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有家了,有院子了,房子也寬敞了,家裏的院子還很大,院子兩側都有大倉房,院子中間,還有一個大水泡子。


    晚上了,俺家早就吃晚飯了。吃完飯,俺娘把碗筷都刷洗好了。天黑了,俺爹俺娘領著俺和四弟弟在南炕坐著。俺大哥二哥在北炕躺那玩呢。俺家沒有點燈,俺爹說,說話不用燈,點燈費油。


    “孩子,家德,怎麽樣啊?這迴咱也有家了,你和你二兄弟,也有住的了,你們倆,這迴就占一鋪大炕了?這比不比咱家,在河南要飯住人家羊圈強啊?”


    “哎呀,爹呀,那羊圈咋能和這比了?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老二,家林,這房子和頭幾個月在老王家住的?哪個好啊?”


    “那兒老王家,也不能和這比呀。那是一鋪炕啊,那屋南邊全是老王家的東西呀。咱是一點也不敢碰啊。”


    “哦,這麽說,咱住這個房子,還是挺好是吧?哎呀,這兒,你們就說對了。咱們去年大半年,都是到處遊蕩;從去年八月十五,到今年前五個多月,都一直住人家的房子,想幹點啥都沒法幹,可這迴算是好了,有個地方住了。”


    “啊,是啊。爹,這迴呀,公家給咱們這個房子雖說破,可總算有家了,咱再不用東跑西顛了。”


    “這迴,這迴?這迴咱們出去,幹點啥,就是 迴來,從哪撿個棍子,撿捆柴火,拿迴來,咱也有地方擱了。你看咱在老王家,咱幹點啥,也不托底呀,就是出門,在道上撿捆洋草,迴來也沒地方放呀。”


    “哎,孩子她娘,你呀,說這說的對呀。咱在老王家,你在外屋地做飯,那屋子是人家的,你也得處處注意啊,生怕人家不滿意啊?”


    “是啊?他爹,去年,咱剛來,就到了冬天了,你看人家,喂豬,喂雞鴨鵝,人家隨便,天剛一冷,人家就把豬,幾個克朗,老母豬,喚進外屋地了,人家在那喂豬,咱該做飯了,那也得等著,咱啥也不敢說。”


    “這迴好了,咱現在,咱這屋裏,雖說也是住兩家,但必定是咱和大哥住這一棟房子啊。再說了,這一頭,好賴是咱自己的了。”


    “是啊,這迴,咱再要幹點啥,心裏就不用那麽提心吊膽了。”


    “哎,她娘,還有老大,家德,你們得考慮了,咱現在有這麽大一個房子,還有這麽大一個院子了,也算有點條件了,咱得想著幹點啥了。”


    “幹點啥,他爹,你就說吧,你說幹啥咱就幹啥?雖說咱窮,可咱家有人啊?”


    “對,有人是關鍵。咱幹啥呢?咱家搬進來這兩天,我就在琢磨呢。你看人家這一家一家的?和咱關裏家可不一樣啊,人家這兒,各家,養活的東西可多了。你就看咱住的老王家吧,養雞,養鴨,養鵝,還養豬和狗,養了那麽多。”


    “爹,人家還養貓呢?”二哥說道。


    “哦,孩子,養貓,是老王家也養貓了。咱現在不能養,咱現在得養主要的。”


    “對,他爹,咱現在家裏,缺糧食,缺吃的,咱現在要養啥,得挑主要的。還得不吃糧食的。”


    “對,咱現在,都考慮啊,孩子他娘,還有老大,老二,你們都得考慮啊。咱明天晚上,就說這件事兒。這雞鴨鵝狗豬啥的,咱得先整一樣兩樣的呀。咱沒錢不是嗎?咱先挑能賒來的,能少花錢的。”


    “好,俺爹說的這個辦法好,俺睡覺去了,俺睡覺要做個好夢,就有辦法了。”二哥說道。


    第二天了,早上,俺爹告訴大哥,叫大哥吃完飯,領著二哥,上俺家菜地鏟地去。俺爹說了,今年菜地種好了,土豆子到秋天豐收了,俺家養啥,想買啥都有錢了。


    俺爹說了,大哥領著二哥去了。大哥和二哥鏟地呢,都鏟一根多壟了,這時鄰居老徐大娘來了,老徐大娘,是來挖菜的。老徐大娘挖菜還領個人來。


    “馬小子,鏟地呀?”


