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秋風嗖嗖的,早晨的地上,水泡子邊都出現了厚厚的冰碴,陽光撒來,冰碴閃閃發光,人們不約而同的都穿上了厚衣裳。到下午了,天氣有了緩和。半個多月的陰天和大雨終於過去了。秋雨給人們帶了很多災難,土豆地,好端端的,本來都是一片長勢喜人的景象,卻突然都被這場大雨給灌了一遍,土豆秧子都變成黑色的杆子了,土豆地有的淹了,有的澇了,有的成了水泡子。


    要秋收了,眼前敗絮凋零慘狀使人們很失意。人們本來都想著自己家的土豆,能起三十麻袋,五十麻袋的,現在都不敢想了。


    天晴了,就意味著要下霜了,這是東北的人們知道的,因而,各家的菜地,人們都在趕緊的忙活著,隻要是菜地能勉強進去人的,人們都進去摘那雨打過的豆角子,苞米了。


    俺家的菜地裏,地頭的黃煙,早收割迴去了,那是收獲了。俺家的土豆地,看著是沒存水,可那地人很難走進去,俺爹說,那就等等吧,等著叫水再往下殺一殺,在看吧。還好,俺家菜地裏,西頭的苞米地還好,苞米杆子雖然都叫大風給搖倒了,但苞米杆子還在呢,還有苞米杆子上爬的豆角子,還在那纏擰著,豆角子,還沒被霜打呢,還很綠呢。這天,一下午,俺娘不停的摘著。俺娘摘,這迴是老的,嫩的一起捋呀,俺娘中午給俺們說,這豆角子,不管長啥樣了,季節到了,都得采迴家了。


    “這是老馬家嗎?”外麵有人喊,俺在炕上看著小弟弟呢,俺聽到是關裏人的聲音,俺不敢吱聲。


    “這家子人是關裏來的老馬家嗎?”外麵又喊道。俺聽到喊聲,一開始,俺不敢吱聲。俺不吱聲,來人又喊一遍,俺看不吱聲不行啊。俺就問道,你是誰呀,你等著啊,俺看你是誰呀。弟弟,來人了,俺出去看看,是誰來了,你在這炕上等著,別動彈呀。弟弟說,娘要迴來了嗎?俺給弟弟說,你別管娘不娘了,你在這等著就是了,俺出去看看,是誰在喊呀?俺給弟弟說好了,俺從裏屋走出來,往外屋地門口一看,門口外站著兩個人,兩個人,衣裳襤褸,咋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俺就問道:“你們是找人嗎?還是來要飯呀?”


    “俺們是從山東要飯來的,俺到這了,就不要飯了,俺到這是找老馬家,俺走到那兒邊,問關裏來的老馬家,那人給俺說你家就是馬家,俺就來了?”


    “哦,你是山東的,你找老馬家?你不是馬樓的,俺不認識你,你認識俺嗎?”俺問來的人,來的人搖頭。我看來的人搖頭,我就知道他不是俺家親戚,俺就說,俺家大人都不在家,都去地裏幹活去了,你要是找俺家大人,你就坐著等著吧,


    “坐著,好,俺找點啥坐著,那俺等著。”


    “啊,這有兩塊坯頭子,你們搬吧,俺給你搬,俺也搬不動啊。俺是看家的,看俺小弟弟。俺娘說,俺看著小弟,不哭就行。”


    天很晚了,太陽都落山了。俺娘扛著摘的豆角子迴來了。俺娘迴來了,來的人趕快站起來了。我跟來的人說,這是俺娘,你倆認識嗎?


    “呀,嬸子嗎?”來的人說著就走上前去給俺娘接扛的豆角子。


    “啊,怎麽了,你是誰呀。”來的人說著就給俺娘扛的半麻袋豆角子接了過來,接了過了,抱著側著身子說,嬸子,俺是剛從關裏家來的,俺是宋樓的,宋樓的小榮子是俺妹妹。


    “哦,宋樓的小榮子,是宋麗榮吧?”


