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垢把諾蘭帶到控製室的時候,控製室裏所有雌蟲皆是一驚。


    其中一個看看豔垢,與豔垢的眼神對上的一瞬間,下意識抬起雙手,做了個抻繩子的動作,意思是問用不用把人綁起來。


    豔垢搖搖頭表示不用,看向諾蘭。


    諾蘭蒙眼用的繃帶不見了,雙眼緊閉,睫毛看上去濃密纖長,控製室燈光從頭頂傾瀉,其陰影投在眼瞼下方,像是投下一片蝶翼。


    豔垢忽然想起什麽事似的,問了諾蘭一句:“你說要跟我交易,沒說要做長期交易,那麽接下來你準備利用我去哪裏?”


    “主星。”諾蘭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配合著他乖巧的外表,麵無表情倒也不顯得他冰冷,反而有一種老實巴交的味道。


    豔垢“哈”地一聲笑了:“親愛的,你知道星盜進入主星外圍會發生什麽嗎?”他手指在諾蘭臉上身上輕戳,“會被打成篩子。到時候可沒人會管裏麵是否有雄子。”


    “你說得對。”諾蘭敷衍他。


    沒從諾蘭身上看到別的表情,豔垢難免失望,失望之餘覺得無趣,便也不再戳著諾蘭玩兒,而是問身旁的星盜:


    “通訊過幾次,對方還有談判意向嗎?”


    星盜嚴陣以待,點點頭:“有。已經通訊過兩次了,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帶那個外來的雄子離開。”


    “他們是怎麽找到我們的,這個問了嗎?”


    星盜顯然想得比豔垢多,當即點頭:“問過了,是……”星盜眼睛不受控製地看向豔垢身旁的小雄子,有些艱難地說,“他的飛行器上有定位,軍部用定位鎖定了我們。”


    豔垢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沒什麽表情。


    他讓星盜拿了個光腦來,給了諾蘭。


    那是一台二手光腦,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航行艦上的工作人員,它的通訊係統與控製室相連,在控製室可以看到它上麵所有的通訊記錄,同樣的,控製室有通訊的話,它可以收到提示。


    豔垢給他這個光腦,而非讓他直接在控製室與軍部對話的目的也很簡單:給他足夠的通話自由,看看他會不會在私下裏聯係軍部。


    光腦的通訊界麵一片空白,隻有最上麵孤零零地躺著一串號碼,那串號碼估計也不能用了,變成了灰色,點不動。


    豔垢沒有幹涉諾蘭通訊的意思,甚至在星盜把通訊信號連通的時候轉身出了一趟控製室。


    星盜們忌憚諾蘭這個外來者,不敢多說什麽,動作迅速地打開控製室光屏,重新連上諾蘭手裏的光腦。


    諾蘭稍微“打量”了一下他們,發現他們每個都穿著整齊,腰背挺直,做事更是雷厲風行,效率很高的同時,也十分穩重。


    跟在外麵見過的星盜不一樣,他們更像是軍雌。


    在心裏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坐在椅子上的諾蘭悄無聲息垂下頭,百無聊賴地動著自己的手指玩。


    在他將十指挨個撥弄一遍之後,星盜拿著光腦過來了:“閣下,您的光腦。”


    “謝謝。”諾蘭禮貌地道謝,然後接過光腦。


    眼前這個小雄子的禮貌讓星盜微微睜大了眼睛,耳尖也開始泛紅,結結巴巴地道:“不……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從剛才就在注意諾蘭了,安靜、漂亮又這麽有禮貌的小雄子,這真的是帝國應該有的嗎?!


    在星盜心下飄然的時候,諾蘭在腦海裏猜測他的身份:


    ——真的是軍雌?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諾蘭就開始擺弄手裏的光腦,不再問什麽。


    在他接觸的所有人中,隻有軍雌才會對雄蟲這麽客氣。


    不過,豔垢的星盜航行艦上,為什麽會有軍雌?


