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選雜役!”


    夏若竹早有所料,聞言也不難過:“是!”


    “千衍宮內五峰,青木峰,煉器峰,靈符峰,禦獸峰,天劍峰。你想去哪個峰?”


    蘇長老手指卷著一撮頭發,斜靠在上座,老神在在。


    按慣例要問,這是規矩。


    但方才做過介紹,所有待選修士均知,今日來的長老是她這個青木峰的蘇長老和靈符峰的武長老。


    武長老自我介紹時明確說了,靈符峰今年不收雜役。


    隻要人不傻,便知道,該選她青木峰。


    女聲四平八穩:“煉器峰。”


    蘇長老手指一抖,扯得頭皮發麻。


    武長老皺眉看她:“這孩子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蘇長老:“人小姑娘有自己的追求。”


    語聲淡了許多。


    主持修士一直不給自己令牌,夏若竹疑惑抬頭,就見他一臉奇怪。


    石峰扯扯她:“妹子,青木峰才招雜役。”


    夏若竹恍然大悟,正要改口,高高的看台上紫衫女修上前一步:“且慢!”


    石蹤林的令牌便是她給自己的,而且,方才聽介紹,她姓肖!


    夏若竹心中警鈴大作。


    “肖師叔。”主持修士轉身麵向看台,語氣恭恭敬敬:“您有話請講。”


    “順利過三關者,均保有入石蹤林令牌,她手中卻沒有。”


    肖霖勾了勾唇角:“這也算過關?”


    她不說,眾人還未注意這個細節,此時仔細打量,所有遴選修士腰間令牌整整齊齊,唯獨夏若竹腰側,隻有一個儲物袋。


    石峰訝然:“妹子,你把令牌放儲物袋了嗎?要掛腰間,快拿出來!”


    夏若竹躊躇半天,這才上前一步:“我的令牌不小心丟了。按照第三關的規矩,隻說是到達石蹤林出口便可,沒要求令牌不能丟吧?”


    最後一句,她看向主持弟子,帶著詢問語氣。


    支持弟子拱拱手,有些歉疚地看向肖霖:“肖師叔,通關要求確實沒說,一定要持有令牌。”


    “弄丟了?”肖霖臉上卻沒有半絲不虞,反而多了幾分興奮:“是弄丟了,還是捏碎了?”


    “夏道友。”肖霖緩緩走下台階,一步一步,踱到夏若竹麵前,卻發現自己矮她一截,站著說話有失氣勢。


    便轉身拾級而上,居高臨下斜睨著夏若竹:“在石蹤林內,所有妖獸都追著你而去,你身上有什麽寶物,讓它們群起暴亂?那麽多妖獸追你,還有二級妖獸,你卻能全身而退,到達出口,你是否需要給眾人一個解釋?”


    寶物?二級妖獸?


    肖霖話中信息量過大,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卻敏銳捕捉到幾個關鍵詞,俱心神一振,盯著夏若竹,目光灼灼。


    蘇長老神色緊繃,卻沒開口打斷。


    對這幾個點,她亦有些好奇。


    夏若竹在心中組織著語言,不知該如何開口。


    肖霖手一揚,一個圓球浮現在空中,靈力打入其上,石蹤林內的景象浮現在眾人眼前。


    留影石?!原來這是留影石!


    夏若竹恍然。


    夏若竹和石峰一起,突然遭遇妖獸圍攻,兩人兵分兩路,妖獸卻隻追夏若竹。夏若竹一招擊斃一隻一級初階妖獸,轉頭卻遇上了兩隻二級!她把手放在令牌上……


    畫麵閃了兩閃,咻地關停。


    肖霖麵色含笑,看向夏若竹:“夏道友,我們以為你會出現在入口處,被淘汰。你反而出現在了出口。這不是很蹊蹺嗎?”


    在石蹤林內的一言一行,果然有人盯著!她遁入地底,又閃入空間,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察覺?


    “我確實捏了令牌。”夏若竹籲一口氣,麵色有些奇異:“至於捏了令牌,為何出現在出口,而不是入口,這不是千衍宮該解釋的麽?”


    嘶!眾人感覺牙疼,倒吸口涼氣,這女修也太猛了吧!她這是在問千衍宮討說法?


    遴選眾人之中,一個方臉修士臉色有些古怪,他便是之前在石蹤林內拿符篆攻擊夏若竹的修士。


    他後來被神識攻擊,費力抵禦,卻依然看清了夏若竹的身影。


    她明明是正常從出口出去的啊!為何說自己是捏碎令牌傳送到出口?


