒雲剛做下決定,一邊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可算讓我逮著了,你一大早就來謔謔我家的菜苗,閑得吃屁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舒雲被嚇了一跳,拿著釘耙跟著同樣懵逼的沈如君飛速逃離了現場,確定沒人跟著,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姨,你不是說是你荒地嗎?”


    沈如君尷尬,但不承認,“我哪知道,倒是你地裏有菜苗都不看的嗎?瞅瞅你的眼力勁還想下鄉去,不去搞破壞人家老鄉都得燒高香了。”


    舒雲理虧,“我以為是雜草來著。”蔬菜她很多都認得,但不代表她得知道它們小時候長什麽樣子不是。


    兩人尷尬對視一眼,舒雲提議道:“要不等會咱們去買點菜苗給老伯重新種迴去?”


    “隻能這樣了。”


    白天兩人不敢去,到了傍晚,兩人才偷偷摸摸地跑到地裏,你一頭,我一頭地種起了菜苗。


    兩天折騰下來,把舒雲下鄉的心思快折騰沒了。


    兩人灰撲撲地拿著農具迴了筒子樓,便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周圍圍了不少鄰居。


    “真是可憐啊,去的時候還是個漂漂亮亮的大姑娘,活生生的,現在卻連人都迴不來,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是啊,怎麽會溺水的,不是說王香會遊泳的嗎?怎麽會在湖裏溺水,聽說整整在水裏泡了一夜,王家父子兩個已經趕過去了,還不知道姑娘的遺體能不能帶迴來。”


    舒雲聽得後怕,原主的記憶裏有王香這個人,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孩,前年下鄉去了,沒想到再聽到她的消息確實噩耗了。


    物傷其類,她不由打了個寒顫,手一抖,釘耙落地。


    算,算了吧,地!她再也不耙了,下鄉她也是下不了一點。


    她淚眼汪汪地望向沈如君,“要不咱們還是相親吧。”她突然覺著相親也很不錯來著。


    沈如君速度很快,第二日沒讓她睡個懶覺,一把拉她起來,風風火火道:“正好,雲雲,你跟我去見一下媒婆,我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盡早定下來我也安心。”


    沈如君也被昨天夜裏的消息嚇得不輕。


    沈如君塞了個果籃給舒雲,拉著她就往外走。舒雲被拉得跌跌撞撞,終於到了馬路上停了下來,舒雲直喘氣,額頭出了層汗,“這,這也太突然了吧?”


    “哪突然了,咱們先見見媒婆,把我們的要求說給媒婆聽,找對象又不是挑白菜,說要就能有?不得有物色的時間嘛。”


    她說著話打了個哈欠,皮膚白兩個黑眼圈格外明顯,眼白泛著血絲,讓舒雲脫口而出的拒絕說不出來。


    “我們要見的這位媒婆姓王,你喊她王阿婆就行,在咱們城南一塊很有名,好些都是她做媒的。當年,我和你姨父也是她撮合的。”


    在沈如君絮絮叨叨中,兩人穿過馬路,拐進一條弄堂小巷。


    正是晨起時分,小小的巷子裏熱鬧極了。婦女、老人拎著馬桶、端著洗衣木盆,小孩挎著布包趕去上學,青年騎著二八大杠穿過,全部擁擠在了窄窄的小巷中。


    有人生火的爐子被搬到外頭走廊,芭蕉扇一扇,嫋嫋青煙飄散而上......


    街坊鄰裏熟門熟路的,乍看見新麵孔,又是個漂亮的姑娘,不免引起大家的注目。


    迎著矚目禮,舒雲拎著果籃與沈如君來到一棟牆體斑駁的筒子樓,爬上二樓,入眼的是一個個土灶台,不寬的走廊過道被擠壓得更加逼仄,幾乎要沒有下腳的地方。


    沈如君順著記憶敲了敲門,房屋不隔音,門內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舒雲看到門開出一條縫,一名老婦人警惕地看著她們,“誰啊?”


    “嬸子,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沈如君,您當時還給我做媒的?您還有印象嗎?”


    王媒婆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會,餘光看到舒雲手上的果籃,臉色緩和很多,將屋門打開,“進來吧。”


    人一進來,舒雲聽到房門“砰”一聲關上了,這,給她一種進來賊窩的錯覺,未免謹慎過頭了吧?


    舒雲一時沒控製住懷疑的表情,沈如君暗悄悄拉了拉舒雲的衣袖,“注意點。”


    她笑著看向王媒婆,將果籃往前一推,開門見山:“好久沒見嬸子了,您還是和十幾年前那樣年輕,一點不顯老。”


    女人沒有不喜歡聽好話的,即使知道是場麵話也不例外,王媒婆笑得眼角都是褶皺,嘴角的媒婆痣也一動一動的。


    沈如君再接再厲,“不知道嬸子如今還做媒嗎?我這次過來是想請您給我這個外甥女做個媒。”


    王媒婆專業保媒二十多年了,近到街坊鄰裏,遠到整個城南片區就沒有她不知道的待嫁姑娘和年輕小夥。


    舒雲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家境好、長得好、學曆高,要是早幾個月過來,王媒婆能打包票,肯定能做成,但是現在嘛,父母的問題,子女哪裏就能摘得幹淨呢?


    人家隻要知道舒雲家中的情況,親事鐵定得黃,她一臉惋惜地看著舒雲,“不好找啊。”


    沈如君:“不好找才找的您啊,您有真本事又有人脈,咱們街坊鄰裏哪個不知道保媒要找王桂花的。”她邊說邊給王媒婆塞了個紅包。


    王媒婆兩根手指撚了撚紅包的厚度,笑容真切多了,“我和你也是老交情了,你信任我,我肯定給你辦,不過咱們得提前說好了,你外甥女的情況你也知道,老婆子我不能保證一定成的。”


    沈如君:“這是一定的,麻煩嬸子多費點心思了,她父母都去世了,我實在是不忍心她一個人被欺負。”


    王媒婆打量著進來後一直乖乖巧巧坐著的舒雲,大眼睛、柳葉眉、精致小巧的鼻子,屁股也夠翹,就是瞧著病懨懨的,臉色不大好啊。


    “說說看,你的擇偶標準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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