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我依舊抱著劍來到了情雲飛鶴館,看見的依然是那副紙醉金迷的模樣。


    剛到門口,門外的龜奴顯然已經被打過招唿,看到我立刻迎了上來,十分諂媚:“這位公子您來啦?還是情雲館嗎?”


    我點點頭,不發一言,努力塑造一個不苟言笑的修士形象。


    “您這邊請~”那龜奴立刻將我引向情雲館的那棟花樓。


    進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包廂之後,那龜奴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我伸手推門。


    門內果然已經坐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青衫,在聽到開門聲之後,迴頭朝我看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


    還是那張普通的路人臉。


    修為依舊在金丹期。


    果然天下知客的臉都是一樣的呀,哎,作者真是太懶了。


    “這位,想必就是西門吹雪公子了。”他站起身來,彬彬有禮。


    我點點頭,一撩袍子坐在了他的對麵,隨手將我用一塊上品靈石買來的寶劍放在手側。


    他見我沒有出聲迴應,也沒有懊惱,隻是為我斟茶:“聽說您是二王妃的大師兄?——據在下所知,那王妃是花果山水簾洞孫悟空座下大弟子,何來大師兄一說?”


    “師妹頑劣。”沒有更多的解釋。


    他聞言點頭,暗暗打量了我一下:“不知西門公子到來尋訪在下,所為何事?”


    我伸手掏出一塊墨晶:“買消息。最近何人將通過穿界門去往人界?”


    天下知客眉眼彎彎,卻並沒有接過我的墨晶,反而將它朝我的方向推了一下:“這個消息不用西門公子破費。我們隻消互換消息即可。你與在下說說二王妃,我便將這消息說與你聽。你看如何?”


    我暗暗思量,沒有了長毛水鬼,我對於這種權衡利弊得失,變得不那麽得心應手。


    “你且提問,我再定奪。”


    他點頭表示接受:“你們西遊派究竟有多少弟子?山門又在何處?那二王妃是排行第幾?”


    “師門之事,與朱珠無關,無可奉告。”


    他挑眉點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又說道:“既如此,告知在下二王妃是否在西遊派總可以吧?”


    我很好奇他為什麽要知道“朱珠”在哪裏,難道他想要先比百慕止璃更快找到朱珠,然後進行開價要挾?


    可惜呀可惜,朱珠早就已經被百慕止璃榨幹最後一點價值了。


    “朱珠失蹤,故來尋找。我的消息,請說。” 嘖嘖,看看看看,就是這麽惜字千金的西門吹雪。


    “嗬嗬。巧了,不出十日,小西天禪宗如我大師將會通過穿界門迴到人界,西門公子如果想要通過如我大師將你帶過穿界門,不才在下到可以為你引薦。隻要你…”


    我得到答案便倏然起身,拿起一邊的寶劍朝門口走去:“不必了,在下自有計較。”


    我轉身便離開了這情雲飛鶴館。


    接下來的幾日,我每日一早便去穿界門必過的涼亭那等人,夜幕降臨迴到客棧。


    功夫不負有心人,七日過後,第八日的黃昏,我終於看到了如我大師。


    他依舊唱著那首“如我歌”,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十分和藹慈祥。


    “大師可是小西天禪宗如我大師?”我迎了上去,雙手抱胸在夕陽下等待著如我大師的靠近。


    如我大師應該是一早就發現我的存在,隻是他不動聲色。


    穿界門畢竟是很少才開一次,因此這條路上鮮有人來,此刻除了我和他,卻再沒有其他人。


    如我大師行到我的麵前,微微頷首:“閣下是?”


    “朱珠師兄,西門吹雪。”


    我這個師兄的修為是煉氣期,我故意用天遁鏡又調整的,為了給如我大師留個伏筆。


    隻見他細細打量了我一番,沒有直接說破,而是問道:“有意相候,不知所為何事?”


    我知道如今在此等候如我大師,天下知客定然知曉:他想要從我身上了解“朱珠”的下落,自然不會讓我這個“朱珠大師兄”這條線索白白浪費,因此我此刻不便亮明身份。


    不錯,我需要在如我大師麵前亮明身份。


    我隻是朝如我大師暗暗亮了一下手上戴的佛珠——正是之前送給我的禁身佛珠,還在之前東林山山洞裏用來禁錮海東藏的,還挺好用——如我大師果然眼神微微一變。


    “朱珠失蹤,有意請大師相助。”


    如我大師也知此刻不便立刻通過穿界門迴到人界,於是我便順勢邀請他去我所住的客棧。


    到了客棧,我將門關上,又暗示大師將房間布上結界,等他做完之後,我撤去臉上的幻術,拜倒在大師麵前。


    “大師,救救朱珠…”我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抽噎。


    如我大師將我扶起,細細打量了我一番之後,驚疑不定:“朱珠姑娘…你這修為卻是為何?——這救命一說,又是何緣故?”