    “哎。鏟地,大娘。你幹啥呀?”


    “我挖點野菜?”


    “啊,大娘,你挖野菜,你想挖啥菜呀?人吃啊還是啥吃啊?”二哥問道。


    “啊,我挖苣蕒菜,婆婆丁,人吃也行,主要是喂小鴨小鵝。我家剛買了幾個鴨崽子和幾個鵝崽子。哎呀,你家這地裏不苣蕒菜多呀?馬小子,你家這地裏的菜,你家挖不挖,你家要是不要,我就擱這挖點怎麽樣?”


    “哎呀,大娘啊,這不有的是嗎?你挖吧。俺家要,就是挖點人吃的,來,大娘,還有這個大嬸,俺哥倆幫你挖呀。來,大娘,俺搞鋤頭給你們倆撓,來,用鋤頭快。”大哥說著就用鋤頭摁著,一下一下鏟起來。


    “大娘,大嬸,我一個人鏟,這樣摟,你倆人撿就行了。”


    “哎呀,馬小子,好,好好,你這樣鏟,比我搞刀子挖的快。我家有你們這樣的鄰居真好。”許大娘說道。


    “啊,這小馬,是你家鄰居呀?”大嬸問道。


    “啊,是啊。我家新搬來的鄰居。”


    “哦,我說以前沒聽說過,你家這有姓馬的鄰居嗎?”


    “啊,嬸,俺家是剛搬來的,你家要是有什麽事兒,需要俺幫忙,你就盡管吱聲。俺家就是窮,幫錢是幫不上,俺家人多,有的是力氣。”大哥說道。


    “哎呀,小夥子,說話真爽快,大氣呀。”


    “啊,這馬小子家,大人孩子都好,他家搬來那天,我家,鄰居老崔家,還有好幾家鄰居都過去看了。馬小子,你家呀,也應該養幾個鴨子和小鵝呀?我給你說呀,養鴨子,養鵝,現在,正是好時候,養母鴨,母鵝,來年能下蛋;養的公鴨公鵝,到了冬天能吃肉,鴨毛鵝毛還能做包腳布子。”


    “哦,謝謝大娘,我家都不太懂。大娘,我迴去,就給俺娘說,俺家這不是剛有房子住嗎?俺娘前些日子,還說了呢,說等著家搬過來了,有房子了,家裏有地方了,也養點啥。說,等著富錦挑挑子賣小雞的,那個老郭頭再來,賒幾個小雞養著。”


    “啊,馬小子,我給你說,你給你娘說,咱這屯子裏,也有老包子抱雞抱鴨的,抱多的,自己也養活不了那麽多,他們也往外賣的。有的,也可能往外賒。”


    “哦,好,大娘,你看誰家有,往外賒,你給俺留點心吧,等著我迴去了,我給俺娘說。”


    中午了,俺家吃飯了。俺家還沒有飯桌子,大家都端著個飯碗,在這一個,在那一個吃飯呢。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一群鴨子拽噠拽噠來了,來了,就霹靂噗嘍鑽進俺家院子水泡子裏了,進了泡子,就呲溜呲溜遊起來,遊著,還紮著猛子,伸著脖子去撈水下的食物。撈到食物,還狂歡起來,呱呱地叫。有兩個鴨子,從水裏遊過來,拽噠拽噠還上俺家門口來了,呱呱呱地要食物來了。


