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雄聽到這話,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曾思明並沒有放棄,又接著說:“媽,雖然您和爸之前分開了,但是現在既然又相認了,咱們也該給彼此一個機會呀。爸他這些年也一直在找您和我呢,而且前幾天你們的關係不是緩和了很多了嗎?怎麽您……”


    曾瓊華哼了一聲,迴應道:“緩和什麽?從來都沒緩和過,至於他找我們?這麽多年了才找到,早幹嘛去了。”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眼睛都沒有再看顧承雄一眼。


    在這個過程中,顧承雄一直坐在那裏,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他偶爾偷偷地看一眼曾瓊華,但每次目光接觸到她冷漠的眼神時,又迅速地移開。


    突然,曾瓊華在夾菜的時候,筷子不小心掉落。


    幾乎是瞬間,顧承雄立馬就彎下身子去給曾瓊華撿筷子。他彎下腰的動作非常迅速,身體前傾得很厲害,差點碰到桌子腿。


    他的手在地毯上摸索著,眼神專注地尋找那兩根筷子。他的頭發因為這個動作而有些淩亂,幾縷白發從整齊的發間滑落下來。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似乎在緊張著什麽。終於,他摸到了筷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站起身來。他用自己的衣袖輕輕擦拭著筷子,那認真的模樣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寶物。


    擦完後,他恭敬地將筷子遞給曾瓊華,嘴裏還輕聲說道:“瓊華,你的筷子。”


    曾瓊華卻沒有接,隻是冷冷地說:“拿開,我不要這雙了,讓服務員再拿一雙幹淨的來。”


    顧承雄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放下手,對著服務員說:“麻煩再拿一雙筷子來。”


    一旁的江城目睹著這些畫麵,心中不由得暗歎曾瓊華的手段高明。曾瓊華表麵上看對顧承雄愛搭不理,實際上都是一種女人手段。


    雖然顧承雄和曾思明是最近剛相認的父子,很小就被母親曾瓊華帶去國外,父子間並沒有什麽迴憶,但顧承雄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和曾經的愛人,內心充滿了愧疚與渴望彌補的心情。


    曾瓊華恰恰利用了他的這種心理,她這種冷漠的態度其實是一種心理上的施壓。對於顧承雄來說,他剛剛尋迴自己的家庭,滿心都是想要重新融入的期待,而曾瓊華現在的冷漠就像是一盆冷水,無情地澆滅他心中的希望,但又不至於讓他徹底絕望。


    因為在這種冷漠中,偶爾又會透露出一絲關係可以修複的可能性,就像曾思明努力地在中間調和,這讓顧承雄覺得還有挽迴的希望。


    而顧承雄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卑微反應也在曾瓊華的意料之中。他的每一個低頭、每一次沉默,都像是在向曾瓊華示弱。


    他的這種示弱又進一步助長了曾瓊華的氣焰,讓她更加確信自己可以掌控這個局麵。例如,當他撿起筷子時的那種小心翼翼,還有被拒絕後的尷尬,這些都讓他在這段關係裏的地位越來越低。


    曾瓊華深知顧承雄對家庭團圓的渴望,所以她利用這種心理,不斷地用冷漠和拒絕來刺激他,使他陷入一種想要努力挽迴卻又總是碰壁的循環之中。


    在這樣的關係中,曾瓊華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而顧承雄則是一個試圖討好女王卻總是被忽視的臣民。她的手段不僅僅是簡單的情緒發泄,而是一種精心策劃的關係操控術。


    她用自己的態度來影響顧承雄的情緒和行為,讓他在這段關係中處於絕對的劣勢,從而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不管這個效果是出於報複、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某種心理需求,都無疑顯示出她在處理感情關係方麵的老辣和高明之處。


    曾思明有些頭疼,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畢竟前幾天他還和江城說過,說顧承雄和母親曾瓊華的關係改善了很多,當時他滿心以為事情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今天不知道怎麽迴事,曾瓊華似乎對顧承雄特別的生氣,曾思明深吸一口氣,決定再次展開化解。


    他先走到曾瓊華身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輕輕拉住曾瓊華的手,說道:“媽,您看今天這是怎麽了?您和爸好不容易見個麵,怎麽還鬧得這麽不愉快呢?”


    曾瓊華皺著眉頭,把手從曾思明手中抽了出來,說道:“你懂什麽?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曾思明賠著笑說:“媽,我知道您心裏肯定有委屈。但是爸他這麽多年也不容易啊,現在好不容易我們一家能團聚,咱們就別因為過去的事情一直生氣了。”


    曾瓊華哼了一聲,說道:“團聚?我可沒覺得這是什麽團聚。他當年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嗎?”


    曾思明趕忙說道:“媽,我沒忘,但是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而且現在他也想彌補過去的過錯,我們應該給他個機會呀。”


    曾瓊華看了一眼顧承雄,眼中滿是不屑,說道:“給他機會?他能做出什麽改變?我看啊,狗改不了吃屎。”


    曾思明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顧承雄,又對曾瓊華說:“媽,您這麽說就有點過分了,爸他現在真的不一樣了,您看,他這段時間對我多好啊,一直在關心我的生活和學習。”


    曾瓊華卻不為所動,說道:“他現在對您好,那是他應該做的,他欠我們的太多了。”


    曾思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看到曾瓊華堅決的態度,又把話咽了迴去。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是無法讓母親改變想法了。


    這時候顧承雄終於歎了口氣,朝曾瓊華說道:“瓊華,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都在生我的氣,其實我知道你是為了思明好,想把他安排到我的工作單位。”


    顧承雄頓了頓,眼神中有些無奈,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所在的工作單位保密性質很高,不是普通人能進入的,那裏有著嚴格的審查製度和安全規定,每一個進入的人員都要經過層層篩選,不僅僅是能力方麵,還有家庭背景、政治背景等等諸多因素。我當時沒答應,並不是不想為思明考慮,而是實在是無能為力啊。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違反單位的規定,這可能會帶來很大的風險。”


    曾思明聽了之後,也十分詫異,畢竟曾瓊華之前沒告訴過他這件事。他轉過頭看著曾瓊華,問道:“媽,您怎麽沒和我說過這件事呢?”


