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之年再楊帆,親朋相助共克難,冰碴底下撿玉米,


    三九嚴寒把魚釧,再餓不能掉眼淚,今年不行盼明年。


    跑水半個多月了,洪峰過去了,防汛指揮部讓我們迴來了。迴來了,我們走在迴來的路上,內心都有一股熱流在激蕩著。


    激蕩著,覺得老天爺給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說洪水來了,就來了,說過去了,就過去了。激蕩的使我們雀躍,激蕩的使我們唿喊。歡唿,我們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


    一路上,大家議論著,大家都說現在國家真好,說政府真有能力,現在的科學真了不起,能測定出哪天能漲大水,哪天洪峰來,哪天洪峰走。


    高興,高興過後,一個現實,一個淒涼的慘狀浮現在眼前。大家走著,眼睛不停地向路的兩旁張望著,張望著,一塊塊玉米倒在水泊中,一塊塊穀子,一塊塊黃豆蕩然無存。


    “哎,叔,今年看起來咱隊又完了。”


    “完了,完了唄,這也不是咱一個隊呀?”


    “叔,這鬧災害幾年了?”


    “幾年了?你算唄,那五八年就不行,去年是五九年年,也不行,今年這是六零年,今年又是這樣?”


    “呀,叔,這鬧災害都三年了?明年就能好了吧?”


    “哎呀,可別說這些了,咱快點走,等著迴家看看咱家的房子咋樣吧?”


    “就是嘞,今年這日子就夠咱們戧了。”


    大家說著走著。來到學校院子外邊了。遠遠地看去,學校院子裏光禿禿一片,啥呀沒有了,原來的籃球架子還叫大水給衝跑了。


    “哎呀,到咱們的學校了。看看咱們的學校的房子怎麽樣吧?”


    “學校?學校看來還沒什麽變化。學校的房子,教室還在,這周圍的大樹,大榆樹,楊樹,咋地沒咋地?”


    “學校的房子沒咋地就好,學生開學還能上學。樹,大樹,這漲大水,他不能把這大樹怎麽地了。”


    “呀,爺爺,你看樹枝上的草葉子,啊草葉子,爺爺你看,那樹上麵還掛著兩捆草呢。”


    “啊,爺爺,我去看看學校教室去,看洪水給俺班的教室衝壞了沒有?”二哥說著就騰騰地跑去了。


    “娘,俺也去,俺也去。”


    “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三孩子,咱得迴家,你大哥和張麗從哪大官道上,下去看咱家的菜地去了,你二哥又從這跑去看他的學校了,他是學生,他得想著上學。咱啥也不幹,咱迴家,咱得迴家看咱家咋樣了?咱那房子,咱那幾個下蛋的大母雞,咱的鴨,咱的鵝,家才是你,我,和你小弟弟,咱娘仨待得地方。”


    “好,好好好,迴家了,迴家了。”我喊道。大家往屯子裏走著。走過了學校,來到俺家門前的路上,先看到的第一家,是俺隊的隊長家。隊長家的房子還在呢,隊長家院子的柴火垛,豬圈都不在了。院子裏變得幹淨了。


    “哎呀,我的媽呀,還叫不叫窮人活了,我的柴火垛,哪去了?我的豬圈哪去了?我的豬也跟著洪峰走了?”李大娘,坐那哭呢。


    “哎呀,別哭了,房子在,人在就行了。有人在,平平安安地能迴來就挺好了。這要是沒有國家通知咱們,管咱們,安排咱們轉移出去,咱們這些人都撤不出去。”俺爺爺喊道。


    “娘,哭了。”


    “哭了,那是你大娘,傷心了,洪水給她家的柴火垛衝跑了。”


    “快走快走,她老馬二嬸,老李婆子,隊長媳婦,在哪哭呢,哭她家的柴火垛呢,咱得迴家看看咱家的房子柴火垛去了,咱還不知道咱家的柴火垛咋樣了呢?這洪水洪峰的呀,太大了。都能給柴火垛衝走了。”鄰居徐大娘說道。大家說著,心都往上提著,很怕自己家的房子柴火垛叫水衝走了。


