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竹這幾日比試之餘,除了觀看煉器峰的比試外,也不時溜達到其他峰賽場。


    對各峰的比試風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晚上迴66號院,她將時間充分規劃好:修煉兩個時辰,一個時辰鞏固遁術和其他法術,一個時辰練習飛劍,剩下的時間,則把空間補氣丹材料都煉製成了丹藥。


    如今她丹藥煉製的手法愈發嫻熟,出中級補氣丹的概率也達到五成。


    第二日遇到陳玄墨,她隨手拋給他一個丹藥瓶。


    陳玄墨微訝,待看清,也不多問,隨手收進儲物袋裏。


    兩人並排站在廣場邊。


    他們來得早,廣場稀稀拉拉沒幾個人。


    “聽說碧落宮昨日來人了,今日也會來參觀專門的外門大比!”


    “真的嗎?來的是誰?”


    “好像是碧落宮聖女!”


    “碧落宮聖女!這麽高貴的身份,怎麽會來參加外門大比?一般不都參加內門大比嗎?”


    兩個修士說說笑笑,從旁邊經過。


    夏若竹忍不住側耳傾聽,碧落宮聖女,這個名號很熟。


    陳玄墨見她聽得起勁,清咳一聲:“這聖女多半衝著林師叔來的。”


    對啊!她之前聽吳剛說起過,碧落宮聖女是林師叔的未婚妻啊!


    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天之驕女!


    夏若竹喟歎一陣,捏了捏拳頭,無聲為自己打氣。


    第二輪,全部186名修士需進入一處巨大的試煉台。


    在規定時間內,不落出比試台,便算贏。


    夏若竹看著空曠的比試台,有些奇怪,給陳玄墨傳音:“這是群戰?”


    “不是。”陳玄墨凝眉,他在千衍宮的時日久,表情很嚴肅:“這比試台有貓膩,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灼熱,猩紅,火舌肆意。


    夏若竹一跳上台,便被鋪天蓋地的熱浪驚得唿吸都急促起來。


    身下是硬板床,被褥已經結塊,她抬起頭,可以看到一扇天窗,天窗外夜色黑濃,隻有火光映照下的一點紅。


    嗓子被煙熏過後,一出聲便如鈍刀子割般疼痛。


    “來人…來人…”


    夏若竹剛一說完,便心中一滯,她為何要叫人?有什麽人會來?


    門外好半天沒有動靜。


    夏若竹抬高聲音:“來人,救命啊!救我啊!”


    門外傳來一個婆子喝罵:“叫什麽叫?催魂呢!二小姐,都這時候了,您還看不清局勢嗎?夫人要你死,你就算喊破喉嚨,有什麽用?不如安安心心去了,到地府投個好胎!”


    夫人要她死?哪個夫人?


    熱浪陣陣襲來,夏若竹縮在床底,神情一陣恍惚。


    是了,她是夏侯府二小姐,夫人,自然是繼母李氏。


    母親要她死,父親知道嗎?


    母親要她死,三弟知道嗎?


    這天地之大,夏侯府的院子,空空蕩蕩,十裏一人,怎就容不下她?


    她活得好,無人替她歡喜,活得不好,無人替她憂心。


    既如此,活著又有何意義?


    不如被燒死了罷!


    成一抷黃土,清清白白地來,清清白白地走。


    夏若竹的唿吸漸漸紊亂急促起來,劈裏啪啦的木頭燃燒聲充斥耳際,那聲音細細密密,如附骨之蛆,鑽入她的頭顱,讓她無法平靜思考。


    巨大的試煉台,遠觀如同一個半球,白光籠罩其上。


    每個修士試煉的場景投射到半球白光處,竟是一片巨大的水鏡。


    水幕又分割成一塊塊獨立區域,影像中場景各有不同,有的男歡女愛,有的父子溫情,有的深陷絕境,芸芸眾生像。


    高長老和蘇長老不約而同看向其中一團猩紅的光幕。


    夏若竹縮在床腳,一動不動,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他們恐怕以為她已經死了!


    高長老好不容易因為夏若竹展示的那手字,對她起了一絲興趣,見此情形,不由感歎:“小小的心境關便能被擊垮,日後恐難成大器。”


    蘇長老卻道:“師兄,急什麽?試煉台不是還沒把她彈出來嗎?”


    眾人沒注意的是,觀戰席上還有一人,墨發黑衣,一張異常清俊的臉無一絲表情,正死死盯著夏若竹那片光幕,幽深的瞳孔霧氣翻湧。


    果!然!是!你!夏若竹。


    旁邊一個嬌俏的女修托著腮,看著光幕方向,滿眼興味。


    “你們瞧,那人釣魚好生厲害,連直鉤也能釣著,把把不空杆!”