    但這話,他自然不會說出。


    出來的許多修士都被他用符篆攻擊過,說出來,他便成了眾矢之的。


    肖霖被夏若竹問得微愣,不由轉頭去看自家師傅和蘇長老,卻見原本麵色淡淡的蘇長老,一臉興味之色。


    她心中不由一突,小臉繃得緊緊的:“令牌的事,千衍宮自會調查。但妖獸為何不追其他人,單單隻圍攻你?難不成你手裏有混沌神珠?”


    “嗡!!!”


    一言驚起千層浪。


    若不是現在還在遴選環節,眾修士估計要撲過來,把夏若竹吃了!即便強行按捺住,看向夏若竹的目光,也滿是狂熱。


    夏若竹眼神微眯,她不知道何為混沌神珠,但一見這副場景,知道定是不得了的東西。


    便給石峰傳音。


    一眾虎視眈眈的目光中,石峰的滿目憂心,顯得格外突出。


    他簡單給夏若竹解釋了一下何為混沌神珠,便千叮嚀萬囑咐:“妹子,你若真有這個,千萬不要承認,後果你承受不起!不行你就直接上交,說不定還能搏個內門……”


    夏若竹心中微哂,自己並沒有所謂的混沌凝珠,肖霖僅一句莫須有的猜測便將她推入焦點,其心可誅。


    “不瞞大家說,我早便注意到她了。”肖霖突然抬頭,麵向眾人,滿目沉凝:“她之前在廣場前的坊市擺攤,賣沙漠蜈蚣,足有百來條,大家有印象嗎?”


    “你僅煉氣七層修為,如何能一口氣滅掉那麽多沙漠蜈蚣?”


    她這麽一說,眾人神色恍然,難怪看著這女修有些眼熟,原來就是之前坊市的那個“彪悍女修”啊!


    石峰跳出來:“沙漠蜈蚣是我和她一起去獵的!我們兩人配合,隻要花些時日,滅百來條,易如反掌!”


    “嗬嗬。”熊威毫不猶豫揭穿他:“前幾日,我們剛認識夏道友,她賣沙漠蜈蚣,擾亂市價,我們去找她討說法……應該有人見著了吧!”


    “你!”石峰指著熊威,滿臉氣憤:“你一定要落井下石?”


    熊威理直氣壯:“我不過實話實說。”


    石峰憋屈得厲害,卻說不出反駁的話話,隻滿臉歉意地看向夏若竹。


    夏若竹沒看他,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麽。


    “我今日此舉,不僅是要把這事弄個明白,還想給我侄子討迴一個公道。”


    肖霖突然轉頭,死死盯住夏若竹,一臉恨色:“好一張清麗絕倫的臉,好一顆蛇蠍心腸!你一定以為自己所做所為無人得知吧?!”


    “沙漠蜈蚣群出現暴動,我侄子正好經過看見了,便攔了道友來問,道友竟然一言不合便打殺了他!”


    “可憐我侄兒,日夜刻苦修煉,滿懷希冀來千衍宗參加遴選,還沒到宗門前,便身死魂滅!”


    武長老沒料到還有這一出,肖霖的侄子,他有印象。她還特意給他求了定向招募令,難怪她這兩日一直心事重重。


    自家的徒弟,受了這般大的委屈,還是要維護的!


    武長老一聲暴喝:“惡女!”


    威壓瞬間施加到夏若竹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她心肺俱損,張嘴就噴出一口血。


    “夏姑娘,你沒事吧?”石峰心急如焚,趕緊去扶她:“你真殺了肖道友的侄子嗎?具體是什麽情形,你快說啊!”


    熊威語氣涼涼:“她說什麽?一看便是真的,果然心狠手辣,我早跟你說過,她不是什麽好東西!”


    “閉嘴!”石峰惡狠狠地盯著他,眼中一片兇意。


    熊威不由得後退兩步,張了張嘴,卻終不甘閉上。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維護她,夏若竹心中微暖,卻絲毫不敢放鬆,費力調動體內靈力,抵禦一陣一陣威壓。


    “夠了!師兄!”蘇長老麵色複雜地抬起手,壓在夏若竹身上的威壓褪去,消彌無痕。


    夏若竹一下子癱坐到地,嘴角還掛著猩紅血跡,襯得一張芙蓉麵嬌豔欲滴。


    “肖霖,你怎知你侄兒是她所殺?”


    “師叔。”肖霖轉頭,朝蘇長老拱手:“我大哥在家中,給侄兒點了魂燈。”


    魂燈能留下人死前最後影像。


    眾人了然,看來夏道友是殺肖道友侄子的兇手,實錘了!


    看起來嬌俏柔弱,卻能輕易取人性命,果然人不可貌相。


    修真界人命如草芥,在場眾人走到現在,誰手頭沒沾點血,但這些事隻能做在暗地,不可攤到明麵來說。


    供到明麵,作為正義方必該譴責。一時間,眾人的眼神又變了,義憤填膺,好似夏若竹做了天怒人怨的惡事。


    夏若竹卻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


    就在這膠著的時刻,一個人影如同旋風般出現在眾人麵前,國字臉,虯髯須,看起來粗獷豪放。


    “蘇師妹,武師兄,出了何事,要把我叫來?”