    大家說著,往前走著看著。徐大娘和老李家就隔一家。


    “呀,呀呀,你家柴火垛還行,還行,啊,房子,你家的房子,還有豬圈還行,都在呢。”俺娘說道。


    “我家的還行,她老馬二嬸,我家的柴火垛,這上麵搞大刹繩攬著了,柴火垛底下搞大石頭墜上了。你趕快迴家看看你家的吧。”


    “到家了,到家了。”我喊道。


    “到家了,孩子,那咱看看咱家吧?啊,咱家的房子,還在呢,好啊,房子在那兒,那房子就跑不了了,咱迴來就有地方住了。爹,你再看看咱家的柴火垛咋樣?,三孩子,你去看看咱家的倉房和豬圈。我抱著老四進屋看看咱家屋裏進水嗎?”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幾個大母雞看著主人迴來了,從房頂上飛下來了,直接飛到俺娘跟前,落下來了。


    “哎呀,哎呀,看看,看看看看,孩子,你看咱家的這幾個母雞多懂事吧?看著咱們迴來了,就從房子上飛下來了。”


    “娘,那是母雞想咱們了。”


    “想咱們了?它們是多少天沒看到咱們了,他們可能還心思呢,我的主人去哪裏了呢?我看看少不少啊,咱家是七個大母雞,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呀?怎麽六個了?,孩子呀,三孩子,咱們家的雞剩下六個了。”


    “娘,咱家的豬圈,沒咋的。咱家的倉房,後麵和那邊斜歪了,要往這邊倒了。”


    “要倒了,那他先倒著吧,那沒事兒,等著你爹迴來再收拾吧。我現在沒工夫看它,我要進屋看看,咱屋裏呀。”俺娘說著就來到俺屋子跟前。眼睛往窗戶一看,窗戶上下糊得窗戶紙沒了,就剩下窗戶棱子了。再看門,外屋門,門在,門上糊得紙也沒了。俺娘開門,門斜著,開不動。哎呀,屋子 又下沉了。俺娘哈道。


    “屋子下沉,我來,咱們給屋門先抬著拿下來吧?”


    “來吧,爹,這外屋門要不抬下來,咱進不了屋啊?”


    “進不了屋,那不行啊?來抬下來。我從門門軸這邊抬,你抓著那邊往上掫著點。晃一晃就薅下來了。”


    “晃晃,也不好往下抬呀,看起來這房子又往下下沉了。”


    “下沉這是一定的了。這房子是多少年的老房子了,我今年來了,那老張豁牙子來給我說話,他說這房子,蓋的至少也得有三十年了。這樣的老房子,這迴漲水,洪峰來,這屋子又叫大水泡這麽些天,那能好了嗎?俺掉了掉了,門摘下來了。”


    “掉了,摘下來了?爹,這門就先搞一邊,叫它上那邊搞風吹著去吧。哎,進屋看看吧。”


    “進屋看看,娘,我來了,我進屋看看。”二哥跑著迴來了,一聽俺娘說進屋呢,俺二哥蹭蹭地跑過來了,跑過來,就進屋了。二哥一進屋,看見俺家的做飯鍋在地上擺著呢,二哥尖叫起來:娘,怎麽了,鍋咋在地上啊?


