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宿舍之後,諾蘭一邊拿叉子扒拉著伯特精心搭配的營養餐,挑挑揀揀地叉了兩塊蔬菜塞進嘴裏,指尖在光屏上點點,把無人接聽的通訊重新撥過去。


    如此反複幾遍,等到諾蘭將盤中一整份飯菜都吃完的時候,通訊終於被接通。


    “中午好啊,小家夥。”


    諾蘭還沒開口,對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那聲音低啞慵懶,輕細中帶著一點鼻音,像是醇厚的陳年老酒,無比醉人,“很抱歉現在才接到你的電話,昨晚我把光腦提示音關了。”


    諾蘭安靜幾秒,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沒關係,親愛的院長。等你的時間,我剛好吃了頓午飯,跟以前一樣。”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你還是這麽會說話。”


    諾蘭這個無法無天的狗東西在他親愛的院長那裏沒有一點叛逆可言,乖順地應下這個評價,低聲道:“我有點事情想問您。”


    那邊沉默了幾秒,響起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諾蘭耐心地等到那聲音歸於寂靜,才緩慢地開口:“是關於預言書的……”


    “不會有什麽問題。”


    諾蘭話說完之前,那邊就開口了。院長喘了口氣,解釋道:“預言書是會在範圍內把蝴蝶效應的影響降到最低,再加上你這次行動沒怎麽找事,刻意降低了存在感,除了那些小家夥對你的記憶被改變,其他被影響的東西很少。


    “這正是我擔心的……”諾蘭指尖點點桌麵,在篤篤輕響中將思緒一點點理清,“成年過渡期來得太突然,我擔心塞西爾會受影響。”


    院長沉默著笑了笑,才開口:“你是不想讓他忘記你,還是害怕燒毀預言書影響不到他的身體,讓他意外懷上蟲蛋?”


    “我還有很多機會重新認識他,不急於一時。”諾蘭垂著頭道,“但我不想讓他因為這件事感到困擾。”


    院長:“可你已經讓他感到過困擾了,不是嗎?”他指的是諾蘭為了帶走伯特,故意讓坦維爾進入帝國主星係的事情。


    諾蘭:“那並未……也不能對帝國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塞西爾心裏清楚。”


    塞西爾是帝國軍團的統帥,他不可能對情況毫無知覺。


    當諾蘭在第一軍團軍艦上時塞西爾就有知覺,諾蘭跟他是同類,在之後諾蘭的種種表現也足以讓他放心。


    如果隻是為了打入第一軍團內部,獲取軍雌的信任,諾蘭大可不必跟他們走得這麽近,他隻要泄露一點信息素,讓他們知道自己雄蟲的身份,第一軍團自然會把他放到雄蟲住宿區供起來。


    到時候諾蘭擁有了跟梅爾文差不多的特權,他哪怕想自己開架飛行器離開軍艦都易如反掌,更何況去聯係外界。


    諾蘭不遺餘力地幫助第一軍團解決問題,並且對坦維爾動手的時候,就表明了他的立場。


    立場永遠無法代表個人,人是獨立的個體,特別是對蟲族而言。蟲族的個體都具有勇敢果斷,一往無前的特點,他們的行動裏總是帶著很強的目的性,而個體的差異導致每一個蟲族都有不同的目的。


    他們的立場要求他們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去努力,但在這個共同的目標之外,他們可以有自己的小目標。


    塞西爾對諾蘭的要求是不做有害帝國的事情,除此之外,他有什麽目的可以去自己實現。


    諾蘭答應他了。


    隻是諾蘭的兩個目標有一點小小的衝突,諾蘭選擇了將衝突降到最低的措施,隻是造成了一點小小的威脅,並沒有傷害到誰。


    院長聲音裏帶著笑意,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不要小看蝴蝶效應,親愛的諾蘭。過去,現在和未來並非特立獨行的線條,過去決定你的現在,而你現在每一個微小的行動,都會在不遠的將來掀起滔天巨浪。”


    “……我明白,院長。”諾蘭沉默片刻,選擇了轉移話題,“我們很快就會抵達目的地,您行個方便。”


    院長笑嗬嗬的:“當然。坦維爾那家夥早就等不及要為你接風洗塵了,這會兒他正在準備明天的晚宴呢。”


    那邊的實驗品都是以項目總研究員命名的,比如坦維爾沒有名字,他們的“代號”就是他們的締造者的名字,也就是那名名為坦維爾的研究員。


    諾蘭在研究院也有署名的項目,如果他的項目投入使用,也會以“諾蘭”命名。


    諾蘭:“是在給電鋸上機油嗎?”


