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


    夏若竹依然笑意妍妍,仿佛沒看出袁心璐在發火:“聖女何等尊貴之人,我隻是看不慣大家對聖女的人品肆意質疑,這才鬥膽說幾句公道話。”


    “像我們這種人,不過一介小人物,可有可無,名聲汙了也便汙了,聖女卻不一樣啊!您可是修真界楷模,人格典範,聖女要愛惜羽毛啊!”


    狗屁的愛惜羽毛!


    句句誇她,句句給她戴高帽,她能說什麽?她總不能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老娘不是!”


    但她誇她,她否定,那不是罵自己麽?哪有自己罵自己的?


    袁心璐抖著手,一句話說不出來。


    昌寧郡主縮在夏若竹後麵,聽得雙眼亮晶晶,一段時日不見,夏二的嘴,更厲害了。


    遠遠地又有修士過來,夏若竹神識感應一瞬,忍不住歎息,恐怕又要生波瀾。


    果然,五六個千衍宮修士,頃刻便至跟前,其中一人,看到當下情形,皺眉發問:“劉俊,於洋,讓你倆打前陣,怎麽一直不迴去報信?發生什麽事了?”


    被喚作劉俊的男修眼前一亮:“你們可算來了!”


    雖然夏若竹左一句右一句,把碧落宮聖女堵得說不出話來,但兩位同門心中,一直在敲警鍾,此刻見到大部隊,總算找到主心骨。


    “碧落宮聖女攔住我們,要奪我們的儲物袋……”


    夏若竹正色道:“劉道友又用詞不當,聖女是買,不是奪。”


    劉俊搓了搓手:“對,對,對!”


    “對什麽對!”肖霖冷笑,越眾而出:“聖女把我千衍宮的人,圍在中間,好大的氣勢啊!”


    袁心璐覺得自己腦子有些燒得慌,看著女修被人眾星拱月圍在中間,還膽敢跑來質問她,不由發問:“你又是誰?”


    “靈符峰武長老真傳弟子,玄階製符師,肖霖。”


    肖霖淡淡挺起胸:“我千衍宮弟子的儲物袋,袁道友也敢搶,如此不把千衍宮放眼裏,就不怕千衍宮退婚麽?”


    對,對,對!


    她就說哪裏不對勁,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想法對不對!


    袁心璐眼前大亮,叫囂著開口:“對啊,搶便搶了,千衍宮這麽沒本事,本聖女也看不上。想退,盡管來退啊!”


    得了,事情又繞迴原點。


    待會多半得打起來吧。


    夏若竹不動聲色後退兩步。


    本以為不引人注意,兩道女聲卻同時傳來。


    “夏若竹,你挺不錯,但你師叔與我,可能有緣無分,你迴去且告訴他……”


    另一個說:“夏若竹,這等不要臉的女人,當林師叔的未婚妻,真真辱沒了林師叔……你且迴去跟林師叔說……”


    林師叔雖不在現場,現場卻到處是關於林師叔的戲。


    夏若竹突然抬起頭,對著光幕大喊:“林師叔,按理我該管管這事,但我著實不知該如何管!您說,我需要管麽?”


    說完,她便支起耳朵,仿佛在聽指示。


    現場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袁心璐默了默,開口:“夏若竹,你做……”


    夏若竹突然加大嗓門:“嗯嗯,師叔,您都看到了是吧?不需要我管?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這便走!”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夏若竹拱手:“告辭!”


    一左一右,抓起一個,空梭陣一閃,人影瞬間消失。


    搞什麽??


    秘境內可以和秘境外傳訊??


    夏若竹有這樣的好東西,她們怎麽沒有?


    還有,秘境外,有人看著啊!


    這事一直有人傳,大家心裏俱有數,但因看不到,便容易被忽略。


    打架,然後被人當猴子圍觀,評頭論足,自然是不好的。


    袁心璐和肖霖對視一眼,眼中有火光在閃,打架的心思卻到底斷了。


    秘境外,林子禹麵對一眾打量的目光,麵上鎮定自然,麵皮下的肌肉,卻在抖。


    被一眾修士反複談論來談論去,他煩躁;


    有那麽個不入流的未婚妻,他憤怒;


    有一個行事古怪的師侄……他……無語。


    黃慶祥覷著林子禹的臉色,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林道友,您方才和您師侄傳訊了?用什麽傳的?有這等好東西,千衍宮怎麽也藏著掖著,不拿出來啊?”


    小輩之間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在他們眼中,不算事。


    但進了靈虛秘境,卻能和外界傳訊?這還是很關鍵的!


