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研究院。


    夜晚的研究院並不像白天那樣溫馨平和,刀鑿斧刻的建築被深刻光影投照得塊塊分明,光是光,影是影,藏在陰影裏的景色被黑暗模糊掉了輪廓,沒人看得清。


    基因工程實驗區,b102.


    這裏是基因工程實驗區地下唯一一個可以打開的房間。


    地下的房間裏沒有窗戶,光透不進來,燈也沒有打開,黑漆漆的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入目皆是一片濃鬱的黑暗。


    “哎、嘶……”角落裏傳來細微的抽氣聲,緊接著是什麽重物摔到地上的聲音。


    查爾斯從地上撐起身子,腦袋裏還有嗡嗡的響聲,那是電刑拷問留下的後遺反應。


    他晃了晃腦袋,但那嗡嗡的響聲如同跗骨之蛆,頑固不去。


    “嘖,下手真狠。”


    查爾斯撐著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了兩步,步伐搖搖晃晃,跟喝醉了酒似的。


    還沒走兩步,查爾斯腳下就踢到了一個什麽東西。


    圓的,但也不是球,要堅硬一些,不規則一些,因為查爾斯那無意的一腳,咕嚕嚕滾到了角落裏。


    “嗯?”查爾斯迷迷瞪瞪地掀起眼皮,使勁瞪眼看向那個東西滾去的方向,但礙於周圍皆是一片黑暗,實在看不清。


    查爾斯搖搖晃晃地貼到牆邊,摸索著想找門,但顯然燈的開關比門要早遇到他一步。


    查爾斯的手貼在牆上無意識用力,打開了開關,隻聽“吧嗒”一聲輕響,冷漠刺眼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


    強光讓查爾斯略有些不適地眯起眼睛,等他眼睛適應強光,終於能睜開,此刻映入眼簾的場景,卻直接讓他連停頓都沒有,直接睜大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從來隻有混沌和迷糊笑意的眼睛裏麵此刻充滿了恐懼,那深邃的恐懼中,更是清澈地倒映著他所看到的場景——


    那是環繞整整三麵牆的立體玻璃箱,箱子裏沒有營養液,沒有活物,更沒有任何維持生命的設施。


    裏麵有的,隻是堆疊在一起的,一枚接一枚的死蟲蛋。


    數量之多,玻璃箱裏甚至放不下,在地麵上還有小山包似的好幾堆,剛才查爾斯剛醒時踢到的那一枚,正孤零零地在牆根處躺著。


    全都是死的……


    沒有一枚是活著的……


    這裏就像一座停屍房,放滿了剛剛出生,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雌父,就被殺死的嬰兒。


    查爾斯也是雌蟲,他無法逃脫這種麵對無數死亡的幼崽而產生的悲傷與恐懼。


    他捂著嘴往後退了兩步,而後連滾帶爬地打開門逃了出去。


    他甚至出現了幻覺,聽到身後有無數幼崽嚶嚶哭泣的聲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走廊裏像一隻隻手,撕扯著查爾斯的神經。


    查爾斯一刻不敢停歇,踉蹌著腳步連滾帶爬地從地下空間內離開,等他終於見到地麵的光,微風拂過臉頰,傳來絲絲不正常的涼意,他這才猛然發覺,他早在不知何時淚流滿麵。


    與此同時,黑市。


    諾蘭來到一處看上去要倒不倒的破舊居民樓裏,拐進四樓一個無人居住的兩居室,腳步順暢,沒有任何猶豫。


    這裏沒人居住歸沒人居住,但曾經也是有過主人的。


    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垃圾,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在從窗戶透過來的光下泛著霜似的瑩瑩光輝。


    房間視野很寬闊,除了房子本身,幾乎沒有什麽留下來的家具,隔音也差勁得很,隔壁雌蟲震天動地地唿嚕聲就跟在自己耳邊響著似的,讓諾蘭忍不住皺眉。


    ——就不能換個地方嗎?在這個地方很容易


    【別想了,雌蟲密集的地方都是這樣的。】


    ——塞西爾就沒有這種毛病。


    【你怎麽知道?】


    ——我跟他……算了,沒事。


    【嗯?】


    ——有人來了。


    先知靈魂不再幹擾諾蘭的判斷,閉上了嘴。


    腦海裏的聲音消失,環境裏的聲音就變得清晰起來。諾蘭先是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哢擦”聲,然後他眼疾手快地利用隔斷躲了起來。


