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碗糖水,現在是多麽容易。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1963年,那是多麽奢侈,那是想都不敢想。但我喝到了,是學校勤工儉學,老師獎勵給同學們的。不過,那不是純糖水,是糖精沏的,那我們也高興壞了。


    開學了,天氣也漸漸地暖和了,季節穀雨都過了,生產隊裏大田都種完了,學校向中心校申請的校田種子都到了。種子有甜菜,向日葵,紅花,大麻籽。


    到了,老師高興了,學校給老師分工了。分工了,我們學校一共四個年級。學校講了,還是原來的規則:一至四年級,各年級的班主任老師負責自己班級校田地的種植。老師領著自己班級的學生,一年負責春種,夏鋤,秋收。等著秋收後,由學校統一賣給供銷社,大隊。賣的錢除了學校提留外,剩下的錢全歸班級使用。班級使用,那個時代班級用錢的地方很多,買黑板擦,黑板油,粉筆,笤帚,戳垃圾的鐵戳子,還有,班級的玻璃打了,需要鑲嵌。等等,這些花錢開支都是班級自己解決。


    老師樂了,是班級有了校田地,能種植,秋天有收入,班級買啥不用犯愁了。


    現在的學生不知道,我們國家的教育事業剛起步時是多麽艱難。太遠的我不知道,就我上學的時候,是1963年,那個時候,學校的條件是很簡陋的,教室窗戶上很少有玻璃,要麽是烏玻璃,要麽糊的窗戶紙;教室裏沒有桌椅。一個桌椅都沒有,學生上課坐的不是椅子,也不是凳子,有的是用一根木頭棍子,砍成橛子釘在地裏,上麵再釘上一塊破板子,有的破板子都不是,就是土坯砌的土堆。要是說老師用的黑板擦,粉筆那就更可憐了,黑板擦不是買的,是給學生要的,是哪個學生的老爹,穿的氈嘎達不能穿了,給絞一塊拿來,找一小塊木板釘上,就做黑板擦了。粉筆是搞石膏弄的。


    教室簡陋,那樣的教室也不夠,我的學校是土草房,土草房還就五間,五間房間壁三下。西頭兩間隔開,做兩個教室,東頭剩下一間開始是倉庫,後改成教室,學校隻能有四個年級。年級還都是複試班。村裏也有念五年六年的,那就得上公社中心學校上去了。


    公社中心校,距離我們屯子十八裏,十八裏地,每天上學還得來迴走。我哥哥和鄰居家小崔,去不幾天就不上了。


    我上學時還是很幸運的,學校這時,大隊給了點校田地。


    校田地,公社中心校對校田地還有明確的說法,讓種一些值錢的,公社衛生院和供銷社收購的作物。 種子,有甜菜,葵花籽,紅花,麻子,是中心校和公社醫院從哪協調給的,並且在種的時候,就告訴了,種的紅花,大麻子,等著秋天豐收了賣給醫院。對於向日葵,葵花籽,供銷社負責收購,而甜菜,大隊酒坊就要了。


    上課了,老師來了,老師開始講話了,同學們,我給大家說個事,今天咱們不上課了,得勞動了,咱們的校田地該種了,咱們種的種子,中心校給協調好拿來了,剛才學校分好了,學校要求咱們今明兩天就得種完。要再不種上,就晚了。


    “老師,咱們又勞動了?”


    “對,同學們,咱今天又勞動了。咱得種校田地了。”


    “老師,咱們學校怎麽還得種地呀?”


    “啊,種地,同學們,你們聽我給你們講呀。咱們要種地,咱們為什麽要種地?是這樣,你們看,咱公社是剛從向陽川分過來,剛成立的。咱這屯子也是剛組建不幾年呀,原來咱這屯子都是這幾家,那幾家的,咱這學校建立更晚呀。現在上級沒有錢給咱們,這大隊呢,更是沒錢給咱們,就連我們這幾個老師都是掙工分的。那咱們班級買點啥沒錢咋辦呀?比如咱要買個黑板擦,買盒子筆了,咱這教室窗戶上的玻璃壞了,學校都沒有錢買,就得咱班級自己解決。解決,班級沒錢,咋辦,叫同學們拿,平攤,都不好吧,同學們,我問一下,大家願不願意平攤呀?”


