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外部的世界,這句簡單說出口的話背後所蘊藏的力量可不小。


    在一眾法師的大眼瞪小眼中,貝卡斯看著剛剛擦幹淚痕的奧克莉還有些茫然的雙眼,認真地重複了一次,說道:“有些事哪怕隻要存在可能性,就要有人去做。既然拉露恩認為在雪盲時陷入暴走的我有這種潛質,我就要去做。”


    對於法師世界一側的人來說,高級法術所涉及的門道或是原理往往無法言傳,尤其是涉及到時空間的相關法術更是掌握著渺渺,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樣。這樣說不清楚性質的東西,即便在當下隨手拉住一個法師要他施展類似的技能,大多也無從迴答。


    即便是被拉露恩承認也好,或是被她這古老的惡趣味所捉弄也好,無論如何隻要把自己往死裏逼的話,總應該有所感知吧?


    奧克莉那略顯惆悵的神情終於收斂了一些,嚴肅地看著貝卡斯說道:“是拉露恩在用你為媒介打開空間裂縫的時候,留下的什麽嗎?”


    貝卡斯沉默不語,隻是在思考著措辭的時候,隊伍中先前嚐試與繆對話的阿曼達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喝止道:“夠了,奧克莉,不要讓貝卡斯自掘墳墓了。”


    言畢,阿曼達轉過頭看向了對她的突然發難有些震驚的貝卡斯說道:“被拉露恩作為媒介的過程一定很痛苦吧?”


    貝卡斯的語言中樞往往是在這種混亂狀況下顯得不夠牢靠,一時大腦裏轉不過彎來,也隻能點了點頭。但像是意識到了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麽態度,他立即便搖頭說道:“阿曼達,你聽我解釋……”


    阿曼達轉過頭看著作為領隊的奧克莉和賽特說道:“時空間法術作為獨立於元素應用法術存在的原因,更是因為它們本身便不該為人所觸及,是屬於奇跡的範疇。我們不談稀少到是否存於世上的時間法術,且說是空間法術——排除掉各類性質相仿的模仿法術,本身便需要支付代償。”


    看到了貝卡斯仍舊慌忙地說不出話的樣子,阿曼達更是感到有些可笑了,轉過頭望向了隊伍裏的一眾同僚們說道:“既然都知道了梅裏的態度,以及她對待逝者所作的那些褻瀆的事情,為什麽還要不計代價地去熱臉貼冷屁股呢?我不是很清楚你們究竟在忙活什麽勁。”


    賽特撥開了阿曼達的淺棕色手臂,有些無奈地說:“讓貝卡斯說說他的想法吧。”


    貝卡斯看到了賽特的解圍行為,總算是鬆下了一口氣,抬起頭說道:“梅裏現在因為我們的貿然行動,恐怕所處的位置也會極為尷尬。但一切事情都基於她現在所處的精確位置不被暴露,隻要她被卷入可見的衝突,遲早有一天會演變成混亂兩個世界秩序的情況。”


    阿曼達的笑意不減,看著這個可憐的家夥形象,似乎早就在各類寓言中見過無數次了,無一不是被吃幹抹淨的倒黴鬼的樣子。


    她揚起手說道:“那魔法議院不是要維持裏表世界的秩序嗎?為什麽非要去做出極有可能使秩序徹底崩潰的事情呢?顯然他們現在有著比維持舊有秩序更高優先級的事情。這一切隻有在梅裏的身上能獲得答案。”


    “是啊,所以更應該……”


    貝卡斯跟賽特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說出了這樣的話,但被阿曼達伸出手再度製止了,她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般地搖了搖頭道:“誰來承受混戰過後收場的代價?”


    “我們。”她指了指前往一眾待在前方的同僚們各帶情緒的臉。


    “那麽誰來背負罵名?我來猜猜,應該還是我們。”


    阿曼達的表情已經開始有些崩壞了,她像是感到可恥般摘下了身上屬於反抗陣線的印記,有些悲戚地說道:“所以本質我們這個陣線的存在意義是為了什麽?為了反抗魔法議院那若有似無的統治威權嗎?難道不是從最基本的情況上就在自取其辱麽!”


