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白綾從遠方疾馳而來,卷住筆直下落的韓懋森,又迅速收迴。


    韓懋森閉眼的瞬間,隻看到一抹倩影,白紗覆麵,側著的腦後,一隻白玉簪,簡單館發。


    是杏花簪?還是梅花簪?


    他腦中不合時宜地想,隨後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哼!找死!”伸手挽住昏過去的男子,袁心璐喉間溢出一絲冷哼,隨手一揮,一團符篆四散開來,周圍響起一陣一陣爆破聲,沙漠蜈蚣滿地屍橫狼藉。


    片刻之後,散開的沙漠蜈蚣又圍攏過來,袁心璐心念一動,幾張符篆再次夾在指尖,她語氣幽幽地開口:“還想死?”


    沙漠蜈蚣群一陣蠕動,隨後如潮水般層層退去。


    退過之後,遠方如銅碗一般的物事格外顯眼。


    裏麵有人。


    袁心璐看了兩眼,便不在意地收迴目光,低頭看向懷中如發麵饅頭般腫脹黝黑的男人臉,往他嘴裏塞了一粒丹藥,這才轉身向遠方疾馳而去。


    兩日之後,袁心璐出現在一處山腳下,她將懷中男人放下,雙手快速結印,山體慢慢顯露出真麵目


    ——


    碧落宮。


    袁心璐將男人撈起,拿出一塊令牌,注入神識,沒多久兩人的身形便在原地消失。


    再次出現,已經位於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裏。


    “拜見聖女!”


    “拜見聖女!”


    袁心璐一概不理會,步履朝前走。


    迎麵過來一人,身型婀娜多姿,寶藍色色長裙,外披淡紫白的櫻花紋褙子,頭上釵環精美,一開口,聲線嫵媚撩人:“心兒,你迴來……”


    “哼!”一直撈在懷裏的男人被丟到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袁心璐挾著怨氣開口:“你既逼我嫁人,我如你所願。不過不用你安排,我自己找!”


    ·


    昌平郡主幾人的情形,夏若竹無從得知,她在屋子裏已經關了好幾個月,空間過去一年,修為穩定在煉氣八層初期,再不得進。


    夏若竹籲了一口氣,緩緩睜眼。


    修為越往上走,進階花費時日便越長,如今還隻是煉氣期,日後築基,金丹……


    必定更難。


    身上粘粘膩膩地,甚是難受。夏若竹施了好幾遍淨水決,才將厚重的黑泥清洗幹淨。


    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便又招來阿月,燒了滿滿一桶熱水,泡了半個時辰的熱水澡。


    熱氣氤氳,夏若竹如玉的麵容有些模糊。


    她靠在木桶邊,遙望遠處的參天綠樹碧池清波,忍不住心生感慨,如今的日子,每日紛擾忙亂,連泡個熱水澡,她都心懷愧疚,覺得浪費時日,奢侈。


    但再忙再亂,活得也有盼頭。


    不像以前,關在倚香園內,她如同一隻精致的瓷娃娃,奴仆成群,心卻鬱鬱不得疏解,如同籠著一張網。


    外祖母曾說: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


    她以前不懂,現在明了幾分。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心若為牢籠,世界再大也是囚徒;心若自由,方寸之地也是天堂。


    然心若要獲得自由,從來不是逃避,而是逆境的坦然麵對,並奮起力爭。


    譬如這世,和上一世相比,她的處境有變化嗎?


    不曾有。


    她還是親娘早逝,繼母算計,為父不喜,沒有任何可以依托的親人。


    黑妹戒躺在床底,這一世是,上一世多半也是。


    但她抗爭一番,便走上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自由存於勇者心中,它需爭取,而非賦予。


    隻有不斷的努力和抗爭,才能涅盤成凰!


    夏若竹突然陷入一種很玄妙的狀態,周圍平地刮起一股旋風,木桶裏的水快速翻滾起來,不一會,竟全變成水汽蒸發到空氣中,星光點點的靈氣朝著她的身體不停湧入。


    這動靜引得空間內眾生視線全朝岸邊的小院子瞟過去。


    鼓鼓魚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很快反應過來新任的主子這是要升階了,但她前不久不是才剛升過一級?


    那時的動靜還沒現在大哩!


    他難道跟了什麽了不得的主子?


    鼓鼓魚一瞬間感覺自己魚生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便是當日腦子一熱,信了主子給它畫的【餅】。


    說不定……他真能帶著潮汐貝魚一族,走上魚生巔峰!