    “對,嬸子。”


    “啊,那閨女,你咋找這來了?”


    “咋,找這來了,嬸子,家裏過不下去了,這是你知道的,前兩年,咱那都鬧饑荒。今年,夏糧又沒豐收。生活是實在太困難了。俺爹就想起你們來了,俺爹說,你們到東北也兩年頭了,估計安置的也有頭緒了。這不,就叫俺投奔叔叔嬸子來了。”


    “哦,閨女,你來了,那這個呢?”


    “這個是俺家的鄰居,要說她大爺,嬸子,你家俺叔你知道。去年,你家上河南,他大爺幫著你家推過小車子。”


    “啊,那是老楊大哥家的,那這麽說,閨女,你是老楊大哥家的閨女了?”


    “啊,是啊,老楊是俺大爺。”


    “啊,你們來,你們倆來,這是咋迴事啊?你們跑了幾千裏地,不是單單地就為了要飯,找口飯吃來的吧?”


    “嬸子,叫你說對了,你看俺倆都多大了?俺都快二十了,她,小楊,也十八了。俺爹叫俺來,就想在這找個本分的人家,俺能在人家,有個飯吃就行了。”俺娘一聽,明白了。俺娘說,好好好,這麽的吧,咱先做飯吧。咱做了飯,一會兒,俺家你叔一會兒幹活就迴來了。迴來咱就吃飯,等著咱們都吃完飯了,晚上了,俺家也沒啥事了,我就把你倆來的事給你叔說,你們倆呢,也得把你們自己想法,照人家的要求的條件,給你叔叔說說呀。


    “哎呀,嬸子,俺給你說呀,都是硬頂著 頭皮說的啊。俺要直接給俺叔說俺這個事兒,是不是,有點像瘋子呀?”


    “瘋子?啥瘋子啊?這人呀,這不是想活著嗎?想活著,人人都得找個地方,都得有個家呀?要是說,當閨女的,要是自己說,想找個男的,那是真有點說不出口,真有點含羞。你們倆說含羞。我給你叔說,一會兒,在咱吃飯的時候,咱先別提這事兒。等著咱把飯都吃完了,我把俺的孩子都打發他大爺那屋去,那咱再說唄。”


    “哦,嬸子,謝謝你呀。來吧,嬸子,你做飯,你要做啥飯呀,俺給你做吧,你去歇著,俺叫她給燒火。”


    “飯,俺家也沒啥好飯,我給你倆說啊,你們倆點子好,你們要是再早來一個月,還是半個月,俺家還沒得嘞。那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這是秋天了,今年公家給分的菜地,俺這幾天,剛得點苞米啥的,才有吃的了。好,不說這個了,我給你們燉豆角子,鍋下是燉豆角子,等著,等著燉豆角子的鍋燒開了,我再在豆角子鍋上邊貼幾個死麵大餅子。來吧,倆閨女,咱先豆角子掐好了吧。”俺娘說著,就拿過來新買的小三瓦盆。俺娘找個坯頭子坐了下來,俺娘坐下了,說,你們也去找塊坯頭子坐下吧,坐下,小宋,我還沒問你們倆嘞,你們是咋來的呢?咋來的,嬸子,俺來這兒,一路上遇到車,能搭車,就搭車,不能搭車,沒車俺就走。哎,小楊,嬸子叫咱坐下,那你也坐下吧。咱坐下,也歇歇腿。


    “放學了,放學了。娘,學校老師給俺們發書了。”二哥放學迴來了,都走到門口了,還喊呢。二哥高興了。


    “呀,來客人了?”二哥看有人幫俺娘做飯,趕緊問道。二哥問,俺娘一下子,想起俺二哥在河南和小榮子要飯的事了,俺娘就趕緊問道,來客人了,老二,你看看這倆姐姐你認識嗎?俺娘一問,給俺二哥造愣了,二哥驚訝地問道:哦,俺認識?俺看看。俺二哥連拿的兩本書都沒顧得撂下。就仔細看了起來。二哥看,歪著脖子來迴看。俺娘知道俺二哥不認識,就問,你認識嗎?