    我就著如我大師的力道坐在了桌邊,抽抽噎噎:“朱珠的修為…修為盡數廢了!是那百慕止璃硬生生迫我金丹,將我修為打落到煉氣期,他帶著我的修為…去救阿璟姑娘了…嗚嗚嗚…”我捂著臉哭個不停,將這消息留給如我大師慢慢消化。


    不捂臉不行啊,會被如我大師發現我嚎了半天竟然沒眼淚,那就不好玩了。


    如我大師一驚:“竟有此事?——這究竟是怎麽了?之前貧僧還參加了姑娘與二王爺的婚禮,知曉你被鬼修所抓,怎的再見麵,就是這般光景?”


    我將早就已經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遍。


    我對如我大師說,自己之前的確是被一個叫做花滿樓的鬼修士給擄走,當時因為身體原因,修為盡喪。


    隻是醒來時早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再未見過對方。於是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徒步走了將近三個月,終於來到永夜森林。過了永夜森林北上,就能到達櫻都。


    於是我在那個地方碰到了一直等待的百慕止璃。


    “他見到我時,真的欣喜若狂…我、我也滿心歡喜,以為我們心有靈犀,故來相候…豈知、豈知他竟然迫我金丹…他說我既然已經毫無修為,自然沒有利用價值,金丹在我體內不過是溫養身體罷了,不若贈與他,好使他救助大王妃…他、他就這樣硬生生將我的修為打落,轉身留我在永夜森林,獨自離開了!


    “…因為失了修為,臉上的傷卻好了…可那又如何?我、我掙紮著爬出永夜森林,一路上經過多少痛苦才來到此處…就是為了希望,能夠有人帶我離開妖界…”說到此處,我不由放聲大哭。


    我知道,當時坊間對於我的傳聞,就是貌若修羅、修為盡毀。隻是毀到什麽程度,除非紅豆、綠豆,否則並沒有人知道細節。


    如我大師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麽。


    他還沒有完全信任我。


    我不得不接著努力:“大師,你是不信?大師可知為何坊間會忽然傳聞我修為盡毀、形同廢人?當日朱珠與百慕止璃一起,應阿璟姑娘的邀請,同去曲家的落櫻山賞花,那日有淩雲宗秋道長作證,忽然出現了迷情瘴…”


    如我大師聽到我說迷情瘴,陡然一驚:“…迷情瘴?…”


    我點頭:“不錯。便是有著迷情瘴的情怪。情怪修為高深,但是我們人數眾多,情怪漸落下風,於是拚著修為自爆!當時我和阿璟同時被擒,百慕兩兄弟想也不想便飛去救助阿璟,若非秋道長舍命相救,我早被那情怪的自爆一同殞命。


    “這樣,我才拚的修為盡毀,勉強保住性命。您若不信,盡可以詢問秋道長,樁樁件件,我朱珠並沒有可欺騙的動機!後來秋道長有事離去,我畢竟修為被損,但是憑著金丹慢慢將養,總有恢複的一日,當時便起了離開櫻都的心思。


    “可是百慕一族耳目遍布,不出一日我便被百慕止璃找到。他聲淚俱下,口口懺悔——況且當時妖皇宮已經昭告天下百慕止璃與我成婚,我若不應,妖皇宮必不善罷甘休,於是想著養好身體再做道理,卻不料他百慕止璃自始至終都是謊言,安撫我的背後,竟然是想要為阿璟打算!


    “最近阿璟姑娘身體漸弱,大師你是知道我西遊派有一特殊功法‘北冥神功’,那百慕止璃想著要讓心上人再無病痛之苦,竟然就著花滿樓擄走我的時機,將我金丹迫出,以為用我金丹可以消除阿璟痛苦,又留我在永夜森林自生自滅——他這廂卻又擺出一副深情嘴臉,四處尋找我的下落,欺騙世人。好處都被他得盡了。我朱珠便活該被他利用嗎?!”


    我聲聲泣血,歇斯底裏的瘋狂模樣,就是要讓如我大師以為我已經因愛絕望,卻不得不壓抑的無奈苦楚了。


    房間裏一時間隻剩下我的哭泣聲。


    不停地利用南明離火刺激我的痛覺,如今更是哭的快要流不出淚了,為了去人界,我也是蠻拚的了。


    大師啊大師,你慈悲為懷,看我如此賣力,就成全了我吧。


    我這一番話卻也和坊間猜測十分契合,如我大師原本也應該知道百慕止璃對阿璟的心,對我之前能夠舍命救阿璟本也存了幾分好感,如今我這樣一說,應該也不違背原先的猜測。


    百慕止璃對阿璟的心,但凡和妖界有所往來的,都能夠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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