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否幫小女子一個忙?”


    趙雲婉輕聲開口。


    “姑娘不妨先說說看是什麽事情。”


    周景行沒有因為對方的美色貿然應下。


    自己不過是個落魄私生子,大事可幫不了...


    他本意其實是想直接拒絕。


    但為了獲得這位趙姓姑娘的友誼,也為了給自己日後經商鋪路,他決定,還是先聽聽對方想讓自己幹什麽。


    “並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今日下午官府施粥的時候,勞煩公子幫助注意一下施粥的情況。”


    “比如災民數量有無增加,粥的稠度能浮起筷子等。”


    “明日公子隻需要將具體情況寫在紙上,送到內城迎賓樓,交給他們掌櫃即可。”


    說著,趙雲婉示意一旁的靈兒拿出些許碎銀。


    “這二兩銀子就當做是公子的答謝,不知公子可否願意幫忙?”


    周景行先是看了眼趙雲婉,又看了看趙雲婉手中的碎銀,搖頭失笑。


    “周公子何故發笑?莫非是覺得銀子少了不成?”


    侍女靈兒見狀,不由的鼓著腮幫子質問起來。


    “非...”


    “有口!”


    周景行話說一半,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河裏的魚漂往下沉了一沉!


    他猛地迴過頭,抓起魚竿猛地一提!


    嘩啦!


    一隻破爛靴子被周景行拉出水麵...


    “誰!誰特麽把靴子丟這的!”


    周景行憤憤罵了兩句,將那破靴子丟掉,快速弄好鉤子和餌料,再次拋入水中。


    這時的他才想起來,自己身後還站著兩個人,連忙迴頭道:


    “不好意思兩位,跟項修元接觸多了,被他帶偏了。”


    為了不讓趙雲清對自己的印象降低,他直接將鍋甩給了項修元。


    整個長安都知道你是個粗鄙的武夫,替我背口黑鍋吧項兄。


    我會補償你的,下次坑你銀子的時候一定少坑點。


    “無事,周公子想來也是性情中人。”


    趙雲婉捂著嘴巴輕笑,她的侍女靈兒依舊是氣鼓鼓的盯著周景行。


    “在下並非是嫌錢少,而是覺得這種事情兩位沒必要給我銀子,因為我現在就可以給兩位答案。”


    周景行一邊觀察著河麵上的魚漂一邊說道。


    “你又不是算命的,你怎麽可能知道下午施粥的情況!”


    靈兒不相信周景行的話,在她看來,周景行這麽說,不過是想引起自家公主的注意而已!


    “靈兒,不得無禮,給周公子道歉。”


    趙雲婉低聲訓斥道。


    “對不起周公子...”


    靈兒微微欠身,心不甘情不願。


    周景行淡笑一聲,“我們不防打個賭如何?”


    “賭什麽?”不服氣的靈兒當即問道。


    “就賭今日下午施粥的情況,我相信趙姑娘應該有辦法確認真假。”


    “如果我所言屬實,那你就輸我二兩銀子,這二兩銀子不能讓趙姑娘出,必須你自己出。”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如果我所言有誤,那我便送兩位一人一首詩,如何?”


    “賭就賭!誰怕誰!”


    “不過我們才不要你的破詩!你要是輸了,就當著我們的麵,從這裏遊到對岸再遊迴來!”


    靈兒此話一出,趙雲婉的臉色當即一沉。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靈兒當即看向一旁的趙雲婉。


    此時的趙雲婉眸光中帶著一絲冷意,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讓靈兒汗流浹背。


    “奴...奴婢隻是覺...覺得此人對您不敬...所以才...”


    趙雲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了她一眼。


    此時靈兒才意識自己闖了禍,惹得自家公主不快,心中恐懼已然蔓延開來。


    平日裏,自家公主對她們這些奴仆很是寬容,但再怎麽寬容,公主也是公主!


    惹得公主不快,人家讓自己去死,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下人不懂事,迴去之後,小女子定當多加管教,還請周公子莫要怪罪。”


    趙雲婉略帶歉意說道。


    周景行擺了擺手,“無妨,我同意靈兒姑娘的要求,賭約依舊作數,那二兩銀子,我可是要定了的。”


    趙雲婉眼眸微動,“周公子就這麽確定自己會贏?”


    周景行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對岸的那些災民身上。


    “正常來說,河東受災,河東郡又無法救濟,那些受災的百姓,應該會第一時間考慮到河東郡附近的郡縣。”


    “可他們卻選擇跑來這八百裏外的長安。”


    趙雲婉神色微變,對啊,河東郡距長安城足足八百裏有餘,且其周邊的郡縣,麵積也不並不小。


    就算河東受災麵積再大,在周邊郡縣的幫助下,也應該能妥善安置災民才對,怎麽會有如此多的災民逃往長安呢?