    下一秒,陽台本就脆弱不堪的玻璃窗戶“嘩”的一聲碎了。


    玻璃碎片在衝擊力下冰雹一樣落在霜似的灰塵地麵上,交相輝映好看極了。


    隻可惜,諾蘭是個瞎子,來人也沒有心思去欣賞這處美景。


    腳步踩在地麵上,聲響細微,但仍沒有躲過諾蘭的耳朵。


    諾蘭在袍子底下的手悄無聲息地握緊了匕首。


    隻要這個人到了自己的攻擊範圍內,他就能殺死他。


    但顯然,事實總是事與願違,就像一開始先知靈魂極力阻止諾蘭來這一趟一樣,諾蘭絕對沒那麽輕易就能殺死那人。


    腳步聲在隔斷末端被停止,諾蘭的動作和知覺都受到隔斷的影響,沒法進攻。


    那人似乎預料到了諾蘭的小詭計,不僅沒再上前,反而開口挑釁道:“能在軍部眼皮子底下偷走一個人,卻不能把他帶到這裏來。是我高看你了嗎?”


    諾蘭沉默著沒有開口。


    艾瑞克斯見小老鼠不開口,輕蔑地笑了一聲:“為什麽不說話呢,我以為你特意把我引到這裏來,至少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諾蘭抿了抿嘴。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違抗預言,連先知靈魂都沒法給他指示。


    當然,他也不是很想跟艾瑞克斯對話,他隻想殺了艾瑞克斯。


    隻是艾瑞克斯一直不上鉤,讓他覺得有點麻煩。


    艾瑞克斯並不傻,想讓他上鉤,還是需要一點……添頭。


    於是,諾蘭平靜地開口:“布蘭特在到達軍部之前,跟奧利弗見過麵。”


    艾瑞克斯語氣也很平靜:“在詔獄裏,我知道。”


    “但你似乎並不知道他們聊了點什麽。”諾蘭說。


    艾瑞克斯過了幾秒才接上話:“你知道?”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在等諾蘭拋出自己的籌碼。


    年輕的君王心裏算計不少,他迅速設想了兩種情況,一種是這個小家夥知道,那他就不得不殺人滅口了;另一種是諾蘭不知道,這種概率很小,但盡管諾蘭不知道,艾瑞克斯也會想辦法把諾蘭控製起來。


    不為別的,憑諾蘭能從軍部把布蘭特帶走,並用這個護衛隊長來釣他,就能看出他是個不小的威脅。


    艾瑞克斯沒有放任這麽大的威脅在外麵不管的習慣。


    艾瑞克斯在等待諾蘭的迴答。


    沉默了半天,諾蘭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那並不重要。”


    “……”


    “你很擅長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艾瑞克斯不再跟諾蘭周旋,隻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隔斷拐角處,諾蘭的攻擊範圍之內。


    下一秒,一道貓一樣迅捷的身影猛地衝了上來,手裏的匕首倒映著森冷的寒光,被他高高舉起——


    艾瑞克斯抬起手腕擋在諾蘭小臂處,匕首離他門麵隻差寸許。


    年輕的君王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自從離開軍部,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戰鬥了:“你知道刺殺君王是什麽罪過嗎?”


    諾蘭反應迅速,知道這一下達不成目的,迅速換方位打擊。


    這次的目的是艾瑞克斯的脖頸,再次被他防住。


    諾蘭並不氣餒,他能迅速摸清艾瑞克斯的作戰方式,調整自己的動作,從而達到刺殺的目的。


    過分自我的白紙是可怕的,它擁有強悍的可塑性和內驅,它能把自己塑造成最有利於自己的樣子。


    諾蘭的刺殺從一開始到流暢自如,幾乎艾瑞克斯每做一個防守,他都能靈活地避開,這反應不像個瞎子,反倒靈敏得像個全視角上帝。


    漸漸地,艾瑞克斯占了下風,開始選擇閃避,諾蘭則不願意舍棄這個機會,對他緊追不舍。


    等諾蘭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被艾瑞克斯的策略性閃避引導到了正對著窗戶的客廳。


    諾蘭背對著窗戶,剛抓住機會,正要將匕首刺向艾瑞克斯時,後腦突兀地抵上了一個東西。


    冰涼,沉重,帶著冷漠的殺意。


    “不準動,武器扔下,雙手背在身後!”


    熟悉的聲音,和略有些不熟悉的冷漠。


    諾蘭順從地照做了,雙手剛剛背在腰後,就被身後的人抓住,幹淨利落地上了手銬。


    “來的還算及時,塞西爾上將。”


    艾瑞克斯這話是對塞西爾說的,但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看著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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