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誌浩聞言氣急敗壞的上前,刷刷刷就是一揮毫。


    他的字,如他的人一樣,鋒芒畢露!


    很快就將二人之間的賭約寫了上去,並且簽字畫押!


    有許多膽大的趁機簇擁上去,想親眼看看這崔誌浩立下的契約。


    陳清德見狀也終於認真了幾分。


    他不緊不慢下船,來到幾案前將契書仔細確認無誤後,這才提筆在契書上寫下自己的大名。


    寫完名字,陳清德將契書遞給老鴇保存,這才再次蘸滿濃墨,開始揮毫!


    什麽?


    崔誌浩見陳清德沒有半點猶豫,就開始書寫,整個人都是一愣。


    他為何如此從容淡定?難道他的詩才已經到隨手便能書就的程度?


    可隨即,他便是冷笑搖頭:“可那又如何?你能寫,卻不代表你能寫好!”


    陳清德,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要故弄玄虛嗎?


    一會等你的詩寫完,本公子看你如何收場?


    想到此,他的臉上終於是浮起一抹冷峻的微笑。


    陳清德的行為顯然也引起其他人注意。


    “真的假的?清德兄難道可以出口成詩?寫詩都不用過腦子的嗎?”


    封言道滿臉驚詫。


    蕭釴興奮接話:“是啊!清德兄作詩的速度為何如此之快?難怪會如此胸有成竹立下賭約。”


    “或許他早就做好一首關於【上巳節】的詩作,這迴崔智浩這番怕是撞到了槍口上!”


    長孫衝同樣敲打手中折扇,仿佛在前麵作詩的人是他。


    “可關於【上巳節】的詩不好作,上巳節樂遊詩會乃是皇家牽頭舉辦,想寫好此詩就必然不能忽視其存在。這其中的分寸最是難以把握!”


    陳玄德滿臉擔憂的道。


    寫好了!別人說你攀附皇家,乃趨炎附勢之輩;無視這一點,哪怕你描寫再出彩也終歸少了點什麽,落至不倫不類的境地。


    聞言,長孫衝、封言道、蕭釴三人齊齊看向他。


    這才是一語道破天機啊!


    “那怎麽辦?”


    蕭釴沒想到這個題目下竟然還隱藏著如此陰險的目的。


    長孫衝卻意味深長的笑道:“看著吧!清德兄可從未讓我失望過呢。”


    不過陳清德好像從未在意過自己名聲,這迴崔誌浩恐怕要失算了。


    其他人聞言,齊齊一震,瞬間對陳清德充滿期待。


    不管周圍人作何感想,陳清德信心滿滿的在宣紙上寫下【上巳日恩賜曲江宴會即事】幾個字。


    沒錯!他接下來要抄的,便是白居易的詩。


    此時距離白居易出生還有四十五年,陳清德也隻能在心裏暗道一聲:對不起了!


    圍觀者中,見陳清德書寫的這行字時,已經有人忍不住驚唿出聲:“這字極好!”


    隻見陳清德用筆遒媚飄逸,看似平和又帶奇崛;藏鋒掛筆、映帶牽絲間,方圓轉換自如隨心。


    顯然已經得行書之精巧,小有所成!


    崔誌浩此刻也是一臉驚疑的看著陳清德寫下的字。


    不是都說陳清德不學無術的嗎?為何他的字寫得如此之好?連我都自愧不如!


    而且看其抬頭,這的確是一首寫上巳節的詩!


    陳清德略作沉思,將此詩在心中仔細迴憶一遍後便毫不猶豫的再次落筆。


    “賜歡仍許醉,此會興如何。”


    有好事者直接站在旁邊跟著念了起來。


    人群外,多是翹首以盼者,此刻聽聞陳清德寫下的第一句詩,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開局點題,可圈可點。這陳清德果然有些門道!”


    “可他張口閉口將皇家恩賜掛在嘴邊,難免有失我文人氣節。”


    “唉!這詩題既然要求寫上巳節,他如此破題也算情有可原……”


    這些話一分不差的落入崔誌浩耳中,嘴角不禁冷笑。


    他承認陳清德這一句寫得極好,給足皇家顏麵。


    可那又如何?


    就在下麵的文人議論紛紛時,陳清德的第二句詩也已經寫完,被別人讀了出來。


    “翰苑主恩重,曲江春意多。”


    “此句精妙,但功利心似乎有些重啊!”


    “這……此子的確有溜須拍馬之嫌。”


    可崔誌浩心中卻隱隱升出一絲不妙。


    很快第三句便被人唱誦而出:“花低羞豔妓,鶯散讓清歌。”


    “此句甚妙!僅僅十個字,竟能將曲江池節日的人文風情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錯!不錯!僅此一句詩,當浮一大白呀!”


    周圍畫風一轉,竟全是讚歎之聲。


    崔誌浩此時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之極。


    雖然這詩還沒有寫完,但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清德這首詩自己作不出來!


    沒有理會周圍的誇誇其談,陳清德越寫越起勁,感覺手中的筆舞動起來如行雲流水、酣暢淋漓,筆法也隨之更加圓轉遒勁。


    最後一句“共道升平樂,貞觀勝永和。”幾乎是一氣嗬成,多了份瀟灑隨性。


    當這最後一句被人念出,那些周圍的百姓頓時紛紛叫好!


    有些見識的已經在盛讚:“好一個貞觀勝永和!”


    “沒錯!此詩立意極好,展現我大唐盛世來臨。”


    “尤為難得的是陳小郎君用行書寫下此詩,且筆力極為深厚。與詩最後的【永和】二字遙相唿應,有致敬先賢的意思在其中!”


    “致敬先賢?有嗎?”


    蕭釴滿臉問號。


    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封言道也有些蒙:“永和乃晉代年號吧?怎麽跟致敬先賢扯上關係了?先賢又是指誰呢?”


    長孫衝輕搖折扇開始科普:“這還不明顯嗎?【書聖】王羲之曾在永和九年三月三上巳節寫下【蘭亭序集】,用的正是行書。”


    蕭釴頓時恍然:“原來如此!清德兄用行書寫詩致敬先賢,又從皇家恩賜上升到對比兩朝,其立意頓時高遠許多。相較之下,詩中的那點功利心實在是不值一哂!”


    笑話!


    王羲之如今備受儒家推崇,有書聖之稱,這一點當今文人士子無有不認的。


    而且如今的大唐盛世比永和時的動蕩不安要好不知道多少倍?陳清德拿二者比較,實乃連帶著滿朝諸公之政績一起肯定。


    這一點,就連那些世家之人都不會不認!


    否則便是承認如今朝堂不如當年。


    新不如舊,沒有人會蠢到承認這一點。


    那是在打自己的臉。


    “清德兄此舉簡直就是另辟蹊徑。當真是大才呀!”


    長孫衝受長孫無忌熏陶,仿佛看穿一切般。


    “這首詩,若無意外,當是本次詩會頭名!”


    封言道為之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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