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隊裏真是忙,忙的個個喜洋洋。


    秋收了,隊裏的土豆起完了,割地開始了。天還不亮呢,俺娘就起來做飯了,俺娘起來做飯,俺爹跟著就起來了,俺爹起來,就趕緊拿鐮刀找磨石磨刀。俺爹磨鐮刀,先磨自己的。俺爹磨完自己鐮刀就趕緊給俺大哥磨刀。


    磨刀,謔謔謔,謔謔謔。俺爹磨鐮刀,把磨石搞炕沿上,?來半碗水,給磨石和鐮刀上都滴上水,就哢哢的推起來,俺爹先磨正麵,再磨背麵。磨,先用粗磨石磨,磨,磨一會兒,就用手拎著刀把,用手指甲蓋擋一擋刀刃子,試一試,快不快。等著磨快了。再換細磨石扶扶刀刃。俺爹很怕鐮刀磨不快呀。


    “鐮刀磨好嗎?”俺娘在外屋地喊上了。


    “磨好了,磨好了,磨差不多了,咋的?”


    “咋的?鐮刀磨好了,那就吃飯吧,飯,俺給你們爺倆做好了,”


    “做好了,那就吃唄。”


    “吃,你把咱大孩子喊起來。你不把他喊起來,你也不能自己吃啊?咱大孩子,今個他不也得跟著你去隊裏割地去嗎?”


    “喊起來,喊起來,俺喊唄。家德,起床吧,你娘做飯,早上的飯,都給咱做好了。嗨,我也知道你歲數小,本來你是應該上學的。可誰知道山東硬要在咱那馬樓修水庫呀。修水庫讓咱搬家。咱這家搬的,搬來搬去的,硬是給俺這孩子搬的沒地方上學了。”


    “哎。飯來了,他爹,你爺倆擱哪吃,我給這飯搞這炕沿上吧。”


    “搞炕沿上,你就搞炕沿上唄,咱家也沒有一個吃飯桌子。飯搞哪,俺們還不能對付著把飯吃嘴裏呀。咱這孩子還沒起來呢。”


    “哎,你可別磨嘰了?咱孩子上學不能上就不上吧?國要修水庫的事,你能管了啊?天生咱這孩子就是幹活的命。”


    “好,俺孩子是幹活的命,孩子,家德,起,起來,跟著爹去隊裏割苞米去。”


    “好,起來,起來,俺起來。割地去,俺掙工分去。等著,俺長大了,當兵去。”


    “對,當兵去,保衛祖國,有誌向就好,還得等幾年。現在,咱起來吧,孩子,這到秋天了,隊裏的土豆子都起完了,各家的土豆子也起完了,這迴就剩下割地割莊稼了。割莊稼,飯,咱家的飯,我一定給你們做好。家裏啥事耽擱,飯都不能耽擱呀。你們今天割苞米吧?隊裏,我估計著,也用不了兩天,隊長就得找俺們三線婦女去隊裏扒苞米了。


    “扒苞米?昨天隊裏開會說了,隊裏先組織好勞力,給苞米割了撂倒,等著給苞米都撂倒了,就叫三線婦女上,上地裏扒去。這邊三線婦女扒著苞米,那邊騰出來男勞力就開始割穀子,割高粱。等著穀子高粱都割差不多了,迴頭就砍白菜,等著白菜砍倒了,就搞車挨家分菜。”


    “分菜好啊。分菜,咱家就有菜吃了,咱這都有一年多沒吃上啥菜了。”俺爹說道。


    “走了,走了,咱可別去晚了。”外屋地,俺大爺喊著走了。


    “呀,走,你大哥都走了,你們爺倆,還沒吃完呢?”