    “嗬嗬。”林子禹冷笑:“我和我師侄心意相通,我想什麽,她都知道,犯得著傳訊?”


    心意相通?這就玄幻了。


    黃慶祥確認:“你們沒傳訊?”


    “你們哪隻眼看見我傳訊了?”


    黃慶祥失望:“嗬,那裝得挺像。”


    裝得挺像的夏若竹,連續傳送幾遍後,確認自己出了爭鬥中心,這才找了處隱蔽的大樹,跳上去,又架起一個遮掩法陣,這才長籲一口氣停下來。


    一抬頭,便見橫坐在枝頭的昌寧和夏禎,齊齊盯著她。


    “怎麽了?”


    “厲害啊,夏二。”昌寧雖然對幾人的關係不甚了解,但聽著這麽久,也揣測出大概,不妨礙看戲:“裝得有模有樣!”


    夏若竹裝糊塗:“我哪裝了?”


    “夏二,你狗嘴一張,我便知道你要吐什麽牙……”


    夏若竹臉一板:“罵誰狗呢?”


    “嘿嘿,比喻,就是個比喻。”


    昌寧搓了搓手:“你方才跑太快了,我其實還想留下來看看,兩邊會不會打起來!”


    夏禎感歎:“修真界的女修,都太猛了,不過著實有意思!”


    夏若竹:“……”


    “打架可不是鬧著玩的。”


    特別是打群架,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她一個人倒不怕,夏禎和昌寧在,還是離遠些好。


    夏若竹閉上眼睛,神識鋪散開:“打坐修煉一陣吧,等出口開啟。這秘境內靈力濃度,比外頭要強些!”


    她這麽說,夏禎和昌寧,也歇了看熱鬧的心思,俱打坐修煉起來。


    就在三人閉眼修煉時,一團淡藍色的火苗,搖搖晃晃從地底鑽出,又順著樹幹,飄上來,落到夏若竹手邊,腦袋在她手心挨了挨。


    夏若竹睜眼,露出一抹欣喜,手心迅速合上,再攤開,火苗消失不見。


    之前在幽蘭泉,她見到一團瑩白色半透明物事,聽高孝義說是幽蘭泉的水靈。


    夏若竹便將冰蟬火留下去追,如今冰蟬火迴來,想必已有結果。


    “主人,幸不辱命。”


    夏若竹在心中,和冰蟬火暗暗交流,有動靜卻遠遠傳來,夏若竹皺眉,將神識鋪開,仔細感應一陣,臉色瞬間凝重:“怎麽迴事?”


    神識感應處,成群結隊的妖獸,密密麻麻,朝入口方向奔騰而來。


    在他們前麵,是幾個修士,緊隨修士的,是一群衿刺繭尾蜂,一團團火靈力打到衿刺繭尾蜂身上,香氣四處溢散。


    臨近秘境出口開啟,修士大多聚集在出口處,夏若竹原本還在想,林師叔莫不是騙她的,以秘境整體的危險程度,怎會隕五層有餘?


    偏偏,成群結隊的妖獸,就將所有修士堵在出口,避無可避。


    怎麽這麽巧?


    夏若竹心中忽地閃過這個想法,又被她拋開,她是不是過於草木皆兵?無論看何事,都容易往陰謀論方麵想。


    帶著衿刺繭尾蜂跑過來的修士,應該是無意的……


    夏若竹出聲,夏禎和昌寧,也從修煉狀態驚醒,見她神識凝重,不由奇怪:“怎麽了?出了何事?”


    他們神識強度比不上夏若竹,對妖獸大軍的到來,也無感應。


    夏若竹把情況大概說了下,簡明扼要下結論:“此處不能待了,你們隨我一起,另找一處躲一躲!”


    大敵當前,兩人也知兇險,皆無異議。


    兩人跳下大樹,一路向西而行,若她沒記錯,地圖的西邊是一處懸崖,若能在崖壁打個洞,還是能躲一躲的!


