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主星,皇宮。


    “主星上暫時沒有發現嗎?”艾瑞克斯正在跟塞西爾通訊,“可以去黑市看看。”


    “監控係統?可以借用,但我不建議你看。”


    “……安比你了解那些冷冰冰的電子眼,了解得多。”


    正聊著,書房的大門被敲響:“陛下,我可以進來嗎?”


    是萊爾的聲音。


    艾瑞克斯掛斷通訊:“進。”


    萊爾打開門進來,開門見山:“陛下,問出來了。”


    “嗯。”艾瑞克斯垂著眼,把光屏收起來,“怎麽說的?”


    萊爾在艾瑞克斯桌子前站定,脊背挺得筆直:“查爾斯,一個黑市人,塞西爾上將五到八歲的教養者,據他所說,去教廷是為了拿一份文件。”


    “什麽文件?”


    萊爾說:“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教廷每次朝聖日的拜訪名單而已。”


    艾瑞克斯手抵著下巴:“他要朝聖日的拜訪名單做什麽?”


    “根據他的身份,我猜測是塞西爾上將授意。”萊爾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忽然開口,“對,還有關於塞西爾上將的調查報告。如您所願,塞西爾上將的身世比研究院醫學實驗室的地麵都要幹淨。”


    很奇怪的比喻,但好在足夠直觀。


    艾瑞克斯扯了扯唇角,開口打斷他:“那不用說,我應該是知道了。”


    塞西爾是黑市的孤兒,在二十年前,他大概是八到九歲的年紀,那時候他被軍部相中,先送去研究院磨礪了幾年,直到十幾歲才被軍部接引。


    這個從黑市出來的雌蟲幼崽有一股野草似的韌勁兒,再加上軍部的助力,生長得更加蓬勃旺盛,軍校出來之後一躍成為帝國最年輕的上將,帶著第一軍團參與對坦維爾邊境戰爭,到今天擊潰坦維爾,他身上沒有不讓人欣賞的點。


    除了被雌父挑中,成為了安的未婚雌君之外。


    不過話又說迴來,他成為安的未婚雌君,不正是因為他的身世足夠清白嗎?


    想到這裏,艾瑞克斯被自己氣笑了:“是我草木皆兵了。他要是不夠清白,還會被雌父看中嗎?”


    萊爾站在他麵前,什麽都沒說。


    艾瑞克斯問萊爾:“你問完那個黑市人之後,把他放在哪兒了?”


    萊爾:“研究院,陛下。”


    艾瑞克斯:“……”他忍俊不禁道,“塞西爾隻是想確認自己會不會有危險,他是個聰明人,會自己察覺到危險,離教廷遠點的。我允許他的試探。”


    “讓人把那雌蟲放了吧,別讓塞西爾懷疑。”


    “好的,陛下。”


    “不過,為什麽是研究院?”艾瑞克斯問道,“你不是在教廷遇見他的嗎?”


    萊爾臉上浮現出尷尬,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堪迴首的事情似的:“啊……因為那個雌蟲一直在大喊大叫,教皇派人來把我們趕了出去。”


    說趕出去其實也不是那麽準確,畢竟教皇很有禮貌。


    他隻是派兩個護衛出來,禮貌地告訴他們請不要在教廷大喊大叫,打擾陛下安眠。


    順便亮了亮他們腰上的槍和匕首而已。


    艾瑞克斯忍俊不禁:“雄父還是跟以前一樣,你沒有見到他嗎?”


    萊爾說:“我很抱歉,是的,陛下。”


    艾瑞克斯從桌子後麵的座椅上起身:“沒關係。剛好我也坐了一天了,去活動活動身體也好。”


    “順便,去跟雄父談談心,免得他整天守著一具屍體寢食難安,那對身體不好。”


    他話說出口的時候萊爾明顯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而後又被平靜掩飾過去:“……好的,陛下,需要我隨行嗎?”