    “去去去,去去,轟出去,轟出去,孩子們,這是誰家鴨子,進咱家當院子的水泡子不說,這迴還來這來了,誰去看看去,看是誰家的,去給轟出去。俺大爺喊道。


    “俺去俺去,攆去。”二哥跑著攆鴨子去了,這鴨子,二哥一攆,就立刻又跑到水泡子裏去了。俺二哥看這鴨子還不好攆呢,就哈腰,撿起一個一個小土塊,不停地撇了過去,喊著:“奧斯,奧斯奧斯,奧——斯,再來打你。”土塊撇去,給鴨子攆走了。


    俺二哥,把鴨子攆走了,就迴來端碗吃飯了。


    呱呱呱,呱呱呱,啊,啊啊,啊啊。“哎呀,那群鴨子叫我二侄子剛攆走,剛迴來,要吃飯,這飯碗還沒端好呢,這又來一幫鴨子,誰還得去攆去。這是咱家的院子了,以前,咱這兒,不住人,這鴨子來就來了,這迴,這院子生產隊裏給咱們了,就不能讓別人家的鴨子來咱這院子了。”俺大娘說道。


    “不對,大娘,這一幫還不都是鴨子呢,那裏還有鵝呢。”“是嗎?這麽大一群鴨子和大鵝,這家可發財了。侄子,去,你再去給它轟走。”


    “好的,我去轟去。其實啊,大娘,我去攆走了,這群鴨子鵝還會來的,這鴨子啊,它們就喜歡水呀。咱這半趟街當院子裏都沒有水泡子,就咱這院子裏有水泡子啊。”二哥說著,就又從屋裏跑出攆去了。二哥又拿小土塊,往水泡子撇,撇著,喊著,嚇唬著,又給攆跑了。


    一天鏟地過去了。


    天黑了,俺家院子裏還有一群鴨子,浮在水麵上。浮在水麵,一動不動,像漂浮的大鍋蓋,這群鴨子這是在這準備過夜了。


    趙大爺來了,來串門來了,趙大爺進屋喊道:“呀呀呀,這兩家人家行啊,剛把家搬進來,就養了這麽一大幫鴨子。”趙大爺說著,就進俺家屋了。


    “哎呀,趙大哥來了,俺聽著就是你的聲音,剛才你進屋說啥呢?”俺娘問道。


    “說啥呢,我剛才,進你家院子,我看見你家院子裏,水泡子裏,漂浮著一大群鴨子,我就心思了,你家發財咋這麽快呢,剛搬進來兩三天,就養這麽多雞鴨鵝了。”


    “咿,還是大哥會說玩笑,俺家發財了?好啊,趙大哥,借你的吉言,俺家就養雞鴨鵝,俺正想這事呢?想著咋辦呢?這是俺搬來三天了,三天裏,俺看了,俺家院子裏,水泡子裏,就沒斷了那鴨子和鵝。人家,這鴨子,都從啥時候能養呢?”俺娘說道。


    “啥時候養?那是一家一個樣,趙大哥,你家是從啥時候養的?”


    “啥時候養的,去年唄。”


    “啊,趙大哥,你家是去年養的,那兒,這不是你們來的第二年就養了嗎?”俺娘問道。


    “對。”


    “哦,那你家行?你家來到這東北,還有錢呀,還能賣起鴨子啊。我家就不行了,俺家現在也想買幾個鴨子鵝,沒錢呀?”


    “有錢,弟妹,俺家到這兒,哪有錢呀?我要說俺家那事,都叫你笑死。那是人家那家,家裏有事了,不能喂了,就賒給俺了。”


    “哎呀,那是你命好啊,你能賒到。俺家現在也想上哪賒幾個雞鴨鵝,還正愁著沒地方賒去呢?”