    曾瓊華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和你說有什麽用?我本來想著,他怎麽說也是個大領導,安排自己的兒子進單位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哪知道他這麽沒擔當,連自己兒子的前途都不管。”


    然後曾瓊華就開始對顧承雄展開了怨言,她提高了聲音說道:“顧承雄,你當年就沒有責任擔當,如今認迴了思明,也不好好考慮考慮他的前途。你知道思明對軍工方麵一直很感興趣,他從小就喜歡研究那些軍事裝備,夢想著有一天能在軍工領域有所建樹。你倒好,你一個大領導,就不信你沒辦法給他安排一個職位。你口口聲聲說想彌補,這就是你的彌補方式嗎?”


    顧承雄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瓊華,我知道你覺得我對思明的事情不上心,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我雖然不能直接把思明安排進我的單位,但是我一直在想其他辦法幫助他實現夢想。我已經聯係了一些軍工領域的朋友,他們在一些合法合規的企業裏任職,那裏也有很多和軍工相關的項目。我想等思明畢業之後,把他推薦到那些地方去實習,這樣他既能接觸到軍工方麵的知識和技術,又能積累經驗,對他以後的發展是很有好處的。”


    曾瓊華冷笑一聲,說道:“你就別在這裏說大話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要是真的為思明好,就應該想辦法把他安排到一個好的工作崗位,而不是在這裏敷衍我們。”


    顧承雄焦急地說道:“瓊華,我沒有敷衍。我是真心想為思明好的。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質特殊,如果我違反規定,不僅會影響我的工作,還可能會給思明帶來不好的影響。我不能這麽做啊。”


    曾瓊華依舊不相信,說道:“我不管你的那些理由,我隻知道,你作為父親,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


    這時候,曾瓊華突然把目光看向江城,說道:“江城,你今天也在這兒,你也算是個旁觀者,你來評評理,你說他這樣做對嗎?”


    江城被曾瓊華突然點名,麵色不由得一怔。他怎麽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就像平靜的湖麵突然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打破了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氣氛。


    其實一開始顧承雄突然提到曾瓊華曾經要求他把曾思明弄到顧承雄所在的那家軍工單位中的時候,就引起了江城的高度注意,畢竟顧承雄所在的那家單位,可不是一般的軍工單位,那是一家對外有著很高保密等級的軍工單位。在江城的認知裏,這樣的單位猶如一座戒備森嚴的堡壘,裏麵的每一項資料、每一個項目都關乎著國家安全的重要機密。


    江城心裏清楚,曾瓊華本身這次迴來設法接近顧承雄的目的就不單純,是為了從他手裏竊取核心軍工資料,如今她想把曾思明安排到顧承雄的保密單位中,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這看似是一個關於曾思明前途的家庭紛爭,但背後卻隱藏著巨大的陰謀,江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曾瓊華的表情,試圖從她看似平靜的麵容下找到更多的線索,而此時曾瓊華突然讓自己來點評,看似隨意,實則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江城明白,自己的每一個迴答都可能被她解讀出不同的含義,如果迴答稍有不慎,不僅可能暴露自己對他們之間關係的洞察,還可能陷入曾瓊華設下的圈套。江城感覺自己就像是行走在鋼絲上,必須小心翼翼地權衡每一個用詞。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思考著該如何迴應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懷疑,又能巧妙地避開可能存在的陷阱,他的眼神在曾瓊華、顧承雄和曾思明三人之間快速地掃視了一圈,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中獲取更多的信息,以便組織出一個合適的迴答。


    未免曾瓊華對自己起疑心,江城隻稍微沉默了一下,隨即便清了清嗓子,坦誠說道:


    “曾阿姨,顧叔叔,我覺得這件事情呢,大家都有自己的難處,顧叔叔的工作單位保密性高,他確實不能違反規定,這一點我能理解。而曾阿姨您呢,也是為了思明的前途著想,希望他能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有所發展,這也是人之常情。”


    江城看了看曾思明,繼續說道:“思明他自己也很努力,我相信他憑借自己的能力,就算沒有顧叔叔的直接安排,也能在軍工領域找到自己的發展方向,也許顧叔叔可以多給他提供一些信息和資源,幫助他更好地了解這個行業,這樣也算是一種支持。而曾阿姨您呢,也可以多聽聽思明自己的想法,畢竟他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了。”


    曾瓊華聽了江城的話,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思考著。


    顧承雄則感激地看了江城一眼,他覺得江城的話很客觀,既沒有偏袒他,也沒有完全否定曾瓊華的想法。


    曾思明也點了點頭,說道:“媽,江城說得對,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但是我也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夢想,爸他也在為我想辦法,我相信隻要我努力,一定能有所成就的。”


    曾瓊華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顧承雄,說道:“哼,你們說得都好聽。但是這件事情還沒完,我還是覺得你顧承雄應該為思明的前途多做些實際的事情。”


    顧承雄連忙點頭,說道:“瓊華,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


    此時,包廂裏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然有些尷尬,大家都默默地吃著飯,心思似乎都還在剛才的話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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