    鼓鼓魚邁著小短腿,費力地朝院子方向跑。


    裂嘴飛魚便沒它那麽費勁了,肉翅一震,直接飛入院子上空。


    “臥草……”


    它心中感慨還沒發完,一聲暴喝傳出:“找死!”


    一團靈力朝裂嘴飛魚激射而去,它在空中控製不住身形,身體激飛出去,倒掛到樹上。


    鼓鼓魚咽了咽口水,後退幾步……它原本還想去靠近主人身邊,感受下升階的震撼…….


    原來主子這麽暴躁!


    夏若竹此刻確實很暴躁,她正在升級的緊要關頭,一句“臥草”差點把她震得心神不穩,她沒穿衣服啊!


    還沒完全吸收的靈力開始在體內崩騰肆虐,經脈被一次次暴力衝擊,疼痛難忍,夏若竹喉間溢出一絲輕哼。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絲絲引導體內靈力,沿著既定的路線運轉。


    如此又過去一日,小院上空總算恢複平靜。


    夏若竹睜開眼,感應體內靈力的濃鬱程度,臉上露出一抹欣喜。


    煉氣九層後期!


    真沒想到,繼前幾日突破到八層後,她泡個澡,竟然頓悟了!


    雖然中途出了點意外,但整體結果是好的。


    夏若竹低頭,坐著的木桶已經炸裂開,碎成齏粉。


    身上……呃,還有又覆上了一層厚厚的油垢,不算赤條條……


    她收拾一番,從院子裏出來,便發現門外幾隻湊在一起,離得遠遠的,原本吱吱呀呀唧唧不知在說什麽,一見她出來,如鳥獸散。


    至於意外的始作俑者,不知躲哪個旮旯去了。


    夏若竹也懶得理它,吃了幾個靈果,便出了空間。


    剛過午時,張為昆和吳剛竟沒有在房中修煉,坐在院中吃飯。


    見她出門,兩人眼前一亮,忙招唿她:“師妹,你總算出來了……”


    吳剛眼尖,敏銳感覺到夏若竹身上靈力的變化,仔細感應,竟覺得夏若竹的修為自己都有些看不透,不由大驚:“夏師妹,你你你……”


    “你你你啥啊,結巴了?”張為昆拿起一邊放著的食盒:“師妹,快過來,你這一份還新鮮著呢!”


    夏若竹吃過靈果,肚子不餓,卻也沒拂兩人的心意,走過去。


    她一直在空間吃果子烤魚熬雞湯,味道鮮美,吃得久了,也有些沒滋味。


    “不是!”吳剛還在震驚狀態:“師兄,你沒發現師妹的修為漲了嗎?”


    “師妹閉關幾月,漲一些不是很正常?”張為昆話說到一半,嘴角突然微張,也變成“o”字型。


    師妹不是五靈根麽?兩個月,修為長了兩級???


    難不成她嗑了大量丹藥???師妹什麽背景?身家這麽豐厚?


    張為昆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一勸:“師妹,靠丹藥提起來的修為,容易境界不穩,需得小心謹慎些。”


    吳剛張著的嘴總算閉下,噢,難怪,原來師妹嗑了丹藥。


    夏若竹見他們誤會,不由抿了嘴笑:“不是,我不小心頓悟了一次。”


    吳剛和張為昆剛落下去的驚訝又轉變成了豔羨。頓悟啊,可遇不可求!


    不過,他們由衷為夏若竹感到高興。


    不說夏若竹剛幫他們解決了老大難題,66號院整體實力提升,他們在外門大比中也更有底氣些。


    夏若竹吃了幾口飯菜,就放下筷子。


    她吃慣了空間裏的味道,再吃外麵的吃食,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師妹,你不吃了嗎?”


    吳剛自己那份已經吃完,見夏若竹放下筷子,有些不解。


    夏若竹搖頭:“我不餓。”


    吳剛眼巴巴:“那你剩下的能不能給我吃?”


