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色漸深,諾敏兩口子帶著弘昭才迴來,連晚膳都在九爺府用的。


    她都能想到日後她會經常往九爺府跑,她不禁感慨,要是四貝勒府再近一點就好了。


    胤?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她戳了戳他的腰。


    “想什麽呢?難得見你這麽安靜,這一路來都沒聽你說話。”


    他將自家福晉作亂的手鉗住,再把一把拉進懷裏。


    “衙門裏的官員都在借國庫,便是舅舅……也借了。”


    胤?說這話的時候,麵色難看極了。


    諾敏腦子頓時反應過來了,壓低了聲音問道:


    “借款的事,不是八哥在的廣善庫管嗎?鈕祜祿氏一族家大業大,還不至於需要借國庫度日吧?”


    “是八哥在管,隻是現在審核上鬆泛了不少。”


    他僵硬地點了點頭,道。


    允許貧困官員借國庫是汗阿瑪的旨意,但怎麽著也輪不上鈕祜祿氏一族,便是衙門裏的那些個侍郎也是用不上的。


    因為朝廷雖說官員的俸祿不高,但為了避免貪汙以及魚肉百姓的情況出現,朝廷設置了高額的養廉銀,這可比俸祿高多了。


    涉及到他舅舅家的事,諾敏沒多說話,夫妻之間相處的智慧她還是有的。


    額吉說過,跟男方有關的親戚都最好不要做自己插手,否則就是辦了事還不討好。


    胤?拉著福晉的手不放,腦海裏卻不斷迴想著今日阿靈阿勸他的話。


    借國庫已是一種潮流,京中官員,不管真窮還是假窮,都會去借國庫,以表示自己合群。


    阿靈阿甚至還勸胤?去借一點,大家都在借國庫,隻要自己不借就是虧。


    想到今晚胤?同胤禟在書房坐了許久,諾敏問道:


    “那九哥怎麽說?他也要借國庫嗎?”


    他搖了搖頭,九哥雖然愛財,卻也有分寸,如今不用支持八哥,他也不需要去借款。


    “那咱們也不借,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她語氣堅定,胤?瞧了心裏一暖。


    “行,咱們不借,草包十阿哥,強一點軸一點也正常,不怕被人穿小鞋,咱們也不去占國庫的便宜。”


    這話一說開,兩口子心裏都鬆快了不少。


    不過諾敏心裏還是暗暗吃驚,這胤禩遠比她想象中的膽大。


    康熙給他管著廣善庫,這說明是信任他的,而他卻拿著國庫做人情,收買群臣,真的不怕被秋後算賬嗎?


    她默默給胤禩點了個讚,這位才是真的勇士。


    胤?摟著諾敏心裏滿足,隻是眼底對鈕祜祿氏一族越發不滿。


    如今赫舍裏氏一族不行了,佟佳氏一家獨大,舅舅更是動了心思。


    他這些看得沒有四哥、九哥透徹,但他的直覺卻很準,若是舅舅繼續蹦躂,那鈕祜祿氏一族被收拾的可能性很高。


    不過,四哥也曾經說過,朝中需要製衡。


    鈕祜祿氏一族再不低調的話,隻怕要被汗阿瑪扶持著跟佟家抗衡了。


    胤?想到這裏就覺得頭疼,要怎麽勸舅舅啊。


    第二天下朝,胤?的馬車便候在了宮門口,前一步接走了阿靈阿。


    胤禟的酒樓裏,他帶著阿靈阿徑直上了二樓的雅間,這間屋子常年都是給他們留著的。


    小二見了,忙按照十爺的喜好將酒菜送了上來,緊閉門窗,小宣子守在外頭。


    昨兒才見過胤?的阿靈阿,猜到了他要說什麽,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端起酒杯喝酒,等著他說話。


    胤?是憋不住話的,徑直開口。


    “舅舅是不是想扶持八哥?”


    阿靈阿咳嗽一聲,酒嗆進了喉嚨裏,火辣辣的,他怎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就這麽大大咧咧地問的嗎?


    “舅舅你就說是不是!”


    麵對胤?的目光,阿靈阿有些閃躲,他有些明白為什麽旁人提起十阿哥的時候那複雜的表情了。


    越是心思重的人,跟這種心思簡單的人相處,越是容易被噎到,你都猜不到他下一步會幹什麽。


    畢竟自己沒有這麽簡單的想法。


    隻是胤?頗為鍥而不舍,阿靈阿也就道:


    “一眾阿哥中,八阿哥性子最為仁厚。如今索額圖倒台,太子勢力大不同前,若是八阿哥能夠登基,鈕祜祿氏一族定能得到優待,恢複往日榮光也未可知啊。”


    “那要是八哥敗了,鈕祜祿氏一族又該何去何從?”


    這話很早胤?就同阿靈阿說過,這會子阿靈阿倒是極有信心的迴答他。


    “如何會敗,除了鈕祜祿氏一族,還有佟家支持八阿哥,阿哥中又有誰能與他一爭?”


    他說這話時一直帶著笑意,自信極了。


    如果不是私下同佟國維等人接觸過,他還不會這麽快決定支持八阿哥。、


    如今八阿哥在朝中的名聲極好,隱隱有“賢王”之名,他是越發覺得自己押對了寶。


    胤?氣得不行,“舅舅若是一意孤行,那我隻好同舅舅劃開界限了。”


    阿靈阿驚得站了起來,痛心疾首道:“十阿哥,鈕祜祿氏一族和你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他聞言,冷笑一聲,“舅舅可別忘了,爺先是汗阿瑪的十阿哥,其次才是鈕祜祿氏的外甥。”


    他是真不想再管了,鈕祜祿氏一族是額娘的母家,所以才這麽多年來惦記著。


    今日這事,若是額娘知道了,想來也不會怪他。


    胤?說完,便將阿靈阿丟在了雅間裏,徑直上了馬車直奔衙門。


    阿靈阿如今是進退兩難,失神跌坐在椅子上。


    夜裏胤?同諾敏講起這事時依舊氣惱不已,榮華富貴迷人眼。


    諾敏沉默著聽完他的牢騷,她心中暗想,對鈕祜祿氏一族來說最靠譜的方法就是老老實實待著。


    等到新帝登基選秀的時候,將自家的女子送入後宮。


    隻要生下帶有鈕祜祿氏一族血脈的阿哥,至少那 一代的富貴算是保住了。


    隻是這樣的話,必然會犧牲一個姑娘。


    想到自己婆母的一生,諾敏便張不開這個口。


    胤?也想到了,他也是這樣的顧慮,額娘在宮裏的日子太苦了。


    而且,他們都能想到的事情,阿靈阿會想不到嗎?最主要的這樣的投資周期太長了,見效還不一定好。


    裙帶關係又如何比得上從龍之功?


    亦或許已經在做兩手準備了。


    胤?緊了緊摟著諾敏的手臂,他不想自家福晉跟著操心這些。


    “大不了,爺去找汗阿瑪,擺明了跟鈕祜祿氏是兩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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