    “啊,俺不認識是不認識,這兒,這個姐姐,好像在哪見過,要不就是,她像俺的一個小姐姐。”


    “哦,你說哪個姐姐像你哪個小姐姐。”俺娘問。


    “這個,就像那誰?”二哥看著,用手指一點小宋。


    “啊,是俺嗎?”小宋驚訝的問道。二哥說對呀。


    “那兒,小弟,嬸子,我得叫他小弟吧?”


    “對,你得叫他小弟,不叫小弟,叫二弟也行,他是俺家老二。”


    “啊,二弟,你說俺像誰?”小宋問道。


    “俺說,啊,俺怕說錯了?俺娘說我。”二哥說笑了。小宋說,哦,你笑了,二弟,嬸子不說你。俺娘笑著也趕緊說,娘不說你。娘不說你。不說俺,那俺說了,她像俺在河南要飯遇到的那個姓宋的榮姐姐。俺那天做夢,還遇到她了呢。二哥一說,逗得大家都笑了。


    “這個小弟弟眼睛真毒啊?小弟,他是你榮姐姐的姐姐。”


    “哦,是嗎?我說像嗎?剛才我一進屋,我都差一點喊出來榮姐姐。我走近一看,這個姐姐比俺榮姐姐個子高。我心思,我才離開榮姐姐一高,榮姐姐不能長的那麽快呀?”


    “好眼力,有道理。”小楊姐姐說道。


    吃完飯了,在吃飯的時候,俺娘看人多,俺爹問來的倆個姐姐,俺娘不讓問。俺娘說,等著吃完了,吃完飯,吃飯用的家夥事都收拾好了,有事給俺爹說。


    這迴吃完了,俺娘喊道:“你們小孩子,幾個,先去東屋玩一會吧。我在這屋,有事給你爹說。”俺娘一喊,俺們幾個都走了。


    “哎,啥事啊,還神神秘秘。剛才,俺問,都不讓問。”


    “哎呀,啥事?俺剛才不讓你問,那就有不叫你問的道理。這倆閨女臉皮薄,現在俺給你說呀,來,兩個閨女,我先說,我說完,你們倆,看俺沒說明白,沒說周到,那你們再說,要不,你叔問你啥你再說啥。”


    “好,好好好,嬸子。”


    “好,我給你說呀,掌櫃的,這倆孩子,都是咱搬家去的那個宋樓的,這個是宋樓宋大哥的閨女,二十歲了;這個是咱上河南討飯,幫著咱推車子楊大哥的侄女,現在是十八歲了。這兩個閨女來,是一路逃荒來的,說,咱關裏現在的日子還不行。今個來這來,就是叫咱,也就是你,在這兒,看有沒有相當的人家,幫著成個家,安個家,是這樣吧?閨女。”


    “對。嬸子,叔,咱關裏家,這幾年,年景一直不好。吃飯經常斷頓。俺爹叫俺來找你,俺來時,俺爹向俺楊大爺打聽你們的情況,這樣,俺楊叔叔的侄女也跟俺來了。正好俺倆是伴。”


    “那兒,我聽明白了,你倆來,就是想到這東北來,找個婆家,安個家吧?”俺爹一說,小宋就哭了,說叔叔,你別笑話俺,俺們在關裏家也是沒辦法了。俺來時,俺爹給俺說,到這了,你和俺嬸子就是俺的親人。還有小楊,楊啊,你不也是這個意思嗎?來,你也把你想說的,也給叔叔,嬸子說說吧,咱倆都說了,叔叔心中好考慮呀,你看嬸子,安排的多好,怕咱倆在給叔叔說事的時候,控製不住內心激動的感情,給咱的幾個小弟弟都攆走了。”