    “走,大哥他們走,那咱也快。家德,你吃,咱快點吃飯,咱吃完咱也走。咱要是去晚了,咱就落後了。”


    “拉後了?那不行啊?那飯俺就不吃了。”大哥說著不吃了,大哥說不吃了,俺爹說,那不行,孩子,你得把飯吃完呀。俺娘說就是嘞。你飯不吃飽,你到那地裏幹活也沒有勁呀。


    “沒有勁沒有勁,那俺帶一塊幹糧。”大哥說著,就拿一個苞米麵大餅子揣在兜裏。揣在兜裏大哥說,這迴中了吧。


    “中了,那孩子,咱就走吧。”


    “走,爹,咱就走。今天割苞米,我還是頭一次割嘞,還不知道東北這兒,咋割嘞?”大哥和俺爹說著,就拿著鐮刀走了。大哥走了,俺娘就喊二哥,喊我,俺娘說咱們也起來吧。俺娘喊俺二哥,二哥說,娘,俺上學,俺也不上隊裏幹活,這天還不亮呢,你叫俺起這麽早幹啥?俺娘說,隻因為你不上隊裏幹活,你上學,俺才叫你早點起來呢。


    “那為什麽呀?”二哥問道。二哥不理解啊。俺娘說,為什麽,這道理不是在這擺著的嗎?你大哥,本應該去上學呢,就因為在這屯子沒他上的四年級,他不能上。他要是去遠處向陽川公社,那是能上的,可咱家又沒有錢,這就去不了。現在他去不了,就上隊裏幹活了,那你大哥,上隊裏幹活了,他心裏也不是那麽好受的,那這家裏的活,就再不能等著他來幹了。就得咱們抓緊幹了。你說對不對,二,家林。俺娘問二哥,二哥說,對,對對對,太對了。俺娘說,那兒,你們就起來唄,起來就吃飯,吃完了飯咱就幹活唄。


    “幹,好,俺娘說幹,咱就幹。秋天這麽忙呀。俺爹說,分完菜來就分糧,娘。”


    “就是啊。咱家起土豆子,咱家還沒想到能起那麽多,要是看咱起土豆子之前,下那場大雨,下完雨了,多少天就不晴天,咱就起不了那麽多。真沒想到啊。咱家還起了那麽多。咋樣,老二,咱家有了土豆,家裏就有錢了,你欠學校的學費錢和書費欠,你爹就都給你交了吧?”


    “啊,娘,咱交了,學校老師可高興了,俺老師還表揚俺了呢。老師說,你們看馬家林,人家長賣點土豆錢,就把學費交 了。”


    “啊,那老師一表揚你,你覺得臉上很有光吧?”


    “啊,是啊。”


    “所以說,咱家要多勞動呀。這秋天,隊裏的活,家裏的活,咱都要多幹呀。我給你說呀,家林,你吃完飯,跟著娘收拾這土豆子啊,要是收拾好了,咱還能去隊裏粉坊換點粉條子。”


    大哥跟著爹去割苞米去了。到地裏了,俺爹和大哥不知道怎麽割。俺爹給俺大哥說,先讓他們割,咱看看。


    “拿壟了,拿壟了。我先說一下,拿壟的時候,開趟子的,要把放鋪子底下收拾幹淨啊,發現鋪子底下有草要割掉啊。”打頭的喊了。


    “王叔,一個人割幾條壟啊?”大哥問道。


    “割幾條壟,哎呀,我才想起來,咱隊裏,這還有新來的老馬二哥和大小子,沒割過。那麽的,老馬二哥,我給你們說,是這樣個,一個人割三根壟,三個人放一趟子,中間是開趟子的,兩邊是扶趟子的。在後麵還有一個是抱鋪子的,你們先看看。不知道大小子是割整刀,還是割半拉子。要是割整刀,就割三個壟。要不你就割半拉子。”


    “叫大小子,抱鋪子吧,是吧,老馬。要包鋪子,也算整刀。也掙18分。”


    “行,隊長,我就抱鋪子吧,俺抱鋪子,俺再看看大家是咋割的。俺學習學習。”


    好,割,開割。打頭的喊道。大頭的一說割,大家都立刻貓下腰,開割了,割,哢哢哢,哢哢哢,開趟子的一貓腰,就哢哢哢,哢哢哢。需要放鋪子了,壟溝子裏,沒草,就撂下。撂鋪子遇到壟溝子裏有草,就刷刷刷一摟。扶壇子的,也是貓著腰,緊盯著,哢哢哢,哢哢哢。大家割的一個跟著一個,遠遠看去,都好像,滑冰的運動員,都是健步如飛。