    他不相信研究院那群偏執到發瘋的畜生會有這麽好心,畢竟他前幾天才上報了坦維爾反叛,實驗失敗的情況。


    院長:“……”


    他沒有否認這一殘忍的事實:“需要院長為你提供一個溫暖的庇護所嗎?”


    諾蘭對自家院長的變態程度也了然於胸:“我有雌蟲。”


    院長:“有時候你要學著不那麽忠貞,親愛的諾蘭。”


    諾蘭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什麽,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伯特的聲音傳來:“諾蘭,我們快要到了,是不是該準備開躍遷點了?”


    “嗯。”諾蘭衝門外應了一聲,垂下頭在通訊裏道,“相比起不忠貞,我覺得我應該學著先掛斷您的電話。我們要到了,院長。”


    院長笑了笑:“好,我去給你開門。”


    “很期待見到你,院長。”


    “我也是,歡迎迴家,親愛的小家夥們。”


    *


    當天下午兩點,在黑暗宇宙中航行了六天的軍艦駛入躍遷點。軍艦穿越紊亂的星流,麵前豁然開朗。


    從軍艦總控室的可視化窗口裏可以看到一顆巨大的白熾星,眾星環繞,它散發著瑩瑩光輝,清水般將濃稠的黑暗衝散開,開辟出一方清澈的天地。


    白熾星的身邊環繞著至少三條乍一看如同星帶一般,卻泛著幽藍電子色澤的光帶,從遠處隱約可見那“星帶”正在緩慢自轉,白熾星的光輝在其上反射,熠熠生輝。


    整個畫麵宏大又帶著些虛擬色彩,看上去像一個宏偉的科幻電影畫麵。


    等軍艦靠近,麵前白熾星肉眼可觀地等比例放大。待可視化窗口已經無法容下一個完整的白熾星時,軍艦穩穩地落在了“星帶”上。


    今天迴家的主角是伯特,下軍艦的時候,諾蘭主動幫伯特扛著他親愛的雌蟲,率先跳下軍艦,雪萊緊隨其後,他在躍下軍艦後轉身,去扶還有些近鄉情怯的伯特。


    畢竟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迴到家鄉,他們不知道伯特這幾天自己做了多少心理準備,但他們畢竟是“家人”之一,站在無論從哪一個立場,他們都能共情伯特。


    伯特有些拘謹,他小心地撩起兜帽左右看看——二十年沒有迴來,家鄉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化大到他有些不敢認,過了半晌,才抿了抿唇,握住雪萊的手,走下軍艦。


    雪萊也是難得有耐心,一直伸著手,等接伯特下來之後才輕輕活動了下發酸的肩膀。


    這幾個人身後還跟著護送的坦維爾,從遠處看,三個灰袍人被一群高大的灰袍“人”圍在中間護著,在陽光下不緊不慢地往接應站走去。兜帽垂下來擋住他們的麵容,增添幾分神秘感,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舉行什麽宗教儀式。


    到了接應站,幾個人才伸手摘下兜帽,隻見本來應該寬敞空曠的鐵質接應站被各色各樣的植絨假花點綴得滿滿當當,從安檢門到鐵質門口,再到地麵和玻璃穹頂,最後甚至還有路邊的休憩長椅,都被五彩斑斕的“太陽花”點綴,跟幼兒園的兒童節裝潢一般無二。


    因為這裏離白熾星很近,所以灑下來的陽光比帝國的陽光耀眼許多,天空也晴朗過頭,又因為頭頂的多功能大氣模擬係統,過濾掉了刺眼的部分,所以,入目所及所有風景都被一片溫柔的柔色泛光覆蓋,站在這裏,就像身處美好的迴憶錄中一般。


    看到熟悉的裝飾和配色,伯特微微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果然,原本冷漠筆直的貼門框上被掛上了色彩繽紛的拱形裝飾門匾牌,牌匾四周用各色各樣帶著微笑表情的五瓣太陽花裝飾,長長的彩色絲帶從兩側下方的角垂落,而嫩鵝黃色的牌匾上,用五顏六色的扭扭棒拚出一排歪七扭八的古地球漢文字——太陽花兒童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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