    “不用。”艾瑞克斯擺擺手,高大的雌蟲走起路來慢悠悠的。


    自從他離開加冕成為蟲皇,就沒有在軍部時那股風風火火的勁兒了,看上去穩重了許多。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萊爾看著艾瑞克斯的背影,如是想。


    *


    教廷。


    “天亮很久了,阿切伯爾德。”


    “……”


    “想再睡會兒嗎?沒關係,你已經退位了,不用再勤政。我允許你賴床。”


    “……”


    “不過,繼承人的事似乎不如你所願。安沒能上位,現在的蟲皇是艾瑞克斯,這些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怕你生氣……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安那孩子還太小,沒有經受過曆練,鬥不過他的哥哥,他跟著奧利弗在外麵待一會兒,會有收獲的。”


    “……”


    “為什麽不支持艾瑞克斯?你又在開玩笑了,親愛的。艾瑞克斯那孩子生性多疑又殘暴,他誰都不相信,不相信大臣的人當不了好的君主,這還是你告訴我的,你忘記了嗎?”


    “……”


    伯特似乎還想開口說點什麽,但剛出了一個音,門就被人打開。


    外麵是教廷護衛,護衛抬起手想打手語,卻被伯特打斷。


    伯特平靜地說:“不見。”


    外麵的教廷護衛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手:可是……


    “我知道了。”


    還沒等護衛打出一個詞,伯特就起身,往門口走去。


    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不見隻是負隅頑抗的試探而已。


    說到底,也該去見他一麵的。


    說到底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而且,還有一件事留了點小尾巴,得去糊弄糊弄他。


    “對了。”打開門,伯特想起來什麽似的,對護衛說,“看好門,別讓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驚擾了陛下。”


    護衛點點頭。


    在伯特離開這裏之後,護衛終於鬆了口氣。


    這裏也太冷了,不知道殿下為什麽這麽喜歡待在這裏。


    可能是因為……


    護衛緩緩把目光轉向空蕩蕩的冰冷大殿中央,那裏放著一張堪稱華美的柔軟大床,層層疊疊紗幔從上方垂下來,床上躺著的人在紗幔遮掩下顯得如夢似幻,朦朦朧朧間令人看不清。


    但從白色紗幔的縫隙中,還是可以窺見一絲天機。


    那是一縷垂下來的金發,襯著他潔白的皮膚和一塵不染的白衣,就像清晨第一縷陽光一樣,溫柔聖潔,生機無限。


    隻是可惜,它在一個死去的人身上。


    護衛趕忙收迴目光,不敢再看。


    不過……


    護衛盯著一旁的牆壁,思緒漫無邊際——


    之前見這位先蟲皇陛下時,他的頭發有這麽長嗎?


    伯特到的時候,艾瑞克斯已經在會客室喝了會兒茶了。


    其實他也沒到這裏多久,喝掉一些的茶是做給伯特看的,他知道伯特喜歡注意這些細節。


    不然也就不會在選繼承人時打量他的衣服,在打量過後選定安了。


    見到伯特,艾瑞克斯先笑了笑:“許久不見,雄父有沒有想我?”


    他出門的時候帶上了翻譯官,翻譯官聽到他這話,開始打手語,但打到一半就被伯特抬手製止。


    伯特讓護衛帶翻譯官下去,對艾瑞克斯說:“很高興陛下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我。不過陛下下次來的時候可以提前說一聲,讓我把自己收拾好,免得被您看到剛起床的醜態。”


    這話說得,既客氣又不客氣,就差把罵人的話甩到艾瑞克斯臉上了。


    艾瑞克斯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嗎,是我的失誤,下次我一定囑咐護衛跑著去叫您。”


    放在桌上的茶杯裏,水已經下了大半,可見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伯特目光掃過茶杯,選擇無視:“無事不登三寶殿,請問陛下大早上的過來,是有什麽急事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沒坐下,還是艾瑞克斯笑著沉默了許久,抬手示意他坐,才稍有些不情願地走到一旁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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