    蘇長老有些詫異,和武長老對視一眼:“老高,我們沒叫你啊!”


    “是弟子叫的!”肖霖轉頭看向幾人,一臉坦然:“方才夏道友說想入煉器峰,和高長老也算有一絲關係,弟子便自作主張叫了人來。”


    “煉器峰今年不招弟子。”高長老喘著粗氣:“就這點小事?”


    “不是你收不收的事。”蘇長老歎口氣:“你既然來了,不如一起看看。”


    誰也沒注意,高長老過來的時候,原本低垂著頭的夏若竹,抬頭看了一眼,目光微閃。


    高長老很快明白事情原委,不由皺眉:“既然如此,把人趕出去便是。肖師侄和她的恩怨,兩人自行解決。”


    肖霖微頓:“高師叔,夏道友手中,可能有混沌神珠!”


    “她有混沌神珠,那也是她的本事?你要去搶不成?”


    肖霖一噎。


    她把高長老叫來,本來是做另一層保險。混沌神珠隻是她隨口杜撰,夏若竹卻是真切拔了高長老心心念念的千年纏枝藤!


    高長老不屑混沌神珠,武長老卻不這麽想:“師弟,是不是混沌神珠,還是該弄清楚的!”


    “麻煩。”高長老甩甩袖子,他隻想繼續迴去,煉製他的招雲幡。


    夏若竹看戲看得差不多了,這才抬起頭:“我手中沒有混沌神珠,之前也從未見過。至於你侄子,確實被我所殺,但那是他自找的。”


    肖霖沒想到夏若竹這麽簡單就承認了,不由冷笑:“果然是你!受死!”


    一團白綾突然從肖霖手中飛出,朝夏若竹席卷而來,她眼底通紅,看向高台方向:“我要殺了她,為我侄兒報仇,師父師叔們不要攔著我!”


    夏若竹身形快速閃動,白綾如遊動的長蛇,唿嘯而來,每次快要碰到夏若竹,卻被她跳躍躲開了。


    高長老不由輕咦一聲。


    “師兄,怎麽了?”蘇長老問。


    “沒什麽,再看看。”高長老眉頭鎖得死緊。


    自己堂堂千衍宗真傳弟子,卻連一個遴選修士都捆不住,肖霖一聲輕嗤,靈力又加重幾分,白綾暴起,突然膨脹成一個圓筒,把夏若竹環在裏麵。


    圓筒高速旋轉,越鑽越小,眼見便要將夏若竹捆住,夏若竹突然一聲高喊:“住手!你難道不想知道你侄子是怎麽死的嗎?”


    “不就是被你殺的?還能怎麽死!”肖霖恨極,手中靈力不停,恨不得直接將夏若竹絞成肉醬。


    “你當眾譴責我殺了你侄子,卻不問緣由,便想殺了我泄憤。”


    夏若竹高聲道:“千衍宮難道這般霸道?隻許你侄子搶劫人,卻不允許人反抗?”


    “肖霖,停手。”蘇長老打出一團靈氣,白綾桶失了力道,委頓落地:“聽她說完。”


    夏若竹抬起手,一個和方才一樣的琉璃球浮現在眾人麵前。


    “不巧的是。”夏若竹抬眼,定定看著肖霖:“那天情形到底如何,我也錄了一些。”


    留影石還是她在肖三的儲物袋裏得來的,她當時不知是何物,便注入靈力,機緣巧合下竟然激活了它。


    森林的景象展開在眾人麵前。


    一個黑衣女修,黑罩蒙麵,隻餘一雙眼睛,露在外頭,清澈憐憫:“我打你們是因為你倆先攔路搶劫……我沒直接打殺你們,說起來是我仁慈了,切不可心中生恨……”


    不遠處躺著兩個人影,發髻散亂,滿麵狼藉,眼裏的不甘和憤恨卻看得一清二楚。


    並沒有死。


    夏若竹的聲音適時傳入眾人耳朵:“左邊這位,是肖道友侄子吧?我從蜈沙域出來,便遭遇攔路搶劫,難道我不該抵抗?”


    她朝肖霖笑了笑:“若肖道友遇到打劫,束手就擒,把手中財物拱手奉上,那是肖道友高風亮節,我無話可說!”


    肖霖一噎,被人打劫還有心情留影,這人什麽毛病?竟然還嘲諷她,該死!


    “他搶你,你也給了他教訓!你為何不放過他?他最後還是死在你手裏了!”


    “別急,還有後續呢。”夏若竹語調平平:“再往後看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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