    而且,他們也不像被豔垢脅迫著上了賊船的,反而好像很聽豔垢的話,也肯主動為豔垢賣命。


    除了邁爾斯,諾蘭一時間想不到其他答案。


    這倒真是……


    正這麽想著,手裏的光腦忽然叮叮響了起來,星盜出聲提醒諾蘭,示意他接通。


    四五個星盜擠在不算大的控製室裏,一動不動,冷著臉沒什麽表情,但他們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放在腰間槍套上,嚴陣以待。他們的中間,是坐在椅子上的諾蘭。


    隻要諾蘭有一句話不對,他們就會挾持諾蘭,用武力脅迫軍部離開。


    通訊接通的瞬間,豔垢也從外麵打開門進來了,他手裏拿著一條長款合適的酒紅色綢帶,準備用來給諾蘭當蒙眼布。


    可視化窗口彈出,豔垢來到諾蘭身後,將光屏往下按了按,讓可視化窗口裏隻能看到諾蘭的臉跟自己脖子及以下部位。


    算是個高明的保險措施。


    塞西爾的臉出現在可視化窗口裏,他似乎把自己給收拾了一下,至少看上去沒有諾蘭剛離開時那麽憔悴了。他定定地看了諾蘭一會兒,問諾蘭道:“你現在在哪兒?”


    諾蘭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讓他們迴去。”


    “不行。”塞西爾沒打算跟諾蘭商量,“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活著帶迴來,你必須會迴軍艦。”


    他態度十分強硬。


    諾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可這時豔垢偏偏微微俯下身來,把下半張臉暴露在鏡頭裏。


    酒紅色卷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垂落在諾蘭臉頰邊。豔垢抬起手,修長十指捏著綢帶,靈活地打結,將綢帶覆在諾蘭眼睛上。


    做完這一切,豔垢才慢悠悠地道:“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對話,上將,但請容我說一句……”


    “我在跟諾蘭對話,星盜。”兩個人姿勢如此親密,讓塞西爾心裏莫名感到了一絲酸澀。他強壓下這股酸澀,聲音比跟諾蘭對話時冷了一個度。


    “或許吧。”豔垢笑著,指尖撫上諾蘭眼睛上的綢帶,眼睛卻看著可視化窗口裏的自己跟諾蘭,像是在欣賞自己的作品,“但如您所見,諾蘭是自願留下來的。”


    “當然,您也可以選擇,讓他被迫留下來。”


    忽然,豔垢手裏變魔術似的,出現了一把跟手術刀類似的小刀,抵在諾蘭頸間。


    刀片輕薄且鋒利,光是抵著,諾蘭脖頸上就開始往外冒血珠。


    不得不說,要論威脅人,看著就乖的諾蘭比不上星盜豔垢。諾蘭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鋪墊了半天,就差把老底都抖幹淨了,才讓豔垢勉強相信自己說的是真的,但豔垢用一把刀,就讓塞西爾沉默了。


    “你的條件。”


    豔垢:“我要求軍部立刻迴撤,否則……我們的航行艦裏還有幾十名到上百名嗷嗷待哺的雌蟲,我保證諾蘭閣下不會死得太痛快。”


    真殘忍。諾蘭不讚同地往後挪了挪。


    塞西爾其實完全可以直接讓小隊轟炸航行艦,憑星盜的裝備和戰鬥素養,哪怕有幾個軍雌坐鎮,也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但他做出了妥協讓步。


    讓諾蘭好好地待在豔垢手裏,他不一定會死,但如果貿然開戰,失去了談判籌碼的諾蘭一定會被豔垢當場殺死。


    就算諾蘭手裏有坦維爾核心,但那太過冒險了,容錯率太低。


    而且諾蘭也不願意配合,塞西爾也沒辦法,哪怕帶迴去,人也還是會往外跑。


    最重要的是,新任蟲皇陛下表現出了明顯的,不願意讓諾蘭繼續待在第一軍團的傾向,從萊爾幫助諾蘭離開就能看出來。


    第一軍團以忠誠著稱,塞西爾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要求諾蘭立刻迴到第一軍團。


    沉默許久之後,塞西爾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裏神色已經黯淡了下來,帶著一點泫然欲泣的失落:“那諾蘭,你的意見呢?”


    我想知道你的意見。


    隻要你有一絲想要迴到我身邊的傾向,甚至說是一個閃過的念頭——


    我都會拚命把你帶迴來。


    “你真的,自願留在危險的星盜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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