    “鍋在地上,我看看。”俺娘說著,趕緊進屋來看,看看灶坑底下,看看鍋腔子,看了,俺娘明白了,說道:“啊,這是洪峰過來,洪水湧進了屋子,洪水進了灶坑,給鍋鼓出來了。”


    “啊,真有意思啊?啊,娘,你在看,這窗戶上砌的坯沒了。”


    “啊,我看看,啊,還好,這是洪水進屋後,擱屋打了個旋渦,給鍋鼓出來,又擱這窗戶鼓出去了,這鍋是創在窗戶的牆了,遇到牆又碰了迴來。”


    “哎呀,娘,多危險呀?要沒這窗戶上的牆擋著,這鍋就得叫洪水給飄走了。咱在進裏屋看看,呀,娘,你來看,咱南炕的炕席咋在窗戶上貼著呢。”


    “啊,我來看看,啊,孩子,這是洪水也進這屋裏了。俺娘說著,用手指杵杵扛麵子,炕麵子就軟乎了,成泥了。”


    “哎呀,我的娘啊,咱這炕都這樣了,咱還咋住呀?”


    “咱咋住?家林,咱這屯子誰家的房子都得進水,都夠嗆,等著慢慢修唄。走咱們上外邊去吧,別老在這屋裏了,這屋眼下有危險,咱等著你爹迴來再說吧。”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小燕子在二檁上叫個不停,它聽到有人的說話聲,還以為來喂它們了,立刻伸著脖子,張著嘴要食物吃呢。


    二哥和俺娘在屋裏看了一遍,瞅瞅這,看看那兒,出來了。出來了,一會兒,東屋的大爺大娘他們也迴來了。迴來也趕緊進屋看了一遍。看一遍,俺大爺問俺爺,怎麽辦。


    “怎麽辦,這房子得晾幾天,晾幾天,叫屋子幹一幹,現在這牆,屋裏都濕著呢,你想修也不好修。炕,還得脫坯,收拾炕,炕牆不行的就得換炕牆,炕麵子不行的,就得換炕麵子唄''。


    “爹,我看了,那樣收拾,就不如重新搭炕了。”


    “搭炕就搭炕,不用急,看看人家都咋辦,再看看大隊裏,小隊裏,還有上級都咋給安排的?”


    “咋安排的?今年這災害太大了?國家還挺窮的,我估計要是叫國家拿出錢來救濟這些老百姓,那一時半時是做不到的。”


    “你說這對,這1960年呀,又是國家和老百姓的一場災難。”


    “災難,災難,,咱也不要怕。我給你說,咱中國人受的災難還少嗎?打小日本,打蔣介石。這場洪水的災難,我看,要比起打小日本來,災難還是小的多了。”


    我們迴來兩天了,屋裏不能住,俺娘領著俺們都住在柴火垛的草窩裏。俺娘說等著你爹迴來看咋辦吧?


    俺家屋子不能住,左鄰右舍的家也是一樣,都不能住,也都是在外麵臨時找棍子,找柴火搭個鋪住。


    俺爹迴來了,俺爹是修大壩防洪去了。爹迴來了,大家挺高興的。俺爹去防洪一個多月了,俺爹說洪峰過去了,防洪不用防了。


    晚上了,隊裏通知開會了。俺爹和大哥都去了 。俺爹去開會一會就迴來了。俺娘看俺爹迴來了,趕緊問俺爹,開的啥會,這麽快就開完了?


    “啥會?研究救災唄。剛受完災,講別的也沒用啊,開會就快唄。”


    “救災,誰給開的,咋救啊,有好事嗎?”俺娘一問,俺爹笑了,俺爹說有好事,縣裏派工作組來了,工作組的人給開的。好事有兩個呢:一個是叫生產隊裏要搞好生產自救;一個是叫個人搞好生活自救。


    “就說點這兒,那兒,工作組的說沒說國家能給點啥?”


    “國家給你點啥?你想的美?這幾年全國有好多地方農業都受災,生產隊裏給國家都交不了糧食,國家現在拿啥給你呀?”