    “不願意。”後麵的同學喊道。


    “不願意,這不就得了,不是同學們不願意,是誰家都沒有錢。你看吧,大家交個學費還沒有錢呢,那還有錢再為班級買啥呀?”


    “是吧?馬家軍同學?”老師問我,我笑笑,我不迴答。我是知道我家沒錢呀。


    “你看,我問馬家軍同學,馬家軍同學都不發表意見。”


    “老師,不是我不發表意見,我要是說大家平攤,同學們家裏都沒錢呀?”


    就是啊?所以說,咱學校才3安排了這項勞動。這項勞動就能為咱學校解決很多問題。好,下麵咱同學就迴家,拿工具吧。”


    “老師,拿什麽工具呀?”


    “什麽工具,刨鎬,鐵鍬,背鎬,是能翻地的工具都行。咱那校田地得翻呀,不翻,那地也種不了呀?”


    “哎呀,老師,這種地,學校給學生有沒有獎勵呀?”


    “有。咱班級種這些東西,賣了錢,就是為咱們班服務的。”王老師說道。王老師正說著呢,張老師走過了,王老師看同學們還有幾個沒走,特意說道:“張老師,我說的對吧?在這項勞動中,班級同學表現的好,可以有獎勵是吧?”


    “對,對對對,有獎勵。”


    “對,有獎勵好啊,走,劉佳,咱迴家求工具去了。”


    “劉佳,李小同,你倆快去快迴呀?”王老師看著劉佳和李小同跑了,喊道。


    同學們都迴去拿工具去了。學校的三個老師湊到一起了。開始嘮嗑了。王老師問道:“張老師,吳老師,我給你倆說呀,咱三個都是民辦老師,一年就掙這三千八百工分,咱啥時候能轉正呢?”


    “轉正,王老師,國家現在這麽窮,怎麽給你轉正啊?國家要給咱們轉正,那國家得拿錢的,你等著吧,等著國家經濟發展了,也可能給咱們轉正了。”


    “國家給咱們轉正,老王 老吳呀,我看呀,那首先,也得國家有能能力辦學了。現在,要是光指望著大隊辦學,那是不行的。你看吧,這大隊,一年一年都不給咱點錢,咱想找木匠做個黑板都弄不成呢。”


    “哎,刨地了,種校田地了。”遠處幾個同學喊道。


    “哎,王老師,吳老師,同學們去求工具迴來了,有學生在這,咱們幾個老師快領著學生幹活吧,啥也不要說了。咱要鼓勵同學們呀,爭取,咱們要把這校田地種好呀。”


    “哎,張老師,咱三個,你是校長啊,咱現在叫學生幹活,咱動員他們,你說,咱種這麽多東西,咱要是豐收了,咱學校是不是也得給同學們點獎勵呀?”


    “獎勵,那可以。吳老師,你說的就是發個獎狀唄?”


    “我說的不是獎狀,獎狀你隻能發個一兩個同學,你不能發給大家呀,我說的是在豐收了,到年底學校要給學生放寒假了,在放假之前,搞一個學生新年小聯歡,學校給一個班級拿出來三塊五塊的,買幾塊糖啊,弄點糖水啥的,叫同學們喝點糖水,吃點毛嗑。這樣,也叫同學們高興高興,再者,這也是為明年工作打基礎呀。”


    “行,行行行,你這個辦法好。爭取吧,但這必須是種的校田地豐收呀?要是還像五九年到六一年那樣,學校的校田地啥也沒得,那是不行啊。”


    “那是那是。哎,馬家軍,你們迴來了,咱們班幹吧?”