    苞米割一天了,東廧子一大片苞米都撂倒了。第二天,割苞米的人又轉到西邊富士屯後麵塊地了。


    苞米割到了,扒苞米的活來了。扒苞米,那個時代,都是用三線婦女。所說的三線婦女,就是平時在家不能出門,在家帶孩子照顧老人的。


    第一天,上午了,俺爹俺大哥割地早就走了,俺在家的人也吃晚飯了。隊長來了。隊長來家作動員來了。隊長來了,進屋找到俺大娘和俺娘,說,兩個老馬大妹子,我是來請兵來了,你看你們都是隊裏的人了,咱這東北呀,興這個,到秋天了,秋收了,也就是最忙的時候了,男的整勞力都上隊裏幹成趟子的活了,抱壟拿刀割地了,隊裏還有一樣著急幹的活,這活,在咱這兒都是叫三線婦女幹,這個活去幹,一天早去點也行,晚去點也行。一天能幹多幹點行,幹的慢的,幹不那麽快的,一天少幹點也行。幹是按苞米攤子,按照扒地的畝數掙工分。你看看咱是不是先把家裏的活撂一撂,咱先去幹幾天,頂多也就是十天八天的。咱扒完苞米咱就搞馬車拉著挨家好分呀。咱扒晚了,就怕來了大雪,把咱的苞米捂到雪殼子裏呀。那可是咱們的口糧啊,今年,咱們的年景還不算好啊。去年咱這年頭也不好,咱三隊,一口人口糧才分三百六十斤。人家一隊二隊分的就多呀。今年咱還不知道到時候啥樣呢?


    “啊,隊長,俺不太懂,俺看了,在東北這兒,苞米好像就是咱的主要口糧了。”俺娘問道。


    “對啊,在咱東北這兒,小麥口糧是固定的,好年頭,一口人,國家給定的標準是60斤;不好年頭,國家讓減半。咱今年小麥,還沒給社員往下分呢。隊裏給社員分口糧,去了小麥,第一就是苞米,第二是穀子,其餘還有點雜糧。”


    “哦,隊長,分口糧,人人都是這個標準吧?”俺大娘問。


    “對呀,口糧,按照人口,不分人大小,趕上算。哎呀,要說這,我想起來了,去年,你們來也趕上分口糧了,我聽說,你們就沒撈著口糧。那老劉,整的也不是玩應啊?他怎麽胡幹呢?淨幹那違反國家政策的事呢?”


    “啊,隊長,咱不說去年那事了。咱說現在,你隊長說了,叫俺妯娌去扒苞米去。俺們去,你說你叫俺們什麽時間去吧?是去哪塊地吧?”俺娘說道。


    “什麽時間去,現在去下午去都行。咱隊裏苞米地就兩塊,東廧子地 一塊,你們住屯子這頭兒,離的遠,你們就去西邊這塊地吧,西邊的地就在你們家菜地南邊,富士屯後邊。”


    “好,俺們知道,俺們一會就去。”


    “多幹的點活,還能多掙點工分。那我來了,就算給你們倆說準了,你們去了,地裏有人給你們安排苞米趟子。我先走一步。”隊長說著就走了。


    “啊,俺們知道了。大嫂,咱把家安排一下咱就去吧。”


    “去,好,咱就去,咱別在家收拾了,咱現在就去。咱早去,咱早去,富士屯後麵那塊地挺大呢,咱去的早,咱就能在地的這邊扒,這邊靠道,離咱家還近點。”


    “近,嫂子,咱不差那個遠近。咱去,主要是咱把這活幹了,咱去幹活,社員們也都能看到咱,到時候,隊裏給分東西的時候咱也仗義了。”


    “就是啊,你家他二叔去割地了,俺大侄子家德也跟著去割地了。你再去,你家就去三口人了。那俺家呢,俺家他,俺家大閨女,俺在去,也是三個人了。”


    “走,大嫂,我再給俺三孩子說一聲,三孩子,你在家看家,看著你小弟,你哄著他,不叫他哭就行。你和你小弟餓了,那有死麵大餅子,有早上新烀的土豆子。中午,我可能迴不來,做飯,有你二哥。你二哥,中午放學迴來能做飯,你不用管,我已經給他說好了。”


    “好的,娘,俺看俺小弟,有獎勵嗎?”