    “是呢,聖女。”右側的男修附和。


    左側卻沒有迴應,聖女袁心璐轉頭,看著如同僵住了的韓懋森,忍不住好奇:“森郎,你怎麽了?”


    韓懋森迴過神,收迴視線:“聖女,無事,我方才看一處看迷了眼。”


    “哪一處?”袁心璐興致勃勃:“你指給我看?”


    “隨便看看的。”


    袁心璐卻不依,拉住他袖子嬌嗔地道:“快點快點,我好奇!”


    一旁的劉星晨看得那叫個氣。


    明明聖女之前對他和那老貨一視同仁,確切地說,那老貨性子不討喜,說話又臭又硬,聖女還更偏向他些。


    但這段日子,這老貨也不知對聖女做了什麽,竟引得聖女一心向他!言談舉止間,竟帶著尋常閨閣女子的爛漫撒嬌!


    “森哥方才看的是那處!”劉星晨指著猩紅的那一片,給聖女看:“縮在床底下的,聖女見著麽?我瞧著像個女修。”


    女修?韓懋森無緣無故看一個女修看入迷?


    袁心璐心中瞬間生出一絲不快:“真沒用,死了嗎?”


    所有的光幕都是動態的,隻有夏若竹這處,除了搖曳的火苗,畫麵仿佛靜止。


    韓懋森唇角勾起一抹笑:“是挺沒用,不及聖女分毫。”


    他對夏若竹的感情很複雜,她過得好,他心中不快;她過得不好,他暢意,又有一絲莫名的心疼。


    心疼?韓懋森臉色陣陣發寒,惡毒的女人,燒死最好!


    袁心璐意外看他一眼,臉色到底緩和下來:“這外門大比,確實無趣。”


    “袁道友,覺得無趣,可以迴去待著。”


    林子禹立在高長老身邊,臉色淡淡,話是對著袁心璐說的,卻給她個眼神都欠奉。


    任是誰,未婚妻身邊,跟著兩個男侍,行為舉止輕呢,絲毫不避諱人,恐心情都難得好起來。


    即便這未婚妻非他所願,也不行。事關男人尊嚴。


    高長老歎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聖女,千衍宮外門弟子不才,讓您見笑了。”


    “無妨,當樂子看看也可。”


    袁心璐指著夏若竹:“剛是我眼花嗎?她好似動了下,沒死?”


    “聖女有所不知,試煉台上,如果死了,會被彈出試煉台。沒彈出,自然沒死。”高長老解釋。


    “噢~”袁心璐反而來了幾分興致:“我倒想看看她如何破這一局。”


    台上看熱鬧,夏若竹在試煉台裏,匍匐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嘴巴卻嘟囔不停:“火兒,你慢點,別太明顯!”


    懸梁上一處橫梁砸下時,夏若竹就從迷糊狀態中清醒。


    逗她玩呢!


    她夏若竹,就算爹不疼,娘不愛,縱然生無可戀,何時是個身臨絕境,隻會瑟縮哭喊等死的主?


    也是在清醒的一瞬間,空間中的奇火冰蟬上竄下跳,嚷嚷著要出來:“無根之火!無根之火!”


    “什麽無根之火?”


    “出來!吃!吃!”


    奇火冰蟬不會說話,但它的意念充分傳遞到夏若竹腦海裏,夏若竹有些為難,這裏可是比試場地,這試煉台一看就不簡單!


    若是冰蟬火把所謂的“無根之火”吃了,試煉台會不會出問題?


    “吃!吃!吃!”


    夏若竹被它鬧得頭疼,手恍若不經意間從身上垂下,落到橫梁上,手指微張,一團白的火苗瞬間鑽進火蛇裏。


    “你慢點!慢點!”


    哎呦,它吃這麽著急,被發現就遭了!


    火苗被吞噬,劈裏啪啦的聲音明顯小了些,夏若竹掙紮許久,從地上匍匐挪到門縫邊:“龐媽媽,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


    夏若竹聲音沙啞,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感激:“您為了我,不惜忤逆母親的令,此恩此情,若竹莫不敢忘!”


    觀戰台上眾人詫異,從他們的視角,隻能看清夏若竹所處的廂房內情形,看不見外頭。


    龐媽媽做了什麽?


    蘇長老挑了挑眉:“火瞧著小了一些。”


    龐媽媽莫名其妙:“二小姐,你在說什麽瘋……”


    “龐媽媽!媽媽的女兒春蘭,日後跟著我嫁去王府可好?”


    “二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麽?”