    周景行收迴目光,繼續盯著河裏的魚漂道: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河東郡,以及河東附近的郡縣,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所以,他們不得不千裏迢迢趕來這大夏都城,趕來這座他們心中最繁華的城市,謀取一線生機。”


    “所以,災民的人數隻會多,不會少。”


    趙雲婉盯著周景行的背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手握數條消息渠道,尚且不能精準把握災民的情況。


    但此人憑借一些細碎的消息,就能得出如此推斷!


    “那施粥呢?周公子對施粥的情況有何見解?”


    趙雲婉神色鄭重,再次發問。


    “這就更簡單了。”


    周景行指了指河麵那不斷上下小幅度擺動的魚漂,“就跟釣魚一樣。”


    “我魚鉤上掛的地龍肥美異常,投入河中之後,這條魚咬一口,那條魚咬一口。”


    “河裏魚兒很多,不少魚兒都很聰明,知道怎麽啃食地龍不會咬到鉤子。”


    “最後,魚兒們吃了個飽,但鉤子上的地龍卻已經所剩無幾。”


    “這魚,自然也就釣不上來了。”


    周景行提起魚竿,將魚鉤拉出水麵。


    正如他所說,魚鉤上的地龍,已經所剩無幾。


    周景行歎了口氣,掛上新的地龍,繼續垂釣。


    “掛上新的地龍丟進去,如果魚兒沒有吃飽,那麽它們就會繼續吃,直到吃飽。”


    “可等魚兒吃飽了,我地龍估計也沒了。”


    聽著這些話,趙雲婉腦海中有萬千思緒閃過。


    “給錢。”


    沉默半晌後,趙雲婉低聲開口。


    一旁的靈兒也震驚於周景行的話語。


    她隻是性子衝動了些,不是傻子,自然能聽懂周景行話語中的含義。


    地龍代表的,是朝廷發放的賑災糧。


    河裏魚兒代表的,是從上到下,負責賑災的官吏。


    釣魚人的目的是釣上魚,賑災的目的是讓災民吃飽,兩者都沒達到目的,所以可以劃個等號。


    也就是說,朝廷出的糧,大部分都進了賑災官吏兜裏,隻有少部分會到賑災粥棚!


    她心悅誠服的掏出二兩銀子,“周公子,我性子急躁,剛才的事情,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景行接過銀子,輕笑道:“無妨,我要是處在你的位置,可能也會認為眼前的家夥是個隻會誇大其詞,試圖勾引女人的神棍。”


    被點破小心思的靈兒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原來...周公子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真是丟死人了!


    “周公子大才,又有容人之量,小女子心悅誠服。”


    靈兒心甘情願,拱手行禮。


    趙雲婉的目光落在對岸的那些災民身上,眼中流露出憐憫的神色,“如此多的災民,肯定會有不少人要被餓死。”


    “他們千辛萬苦來到這大夏都城,難道最終還要餓死在這都城之內嗎?”


    一國之都出現大量災民餓死的現象,駭人聽聞。


    周景行側過頭,看到了這位絕美女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憐憫。


    長得好,背景硬,本人還心係百姓,這樣的女子,簡直是做老婆的完美人選!


    隻是可惜,她跟皇家有關係。


    周景行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跟皇家有關的女子,可不是那麽容易娶到滴。


    “難道這一切,就沒有辦法解決嗎?”


    趙雲婉哀歎一聲,整個人莫名生出一股無力感。


    “公...小姐...這並不是你的錯。”


    差點說漏嘴的靈兒連忙糾正,在趙雲婉身邊小聲安慰起來。


    “其實,也並不是沒有辦法。”


    趙雲婉我見猶憐的模樣讓周景行內心觸動,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讓這位美人如此神傷。


    “什麽辦法?”


    兩女立刻投來殷切的目光。


    該死!什麽內心的聲音,就是單純好色!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控製!要控製!


    不能因為對方好看,就破壞自己的原則!


    周景行想著隨便說兩句敷衍一下,可當他看到趙雲婉的臉龐之時,腦子裏的想法立刻就有了變化。


    原則這個東西...它...它...是可以靈活變動的...


    內心一番天人交戰之後,周景行還是選擇和盤托出。


    “其實要想解決這個問題,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把賑災用的糧食,換成牲口吃的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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