    “自然可以。”


    膳食堂的廚子手藝很好,米飯也富含靈力,且這些靈力極易煉化吸收。所以未辟穀的弟子們,一到飯點,便往膳食堂跑。


    夏若竹見兩人吃得香甜,想了想,從儲物袋取出一盤靈果,放在桌上:“來點餐後甜點。”


    正是杏子成熟的季節,圓潤金黃的杏子掛滿枝頭,她吃不完。


    但這杏不知是不是品種的原因,個頭極小,隻拇指般大。


    一看就不是很好吃。


    吳剛和張為昆看了眼,便不以為意地嗯一聲,埋頭繼續幹飯。


    很快,夏若竹的那份飯食也見了底。


    張為昆摸了摸鼓脹的肚子,眼睛瞟向那一盤杏。


    他小的時候,經過一片杏林,長出來的杏子他也嚐過,又澀又苦。


    之後他便再沒嚐試過。


    不過師妹一番心意,縱然再不好吃,也得咽一顆,給點麵子。


    張為昆伸手撚了一顆杏,扔進嘴裏,也不咬破,直接囫圇吞棗,吞進肚裏。


    入肚的瞬間,還沒反應,過了一會,一股澎湃的靈力突然在小腹處擴散開來,丹田處一片暖意。


    張為昆驚訝地抬起頭:“師妹,你這杏子?”


    “嗯,有何不妥麽?”


    “沒有沒有!”張為昆很快又拿起第二顆杏,第三顆杏,全扔進嘴裏。


    他這副做派,吳剛很快注意到,也拿了顆來吃,隨後眼前一亮。


    眼見杏子已經沒幾個了,伸手便去搶:“剩下這些是我的…我的…你吃好多了!!!”


    “唔!唔!唔!”張為昆咽杏子咽得直翻白眼,卻也不甘示弱:“誰讓你手慢!”


    這兩人,吃杏都不吐核嗎?!也不怕到時候出恭困難!


    夏若竹無語,又拿出一碟杏:“還有,不要搶。”


    一連吃了三碟杏,夏若竹才悠然站起來:“杏子偏熱,不能多吃。我準備去執事堂交任務,再到演武堂看看,你們要一起麽?”


    “去!”


    三人先來到執事堂,夏若竹剛進大堂,便有些詫異。


    上次來,執事堂熱鬧的像菜市場。這次,人依然多,卻俱小心翼翼,連正常說話,都壓著嗓門,竊竊私語。


    隻能聽見一道清越的男聲,在和執事弟子說話。


    聲線不高,在格外安靜的大廳,卻清晰可聞。


    “隻要有,年份短也收,價格可商量……”


    修士記憶絕佳,夏若竹詫異轉頭看過去,這人,她見過。


    男人身材修長挺拔,一襲簡單白袍,僅站在那裏,便有一種難言的氣質,儒雅,溫和又堅定。


    之前在宗門遴選時見過,好像是高長老的真傳弟子。


    至於名字,夏若竹已經從周圍的竊竊私語中捕獲——林師叔。


    林子禹微微蹙眉,有一道視線,和旁人畏畏縮縮的打量不同,注視他有些久。


    他抬頭看過來,一眼就和夏若竹對上。


    盯著人看被抓包,夏若竹微囧,嘴角綻放一抹笑,林子禹淡淡瞥她一眼,又低頭,繼續和執事弟子說話。


    夏若竹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等著隊伍一點點往前挪。


    還沒輪到她,眼角餘光卻瞧到林師叔和人說完話,往她排的隊伍方向過來了。


    “接什麽任務?”執事弟子一抬頭,感覺身邊站了一個人,扭頭一看,猛然站起身,說話結結巴巴:“林…林師叔!”


    林子禹壓壓手:“無妨,我就看看。”


    “是…是…”


    執事弟子壓力陡增,也不敢站著了,和交收任務的弟子說話都戰戰兢兢了許多。


    總算輪到夏若竹,她遞上令牌:“交任務,接下一期任務。”


    執事弟子收過令牌,查看一番,同情地抬頭:“任務收入三百下品靈石,扣除四百下品靈石,欠一百下品靈石。”


    此言一出,周圍的弟子都詫異看過來,這接什麽任務?沒收入不說,還倒欠了?


    林子禹也微微蹙眉。


    執事弟子忙解釋:“她六十六號院的,喂潮汐貝魚。”


    噢!眾人了然。


    看向夏若竹的眼神再次充滿同情。


    隻扣四百下品靈石,算不錯了。


    林子禹顯然對喂潮汐貝魚之事也有所耳聞,清咳兩聲,正欲說話。


    “給。”


    夏若竹從儲物袋掏出一百下品靈石,遞上去。


    同時把早就計劃好的話問出來:“我接任務能不能一次接兩期?”


    什麽?


    這人莫不是有大病?


    注意著這方動靜的修士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幻聽了。


    喂潮汐貝魚還喂上癮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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