    貝卡斯已經聽得額上青筋暴起,有些惱怒地說道:“事到如今才來說這樣的話嗎?我們走到今天依靠的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這種愚蠢還有什麽?難道繆聽到了就會高興……”


    提到那個已故者的名字後,阿曼達厚重的一個耳光便扇在了貝卡斯的臉上,力度之大,甚至把他的鼻血都打得緩緩流了出來。


    血液稍顯粘稠,但有些記憶似乎模糊地重合著。


    明明不是自己與他人分享的見聞,或是來自於過去的視角,但就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陷入了共同的一種感同身受之中。


    那種感覺很微妙,像是一種扭曲的想要存活的留戀,但又求而不得的扭曲感覺。在這種感覺的引托之下,眾人的眼中已然能夠呈現出了一個過往的片段,這使曾經參與過那場戰役的同僚們的身軀都不由得一震。


    羅南廣場的攻堅,為了徹底拔除魔法議院在當地地脈中設下的禁製,反抗陣線方死傷慘重。一切的原因還是作為先頭突入部隊中的梅裏失去了音信,所以餘下的殘部隻能設法強攻這片如同彈藥庫一般危險的法師禁地,給第一波突入者的領導層法師們提供退路。


    乖離之魔女·繆,最後鎮守在羅南廣場的廢墟之中,周邊早已沒有了雙方其他法師的生命跡象,在崩塌焦黑的建築廢墟之中,透支於召喚外神的繆似乎已經陷入了長久的精神錯亂之中,她那支離破碎的理智已再無法維持任何一個法術的命令執行了。


    她用著已然斷去一半傘骨而顯得有些驚悚的傘麵支撐著行動,向著羅南廣場的中心天井顫顫巍巍地靠近了過去,口中殘餘的言語隻剩下無序而無法辨識的呢喃。


    隻是所有人都知道,倘若那是唿喚,唿喚的隻可能是某個人的名字。


    “哈……哈……”


    空氣中隻能夠聽到繆的喘息聲,但是她眼中的世界是不是比起周圍的斷壁殘垣要美麗許多呢?共同感知著這段記憶的法師們隻是注視著繆如同黑洞般扭曲的雙眼,似乎如何都無法在那其中感受到生存的感覺。


    嚴重透支的魔力消耗,在繆獨特的能力下,已經開始嚴重地侵蝕她的心神,她所承載引渡的那些邪神以及不可直視之物已然充斥於腦海,那些事物已然在她無法辨析的言語中吐露,仿佛就連喘息之中,她也在成為著某種破損的載體泄漏著某種東西的存在。


    但她應該是幸福的,就像我們要認為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一樣。


    因為行路的盡頭,她在恢複意識的那一刻已經等候到了要等待的人。


    “梅裏……我有聽你的話,好好地守在這裏了哦。”


    ……


    “這也是你獨特的擁抱嗎?”


    廢墟中的濃煙散去,梅裏手中的法術刃已經打穿了繆的上半身,被霸道的集中魔力瞬間汽化的肉體與某些器官霎時便失去了反應,梅裏那絲毫看不出溫柔的森冷表情之中,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完成這個擁抱的意思。


    繆對於這般冷酷無情的梅裏,展露出了帶著淚的笑顏。


    因為這才是她所熟悉的梅裏,哪怕是僅僅是在臆想中存在過,哪怕隻是曾經無心的預言中存在過,一切就此順理成章地達成,那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就算這種事也一並平等地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繆的身形開始陷入了崩潰,自行崩潰的魔力迴路隨著身體的衰變一同化作了飛灰般粉碎著,近乎是短時便在梅裏的臂彎裏消湮了過去。


    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的梅裏似乎也沒有多餘的感喟,隻是迴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抽身而出的地下噴泉管道,轉手將手中的法術刃延長了數十倍,迴環著劃動了一瞬,便在廢墟中重新地構建了地形的結構,讓崩塌的建築廢墟再度將自己離去的口子徹底掩埋了過去。


    煙塵揚起,梅裏的身影也就此消失不見,眾人這才醒覺過來,不知這般有著旁觀的距離感的記憶究竟是誰提取出來的。


    隻是阿曼達那有些自暴自棄的笑容像是已經不言而喻,這個記憶的憑依恐怕就是先前在梅裏的庭院中繆的形象上獲取的。


    她看著即便是如此也沒有動搖過神情的貝卡斯,輕輕地嗤笑道:“話說得再好聽也改變不了梅裏殺了最愛她的繆的事實。為了這樣的一個瘋子去付出生命的風險的事,你真的有必要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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