    “有,哎呀,你說這孩子,你這生日又過去了,娘那天我還給你想著嘞,你到過生日時,給你弄點好的吃,這兩天咱家起土豆子,一忙,就又過去了。過去過去吧,凡是咱是窮人,誰也沒過過生日。那麽的吧,今個娘一會去扒苞米,等著迴來,娘給你拿迴來一棒燒的嫩苞米吃。


    “好,好啊。走啊,老弟,娘迴來給咱拿燒的嫩苞米吃。”俺說著就給小弟哄走。


    晚上了,天都黑一會了,俺娘俺大娘才迴來了,俺娘她們迴來太晚了,俺小弟想俺娘,哭了,哭了好幾氣兒,都哭著睡著了。俺看著娘迴來了,俺很激動,心思,娘,你可迴來了,俺趕快跑過去,喊道:“娘,你咋才會呢,小弟都哭了,俺也想你了嗎?你給我和小弟帶迴來獎勵嗎?”


    \"哭啥?娘去扒苞米,給你們掙錢去了。獎勵帶迴來了。”娘說著,就從衣裳裏掏出一個燒好的嫩苞米來。


    “哦,娘,真好。”


    “真好,三兒子,你明天看著小弟,你可別讓他哭了啊。你忘了,咱在河南要飯,有多難。現在,咱快沒有啥難處了,咱家幾個人出去幹活,都能掙吃的掙工分去了。”


    俺爹割苞米幾天了,苞米割完了,晚上俺家吃晚飯了,俺爹給俺娘說,隊裏要割高粱了。去年咱來的晚,沒趕上釺箭杆,咱穿個鍋蓋,上隊裏柴火垛找的秫秸,弄的箭杆帶一骨碌秫秸,總算把鍋蓋串上了,費老勁了,還整的那樣,大包小瘤子的。今年春天,咱種菜地,想種點串鍋蓋那種箭杆高粱,沒找到籽。現在咱還整高粱 箭敢嗎?


    “整,整整整。千萬得整點。整了,等著冬天了,俺沒事了,打點好麻繩子,多串兩個蓋簾子。”


    “整,我也想整,我割地,沒空啊?”


    “沒空,那整也好辦。那麽地,等著你們割完高粱了,你沒空,我扒苞米就想法子耽擱一天,我拿鐮刀去,到那高粱地,就削它兩捆子。今年,箭杆得備足,到時候,串兩三個蓋簾子,大的,小的,搞哪用用,來個人看到了,也好看呀?像個過日子人家了。”


    “好,那就得那樣了。”俺爹說道。又過了幾天,俺娘削迴來兩捆長長的箭杆子。


    分菜了,分菜了,老 馬家。大街上來人喊上了。我聽到喊聲,我趕快出去了。我一看,俺家門口來了一個牛車。幹啥的?我喊著問道,來的車上喊道:小孩,給你家分大白菜,你家幾口人,你家大人呢,你去叫你家大人出來往迴抱白菜。一會還來大蘿卜。


    “叔叔,俺家七口人,俺家大人不在家,都上隊裏幹活去了。”


    “哎呀,對了,咱擱著這大街上給分還不行呢,隊長說了,有的家大人都上隊裏割地去了,扒苞米去了,分菜,分苞米啥的就得給車趕院子裏去。”


    “那好吧 ,咱趕吧。於喔於喔,窩窩。於”來分白菜的叔叔把牛車趕進院子,給卸菜走了。


    “於窩,於哦,於哦,白菜又來了。走,給卸院子去吧。”來的車,給卸了又走了。幾天了,白菜車,蘿卜車,都來幾趟了,來 了,給分了,就走。


    “於哦,於哦,於哦。”分苞米 車來了。拉苞米的車,都是大馬車。分苞米,搞大筐,拉苞米的車都帶大閘箱板子,來的車都趕進院裏,車停下,大筐在地上,對著車的後麵,跟車的和趕車人,拿著二齒子,往大筐裏扒,扒滿筐,有人拿大稱,炮稱,炮一稱,記賬上,再炮一稱。炮稱,喊著:360,380,有一個38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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