    “幹吧,早幹得幹,晚幹也得幹。”


    “走吧,同學們。”王老師說著就領著大家來到了學校的房後的大地裏,好大一塊地呀,南側是一條小壕溝,其餘三麵都是學校的大榆樹大楊樹壇子。


    “同學們,這就是咱們二年和一年分的校田地。我去和吳老師看看,咱這兩個班級得從中間花開呀。勞動委員,吳寶林,你領著同學們先刨吧。班長,學習委員幫著監督呀,看哪個同學幹活出力,哪個同學不願出力。出力的同學,咱到年底豐收了,學校校長說,學校要獎勵啊。”


    “好,來吧,我在這開刨呀,大家跟著我刨呀,幹吧?”勞動委員喊著。勞動委員拿刨鎬刨上了,班長也喊著刨上了,


    大家都刨起來了,一鎬一鎬的刨。拿鐵鍬的,也開始挖上了,一鍬一鍬的挖著。


    地硬啊,這地,前兩年種了,也是種這幾種作物,到了秋天,下大雨,都澇了。去年,學校就沒敢種。因此這地就撂荒的板結了。同學們刨呀。


    小孩是無私的,天真的,老師鼓勵著,大家都可積極了,同學們刨地,天上還有太陽照射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過去了,老師不說歇著,誰也不說歇著。


    老師呢,幾個老師,這看看,那看看,走著,說著謀劃著。幾個老師走過來了。


    “老師,這塊地,怎麽就咱二年級和一年級兩個班呀?”勞動委員問道。


    “啊,三年級學校給分操場南邊那塊地了。四年級學校讓他們種這學校四周大樹壇子底下,還有那兒,教室後邊,壕溝南側。”王老師說著還用手指著。


    “哦,學校種這麽多呀?”我問道,我問著,我用胳膊擦著額頭上的汗。


    “學校種這麽多?咱班和一年刨的這塊,還有前麵操場南邊那塊,是大隊給的校田地,用來咱們勤儉辦學的。校園四周,校長張老師說,咱這正好有紅花籽,咱校園四周種點,好看,也能改善一下環境。”


    “老師啊,咱這兩天能幹完嗎?”王永義問道。


    “幹不完,咱就再幹一天唄。咱怎麽也的種上啊?這大隊給地了,上級中心校給種子了,讓咱們勤工儉學呢,咱再搞不好也不行啊?”


    “老師,我大哥在富民北邊,大江壩裏麵上耕種,人家種的地可好了。他們在學校食堂吃飯都不花錢。”


    “啊,不花錢,你哥哥學校是耕中,那也是勤儉辦學的一種方式。你們說不定,將來上完小學初中,再考高中,也上那耕中呢。”


    “劉佳,你大哥上哪學校,我看可不合適,他們天天幹活。“


    “什麽不合適?我大哥幹活是幹半天,那半天是上課。現在的高中就是那樣。”


    “那樣,我家親戚,在富錦上學,人家是全日製,人家就不幹活。”


    “哎呀,你別說那沒用的,你家親戚你家親戚,什麽你家親戚?你家親戚是城市的人,你是啊?你這叫農村你懂不懂?”


    “哎呀,咱不說那城裏的事了,咱還說咱的地得了,老師,咱刨的太慢了。明天能不能那樣,咱學校,能不能找隊裏,來個趕犁杖的老板子。趕著犁杖給咱這趟一趟呀?豁了豁了。那樣,咱這地就暄和了。”


    “你說這個法子咱學校找過大隊,也個別找過小隊。人家隊裏說種地忙,沒空。”


    校田地我們刨一上午了,也沒刨多少,下午又刨了一下午,還沒刨上一半呢。晚上了,俺家都吃完晚飯了,我想給俺爹說,俺爹是趕牛犁杖趟地的老板子。我跟俺爹說,我怕俺爹不同意。俺娘在外屋地刷碗呢,我趕緊跑過去,我說娘,我替你刷碗,你先歇一歇。


    “啊,你替我刷碗?孩子,你有事吧?”