    夏若竹腳下如同乘著風,她速度太快,昌寧和夏禎跟不上,兩人緊咬牙關,不吭一聲,隻埋頭狂追。


    整個秘境的出口處區域並不大,半柱香功夫,便來到懸崖邊,雲霧從崖底緩緩升起,懸在半空,一眼望去,美如仙境。


    但站在懸崖邊,一眼望不到底,昌寧不由兩股戰戰。


    夏若竹沒功夫安撫她,徑自尋了一處陡峭處,踏著飛劍,一路向下,直下了整整百來米,方覺安全些,停下來,在崖壁上打洞。


    沒多時,一個僅餘一人進出的洞口慢慢成型。


    夏若竹將洞身又挖大些,能容五六個人大小,他們三人全擠進去,也不擁擠,這才停下來。


    踏著飛劍飛上懸崖邊,將夏禎和昌寧接到山洞裏,又鋪上隔離陣法,再將挖出來的石頭,將洞口堵住,夏若竹方覺怦怦亂跳的心,安寧幾分。


    這麽多妖獸,比她在千衍宮外門遴選時見過的還多,硬打,自然是打不過的,不如避開。


    在她忙活時,夏禎和昌寧原本有些糊塗,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卻紛紛上手,給她幫忙。


    夏若竹心中寬慰,低聲交代他們:“你們就待在這裏,我要去外麵看看情形如何,你倆千萬別出來!若是有人來,對你們不利……”


    夏若竹伸手,一大疊符篆抓在手中,遞給夏禎:“就炸他!不要舍不得!二姐有的是!”


    “別害怕,等我迴來!”


    說著說著,竟生出幾分離別情緒,夏若竹將眼撇開:“不說了,總之,等我。”


    夏禎也想和夏若竹一起出去,但他心知,以他當前的實力,這種場合下出去,便是拖後腿。


    咬緊牙關:“好,二姐也要當心!”


    夏若竹身子頓了頓,也不看兩人,搬開洞門口的石頭,徑直飛出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密密麻麻的妖獸已經將入口處的大片區域填滿,隱藏著的修士紛紛現身,和妖獸鬥在一起,轟鳴嘶吼聲,層出不窮。


    將衿刺繭尾蜂和妖獸群引過來的幾名修士已經不見蹤影,夏若竹縱身一躍,也加入戰鬥中。


    秘境內的妖獸,多為一級高階,或二級初中階,偶有一些二級高階的妖獸,卻隻遠遠瞧著,不主動挑釁修士,仿佛在觀戰。


    夏若竹心中微鬆,也不講究打法,手一揚,32柄飛劍懸在頭頂,打著旋,順著她的意念,飛速在妖獸群中四處收割。


    不多時,她身邊就倒下一片。


    但妖獸亦不傻,眼見遇到勁敵,幾個二級中階的妖獸,朝夏若竹包抄圍攏過來。


    秘境出口處的異樣,很快引起了秘境外修士的注意。


    林子禹臉上黑沉一片,手指上下敲動,不知在想什麽。


    黃慶祥臉色亦不好看,忍不住喃喃:“這都快出來了,怎麽突然出現這麽多妖獸?”


    林子禹伸手一指,目光鎖定到視線中一處:“這修士是哪一宗的?”


    他聲音不大不小,廣場上圍觀的長老們皆能聽到,不由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


    就見一個身著紫袍的身影,頭戴黑色隔離麵罩,在妖獸群中穿梭。


    刀劍所落之地,妖獸紛紛倒地。


    眾人不明所以,修士又蒙著麵,僅看身型又看不出端倪,隻得試探猜測:“築基初期,文師兄,你星辰門是不是有個擅使劍的築基初期弟子進去了?”


    文師兄皺著眉:“看不出來,身形也不像。”


    又有人道:“這人和神域門有個弟子的打法很像……”


    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妖獸皆一擊斃命。


    眾人瞧著瞧著,不由讚歎:這到底是哪宗弟子,端的是好身手!


    眾人瞧著的身型突然停下,靈活繞過一個個妖獸,有一名修士在和妖獸打鬥著,力有不逮,仰麵倒下。


    身型突然衝過去,眾人不由又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麽危險的關鍵時刻,還適時給其他修士施以援手,人品難得。


    林子禹卻在挑起話頭後,一直未說話。


    黃慶祥忍不住開口問:“此等天驕弟子,是你千衍宮的嗎?”


    林子禹冷聲:“這等天驕,我千衍宮可消受不起。”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眾人俱詫異望過來,便見林子禹伸手又指:“大家瞧他在做什麽?”


    視線中,紫袍黑色麵罩身影,斜斜靠近筆直落地的修士,手一抓,修士腰間的兩個儲物袋落入手中。


    他一擊得手,身子快速後退,筆直落地的修士,便被妖獸湮沒。


    秘境外廣場,再次陷入安靜。


    林子禹的視線,在眾人麵上閃過,聲音有如寒冰:“還不止呢,我方才看得清楚,妖獸群,就是追著他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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