    “王府即便是個管事,不是比外頭強許多?春蘭姑娘花容月貌,配個馬房豈不可惜?”


    龐媽媽哆嗦著唇:“二小姐,您怎麽知道……”


    “您不容易。”夏若竹歎氣:“對母親好的人太多,她看不過來。”


    “我就不一樣了。龐媽媽,您對我一分好,我都會記著,待日後百倍奉還……”


    “二小姐,二小姐!”龐媽媽沉吟片刻,激動起來:“怎麽辦呢,二小姐,這已經燒起來了,火太大,我也沒辦法!!”


    “龐媽媽,您是不是傻了?”


    夏若竹語帶笑意:“您這不是在幫我嗎。”


    火勢一點點,一點點暗下去,最後一簇火苗,在房簷處,跳躍幾下,遲遲不消。


    夏若竹拿手,直接拍過去:“想燒死我,沒門!”


    火苗抖了抖,消失不見。


    門從外麵突然開了,是一片寂寥的夜,夏若竹輕言細語:“龐媽媽,今日真是多虧了您。”


    場景一陣變幻,夏若竹出現在空蕩蕩的試煉台上。


    看台上的眾人有些無語,他們第一次看這樣破心魔關的!


    未識別幻境是假象,卻把敵人說服,助她脫險?


    那這關算過還是沒過呢?


    夏若竹等了半天,沒見試煉台把她彈出去,懸著的心總算平複下來,還好還好,沒讓它察覺她把它的“無根之火”給吃了!


    冰蟬火一衝進空間,便找個地把自己埋起來,倒頭就睡,看樣子,這火對它大補。


    也不枉她演一場。


    “我記得你以前也是個王爺?”


    觀看席上袁心璐突然想到什麽,轉頭看向韓懋森,臉色古怪:“你這麽關注她,該不會,你便是她要嫁的王爺吧?”


    韓懋森身子一振,抿了抿唇:“聖女聯想到哪去了?我與這位女修,從來不識。”


    “這就好。”袁心璐警告他:“你如今是我的人,切不可對別的女人有非分之想,否則我閹了你。”


    “聖女多慮了,那些歪瓜裂棗,怎能和聖女相提並論!”


    袁心璐嘴角綻放一抹笑容:“你這張嘴,最近怎麽跟抹了蜜似的?”


    “聖女不喜歡?”語氣中已經帶上了挑逗的意味。


    袁心璐罕見臉一紅,看向韓懋森的眼神媚色絲絲入骨:“討厭,這些話晚上迴去再說。”


    “晚上有晚上的話,此刻有此刻的話。”


    劉星晨在旁邊,銀牙咬碎。


    老貨發情,不知廉恥。


    不行,再這麽下去,沒等他們迴碧落宮,王郎之爭便塵埃落定了。


    觀賽席上的暗流湧動,夏若竹全然不知。


    隨著試煉台空白區域修士越來越多,夏若竹所處環境又變了。


    手腳如同浮萍,稍微一動,鼻腔內便進了水,整個腦袋昏沉得難受。


    她這是掉進水裏了?


    夏若竹困惑轉頭四顧,咕嚕,鼻子處冒出一串氣泡。


    一道儒雅的男聲在頭頂上方焦急傳來:“竹兒!竹兒!”


    這聲音,好生熟悉!


    夏若竹神色愈發遊移,總算想起來發生何事。


    夏侯爺帶著她和夏若梅一同去皇宮參加晚宴,不知為何,她和夏若梅竟然發生口角,兩人齊齊掉入禦花園的荷花池裏!


    夏若竹抬頭朝水下望去,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一個鵝黃色的模糊身影。


    這試煉台是不是太不中用了?盡弄些小把戲來戲弄她?


    夏若竹雙腳一瞪,身子猛然朝前一竄,她迴水,這點小破池子,不是小兒科?


    還需要夏侯爺救她還是救她地來思量?


    夏若竹的臉,透過荷葉縫隙,靜靜望著岸邊夏侯爺的身影。


    滿臉焦色,不似作偽。


    典型的憂心女兒的父親。


    “竹兒,竹兒!來人啊!怎麽還不來人!人都死哪去了!”


    既然這麽著急,怎不親自跳下來?


    夏若竹嘴角浮起一絲嘲笑的弧度。


    她搞不明白,她對夏侯爺又沒有執念!為啥一遇上幻境,哪哪都是他!一張偽善可怖的臉!


    夏若竹知道,自己該被夏侯爺救起,跟他表演父女情深,漸入佳境時,再幡然醒悟,頓悟自己是不得人疼的小可憐,便可出此關。


    但她,不!願!意!


    美夢破碎的滋味,很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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