    “娘,生產自救也行,人家工作隊的說了,這隊裏的莊稼,邊邊拉拉的,崗是地,還有點沒淹的,讓隊裏加強管理,說今個才七月十五,到秋分還有半個多月,到八月十五收莊稼,還有一個來月,讓隊裏把這點沒淹沒的管理好,到時候收迴來。另外,工作組的還說了,等著到了冬天,上級,還能給找點掙錢的活,叫隊裏用馬車馬爬犁去東上溝裏,去倒套子拉木材去。說是叫隊裏掙點錢,給社員分點,叫社員在過年的時候買點年貨啥的。


    “呀,那也行,那還不錯呢?”俺娘說道。


    “不錯,那國家,也是著急呀,今年這麽大的災害,國家能想出法來,那 是一定要幫助老百姓的。”


    “那這麽說,他爹,這段時間,生產隊裏也沒多少大活了,這留出來的時間,就得叫大家搞生活自救了。”


    “對呀,人家工作組的隊長說了,社員們搞生活自救有兩條,一個是看著自己的房子,天天打開窗戶門晾一晾,讓屋子裏麵通通風,屋裏通風,晴天了,需要脫坯就脫點坯,脫了坯晾幹了,隊裏搞車給拉迴去。房子需要修,要趁著天還沒冷,給屋子修好,爭取在冬天來臨之前都搬進屋裏去。除了修房子,還要搞好自己的菜地管理,看看自己家的菜地裏,苞米土豆子淹的咋樣?還能不能剩點。要是能剩下的,看看,要及早的收拾迴去,要做到顆粒歸倉。是吧,家德?那工作組的是這樣說的吧?”


    “對,是這樣說的。”


    “那我是剛迴來,家德,他娘,你們這是從沙崗迴來幾天了?兩三天了吧?你們去咱菜地裏看沒看呢?恐怕還沒去吧?”


    “哎哎哎,他爹,可別說孩子沒去過。我給你說,咱孩子去過了。去,還是咱家德和那老張家小麗一起去的呢。”


    “哦,去過了,咋樣,看了沒有?咱那菜地的苞米,土豆啥的,淹的還剩下一點嗎?恐怕是淹的啥也沒有了吧。”


    “剩下點。爹,苞米還行,有的叫大水衝倒了,有的衝倒了,那些沒衝倒的,苞米,多少還能掰一點。要想長成好苞米那是不可能了,能掰迴來吃青苞米。”


    “哦,那也行啊。”


    “行,他爹,俺們迴來這是三天了吧,我們這幾天吃的就是家德和張麗那天掰迴來的苞米。”


    “那好,能吃就行啊。那樣的活,你們有空還得去地裏看看去,苞米能挺幾天的就挺幾天,不能挺的就掰迴來。吃一天說一天。另外,你們再看看那土豆子,人家工作組的也說了,隻要那地裏的土豆子,不淹爛了,要剩下軟大哈的,那也行,那整迴來了,也能曬土豆 粉,說那土豆粉,也比咱去年用穀癟子和豆秸,搞磨加工的澱粉強的多。”


    ”好,他爹,人家工作組的說的生活自救,能給說出一些法子來,我看也是挺好啊,那我明天就領著家林去地裏用二齒鉤子刨去。“


    “好,你們去地裏,找吃的,我就在家裏收拾房子。咱就多項生產自救吧。”


    冬天了,俺爹天天拿個斧子去地裏撿苞米,那隊裏有好多苞米,在洪峰來的時候,都被淹沒在水裏,到了冬天了,那水殺下去了,那苞米棒子就凍在一層冰底下。俺爹去撿去,有的苞米長成了,有的是嫩苞米,那俺爹也從冰裏砸出來。俺爹隻要去一天,總能撿迴來十斤八斤的。俺娘看著俺爹天天能撿迴來一點,高興的說,這老頭子,隻要一天能撿迴來一點,就 餓不死咱們。


    俺爹撿苞米,俺大哥我也不舍得閑著,天天和人家拿冰釧去打魚。大的小的,俺家炸醬吃。打得好一點的,大一點的,俺大哥就背著去富錦賣了,俺娘說,俺大哥挺能待,買得錢夠買鹹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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