    “哎,想辦法。俺家住的那兒,那天是誰說了,他家老抱子,等著抱出來的第二窩鴨子和鵝,自己是不養了,就都賣出去。我給你看看,他家啥時候賣,要是賣不出去,我就給你問好了,到時候,你家就賒他家的。”


    “好啊,大爺。你給問問吧。俺家也不要多,能賒幾個就行唄。”大哥說道。


    “賒,吃肉,好啊。”俺說道。


    “吃肉,俺三兄弟說的對,等著咱家賒到鴨子鵝了,咱把它們養大了,是母的,就留著明年春天下蛋,要是公的,那到了冬天,等著下大雪了,咱就給它殺了吃肉。”


    “大哥,二哥,俺放鴨子鵝,叫鴨鵝上水裏去,撈食吃。”


    “啊,好啊,俺三弟就是聰明。這麽點,就知道放鵝。”


    “好,為了俺三孩子,四孩子,到了冬天,到了今年過年能吃上肉。咱現在,也得想法子,怎麽也得買幾個鴨子鵝。趙大哥,你也幫幫忙。咱大家這幾天都看著點,出去看,看誰家,還是外地挑著挑子來賣的,他要是能賒給咱幾個,咱就買幾個。”俺娘說道。


    “哎,娘,俺今個去鏟地,那院老徐大娘,在咱地裏挖菜,還說了呢,讓俺和俺大哥告訴你,她說他家買的那家。也可能往外賒呢。”


    “好,你老徐大娘說那家可能往外賒,明天,我去找你老徐大娘,叫她問問,到底是哪家,等問準了,行,咱就賒唄。”


    “哎,趙大哥,你迴去,你要給問問。”


    “好,別急,我給問問,隻要搞定一家,你家就有喂不了的雞鴨鵝。”


    又一宿過去了,天亮了。二哥起來了,俺娘喊二哥去外麵抱柴火,俺娘要做飯。二哥去了,二哥給娘抱柴火迴來了。二哥把柴火給娘搞灶坑那兒。二哥進屋了,二哥提提提地笑著。我還在被窩裏沒起呢,二哥,拿個鴨蛋,貼俺臉上了,還蹭兩下。俺覺得臉上一熱。我趕緊爬起來看,二哥把拿的東西藏了起來。我問二哥是啥玩意,二哥噓的一聲,用手筆畫著不讓我吱聲。我要看,二哥小聲說,看可以,不許泄露機密,俺趕緊點頭,二哥從兜裏拿出兩個鴨蛋,二哥告訴我,他去抱柴火,在柴火堆旁撿的。二哥說,等著,弄熟了,咱倆吃。我笑了。


    下午了,俺娘出去找徐大娘去了,徐大娘領著俺娘去那家看鵝崽子去了,那家叫張景順。俺娘去了,一會迴來了,二哥問俺娘,鵝崽子咋沒拿迴來呢,是沒有啊,還是人家不賒呀。俺娘說,有,也往外賒,太貴了,公鵝崽子,兩塊一個;母鵝崽子,三塊五。


    “沒有鴨子嗎?娘,俺願吃鴨蛋,鴨蛋好吃。”俺說道。


    “啊,鴨蛋好吃,你什麽時候吃這鴨蛋呀?”俺娘驚訝地問道。


    “啊,娘,俺沒吃,俺說錯了。”俺趕緊改嘴。二哥在一旁說,他是說夢話。二哥笑,俺也笑,笑的俺肚子疼。


    又過了幾天,老趙二嬸來了,她叫俺娘去買鵝,二嬸是老趙大爺的兄弟媳婦,她領著俺娘看了幾家鴨崽子鵝崽子。俺娘賒迴來了,賒迴來三個鵝崽子,兩倆公一個母,俺娘說,公鵝一塊五,母鵝兩塊五。講的是秋天土豆豐收了,賣了土豆給人家錢。


    又過了一天,也就是賒鵝的第二天,富錦的老郭頭,外號郭老抱子,挑著挑子來了,俺家賒了十隻小雞,五隻小鴨,小雞,一隻五毛;小鴨,仨母兩公,母鴨,一元八一隻,公鴨,八毛一隻。講的是賒到秋天。可給糧食,可給錢。


    賒賬成功了,雞,十隻;鴨,五隻;鵝,三隻。這迴,俺家雞鴨鵝都有了,俺爹俺娘可高興了,說這迴咱就好好喂吧。喂好了,咱到了冬天,還是過年,就有肉吃了,明年,有可能就有雞蛋鴨蛋鵝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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