    “哦,好叔叔,我想說的,和我宋姐一樣,都是這個想法。在俺來的時候,俺大爺還囑咐我,到這了給你問好。俺大爺告訴我,在這了,叫俺聽你的。


    “啊,我聽了你倆說的,我心裏是清楚了,我給你倆說,咱上這東北來,是謀生來了,不丟人。咱想通過找個婆家,安個家,國家也是允許的。我聽說過去,漢朝皇帝,為了國家的安寧,還把公主遠嫁給遠方的匈奴君主了呢。那是不必須的,沒有選擇的餘地。像現在咱這兒,好說。現在,在人家東北這,人家姑娘和小夥,都在一個生產隊裏幹活了,人家找婆家,都自己找了。人家找不叫找。叫搞對象了。可你們倆不同,不在這邊生產隊裏,沒法接觸人家,那我就想法子幫你們找,可有一條,你們要說明白,你們的條件有沒有啥要求,比如說,地域有限製,光找關裏家的,再比如說,我就找山東人,還有個頭,長相,年齡,文化程度,家庭成分。”


    “啊,叔,我是盡量找關裏的,是山東的,河北的,河南的,都行。對東北的,俺也不能說不行,就怕,他找咱了,咱和他在一起了,也開始生火了了,就吃飯吃不一塊去,咱要喝糊塗粥,他要吃大碴子。”


    “對,對對對,這是個生活習慣,這個提出來對,你叔要給你們找的時候,要是遇到相當人了,這個可以提出來,說清楚,看雙方能不能謙讓。”


    “啊,這個我知道了,你先別說了,剩下的還是叫兩個閨女說,個頭,年齡還有其他的都還沒說呢?”


    “啊,叔,個頭差不多就行,最好是比我高一些,年齡,年齡別比俺小了,最好比俺大,比我大兩三歲,三四歲都行,文化程度不要求,俺本身就沒啥文化。是不,小宋?你給叔說說,你要求的和俺有啥區別嗎?”


    “俺區別沒有,有個家庭成分,地主富農的俺不要,那是壞人呀,俺怕跟他了,到時候大隊,公社經常批鬥,遊大街還帶上俺。


    “啊,嗬嗬嗬,這個,咱不找。家庭成分不好的,他都影響下一代,我不給你們找。那這樣吧,還有一個事也得說清楚,我給你們找,不能光擱這一個屯子找,因為這個屯子關裏人不多,還有這個屯子的當地 人家的小夥,能符合咱們說的條件 的還少。有幾個歲數行,可就是成天好打仗鬥毆,再就是賭博。”


    “哦,叔叔,說這對。那叔,咱家,咱自己家的孩子,還有親戚家的孩子,有嗎?要是有最好了。”


    “哦,宋閨女說的這個呀,說的好,不過我考慮過了,我明白閨女的意思,我給你說呀,俺家不行,俺家老大,才十五歲啊,你倆大呀,你們一個十八,一個二十歲,俺家同意,可要是結婚,國家也不給登記啊?要是俺家老大和你們的歲數倒過來就好了。別急,我可盡量給你們張羅這事吧。”


    俺爹說了,俺爹這迴是下上功夫了,俺爹天天找時間,想法四處聯係。找富士的俺二奶,找沙崗的陳爺爺,找富山俺二大爺。沙崗的挪爺給找了一個來了,說自己二十五,可經過俺爹托人打聽,是三十五。俺爹叫俺娘委婉的謝絕了。後來還是富海的張叔叔給找了一個小夥,小夥很好,和小宋姐姐很搭。


    楊姐姐,俺爹給物色了大半年,後來從七橋屯選到了。俺娘說,這兒,為了朋友,可算是皆大歡喜了。


    宋姐姐說,俺娘叫俺來找婆家,俺大娘給俺找到了。楊姐姐說,感謝大爺大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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