    “娘,我是有點事,我給你說,你看看行不行?俺學校,這兩天,不是刨地,種校田地嗎?俺班那同學都小,都是小嘎豆子,今天刨一天,也沒刨多少,連一半都沒刨上,還刨的禿嚕返賬的。俺爹是牛老板子,我想給俺爹說,叫俺爹幫幫忙,給俺們分的那一嘎達地,搞牛犁杖趟一趟。我說,我怕俺爹不同意,娘,你是不是多給俺爹說點好話,叫俺爹,給俺們班那地趟趟,給地豁開,能打上壟就行。


    “咿,你說替我刷碗,我就心思這碗不能白刷嗎?咋樣,叫我猜中了吧?”


    是,娘,猜的準呀,娘有多有智慧呀。我求俺娘了,你去給俺爹說點好話,說說吧。”


    “說說也行,可你要知道,你爹趕的牛犁杖,那也不是咱家的。那我給你進屋試試吧。”俺娘說著就進裏屋了。俺娘進裏屋了,我哪還顧得刷碗了,我的心往上提著,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喘了,我躡手躡腳的來到裏屋門外邊,我把耳朵緊貼在門上聽。可惜,俺娘和俺爹說的啥也聽不清。


    聽不清,突然一大聲聽清了,俺爹大聲說道:“那你叫三孩子進屋唄,讓他給我說,我看是咋迴事?”


    “哎,三孩子,家軍,我給你爹說完了,你爹讓你進屋裏去說呢,你爹叫你說,他要聽聽,看看你們種校田地到底是咋迴事。”


    俺爹讓我進裏屋,我趕緊進屋了。我小心翼翼地跟俺爹說,我怕說不好,說砸了。嗨,誰知道,我一說成功了。俺爹說,那我自己趕得犁杖,我就不用給隊長說了,我要是給隊長說,隊長要是說不行,那就不好辦了。那樣,明天我提前去,天蒙亮,我就去把犁杖套上趕出來,誰問我,我就說咱家菜地有兩壟地需要趟一趟。我要是沒遇到人,那就更好了,你也早點去學校地裏等著我,那我就趕著犁杖直接去就完事了。我到那,趕著犁杖給你們趟一個來小時就完事了。


    “好,謝謝爹了。”


    “謝謝你爹,你爹多幹活也是嘞。再說了,他爹,我給你說呀,你給學校趟地,你可別叫隊裏知道了,你要是叫隊裏知道了,現在四清工作隊在這呢,誰要說你和大隊薑春濤楊德山一樣,這是貪汙,是階級鬥爭,是走資本主義就完了。”


    ”哎呀,你可別亂說了,我和薑春濤,楊德山咋能一樣呀?笑話,你知道薑春濤,楊德山是咋迴事?他們確實是貪汙了。我這是給學校趟幾壟地,我這是支持學校勤工儉學。


    “俺爹說了,第二天早上真來給俺班趟地了。


    俺爹給學校趟地了,趟完走了。等著老師來上班,領著同學們去刨地,到地裏一看地誰給趟了,老師和同學們很吃驚,都高興極了。問誰來給趟的,大家都說不知道,老師問我,我也說不知道。


    學校的校田地俺班兩天就種完了,別的班都幹三四天。夏天,校田地,鏟草背壟,等田間管理,我們都管理上去了。秋天豐收了,學校班級收入都挺好。俺們班級做新黑板了,教室裏的備品煥然一新。


    學校要放寒假了,在元旦那天,學校各班都搞了聯歡會,各班老師都提前給同學炒的毛嗑,頭一天老師就告訴了,讓同學們帶喝糖水 碗。有的同學問老師,帶大碗小碗,老師詼諧說,碗越大越好,糖水是獎勵大家的,喝糖水嗎?就得大方點,隻要不把肚子撐壞就行啊。


    大家喝糖水,大家吃瓜子,大家拉歌,表演節目,喝糖水,搞糖精,同學們沒見到過呀,同學們都說老師真能耐。老師說,上供銷社想買糖,沒有。這糖精是托人買的。大家都說真好。老師說,咱校田地種的好,感謝大家了,同學們都該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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