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博前輩。”


    景元嘴角流著血,他手中握著劍,可劍卻在顫抖。


    前麵這個魔陰者,叫倉博,是他加入雲騎後,一直耐心教導他的前輩。


    他們本按照平常一樣巡視指定的街道,可倉博突然痛苦的哀嚎,不分敵我的攻擊夥伴,景元隻能拿起劍,與之拚搏。


    附近有普通的居民,他一步都不能退。


    可是——他卻下不了殺手。


    但是他不得不下殺手。


    眼前的倉博與一個人逐漸重疊,是那日對他揮劍的鏡年,那雙眼眸無情、冷漠以及瘋狂,充斥著壓迫感。


    景元唿吸加重,手中的逐月泛著光,衝了上去。


    倉博咆哮著,他今年八百九十一歲,老辣的戰鬥技巧,原本實力就出類拔萃,更別提進入魔陰狀態。


    刀光劍影中,劍氣縱橫,景元冷靜思考,他劍術一般,近戰對他來說極為不利,已經讓雲騎去匯報情況,鏡流很快便能趕到。


    在此之前,他需要周旋。


    “給我死!”,倉博神情猙獰,速度很快,眨眼間,便來到景元眼前,景元迅速反應,抬起劍,但被擊飛——


    下一秒,對方的拳頭逼近,景元雙臂做出防護的姿態,雖然挨下一擊,會讓自己受點傷,但同樣可以借力拉開距離,博得時間。


    可就在倉博的拳頭快靠近景元時,黑暗中,爆發九條鎖鏈拉扯住倉博的身軀,硬生生地將倉博甩起,猛地撞碎大地,硝煙彌漫。


    景元愣住,一個黑袍少年拿著剛才被挑飛的逐月與他擦肩而過,騰空而躍。


    “以十王之名,斷汝因果,為你送葬。”


    “安息吧。”


    空中,少年聲音低沉,冷風吹過,掀開黑袍一角。


    倉博眼眸一顫,對方的臉與一個人重疊,下意識地低語,“鏡,鏡流…大人。”


    低微的聲音淹沒在了雷聲中,延年持劍了結倉博,以秘術收取了對方的記憶。


    動作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景元看著黑袍少年,在黑袍少年揮劍時,以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光潔的下巴與微紅的唇。


    但黑袍少年揮劍的模樣…他忘不掉。


    就像那個曾經欺負過他很多次的人一樣。


    “你是…判官?”,景元走上前,看著空蕩蕩的地麵,內心泛起一絲悲涼,眼眸複雜。


    前不久還在與他談笑的倉博前輩,被仙舟人視為英雄的存在,下一秒卻落得這個結局。


    景元握緊拳頭,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低下頭,神情難過,眉頭微皺,強迫自己忍耐。


    強迫自己習慣——


    一隻握住逐月的手浮現在眼前,景元抬眸,黑袍少年站在陰影中,側對著他,聲線清冷,“雲騎,不可令武備脫手。”


    “別弄丟了…下次我會再快一點到。”


    “——走了。”


    延年若有若無地看了景元一眼,他覺得景元現在這副表情簡直難看到爆,壓抑、無助,但又不得不接受,最後被迫釋然,默默承受一切。


    在記憶中,還是那天飛雪中,景元對他揚起的笑容最好看。


    無憂無慮,輕鬆活潑。


    【景元好感度+1。】


    聽到係統提示,延年見目的達到,打算離開。


    對上黑袍少年的視線,景元心一顫,那種莫名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等一下。”,景元語氣慌張,想上前抓住少年,但少年已融進黑暗中消失不見,唯有手中的逐月泛著冷光。


    “十王司的辦事效率提高了,這是一個好消息。”


    鏡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景元迴眸,鏡流也在看向黑袍少年離去的方向,紅眸平淡。


    “既然事情解決,一切照常吧。”


    “是。”


    隨行的雲騎紛紛忙碌了起來,收拾現場。


    景元也到了下班時間,被鏡流趕迴去休息。


    涼風穿梭在樹梢間,發出沙沙的聲響,景元走在街道上,眼眸微沉,臉板在了一起。


    兩邊的房屋漆黑一片,隻有偶然幾家,雕花的木窗內,透出隱約的燈光。


    以前,不管什麽時候,總有人在吹鏡年的戰績,大誇鏡年德行,甚至誕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小故事——鏡年替姐從軍,鏡年射日,鏡年奔月…


    在鏡年死了後,那些吹他的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景元忽覺幾分落寞與疲憊,一想到以後…要失去很多,內心便難以平靜,甚至有點惶恐。


    今晚他怕是睡不著了。


    等等,為什麽又想起鏡年,景元眉頭一皺,難不成是那道似曾相識的視線,還是黑袍少年用逐月的身影。


    過了會,景元苦澀一笑,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累了,捂著發痛的腦袋,眸中彌漫著悲傷。


    鏡年也好,倉博也好,都再也不會迴來。


    “喵(景元。)”


    一聲貓叫劃過耳邊,景元抬頭。


    前方的路燈下,一隻肥貓乖巧地蹲在那,眨著紫色的大眼眸。


    “是…你,偷我書包和發帶的肥貓賊!居然…還活著。”,景元恢複了點精神,震驚地開口。


    聽得這評價,延年翻了一個白眼。


    大可不必算的這麽清楚,而且為什麽非要把肥和他綁在一起。


    他是布偶,布偶體型就比一般貓大點。


    沒有貓文化,真可怕!


    而且這巴不得他死了的口氣是怎麽迴事。


    “喵(送你袋小魚幹,別鬱悶了,多難看的表情,難過的時候不妨和我學。)”


    “喵(趴下,被摸摸頭就開心了,或者舔一舔自己的毛。)”


    延年壓住內心的吐槽,從背後拿出一袋小魚幹,放在景元麵前,砸了一下嘴,這是他的私藏品。


    連係統都不知他藏在了哪,厲不厲害。


    景元眼眸放大,似乎明白了什麽,蹲在延年麵前,指著小魚幹,猶豫地說了一聲,“這是…給我的嗎?”


    延年點了一下頭,然後指了一下景元,又指了一下自己,做了一個低頭的動作。


    “你是讓我的頭低一些?”


    “喵(對。)”


    景元猶豫了一下,彎著腰。


    延年伸出爪,摸著景元的白毛,以示安慰。


    “喵喵(難過,難過全飛走,別擔心,我已經不會死了,有我在,你沒法下手的事就由我來——)”,延年陰險一笑。


    景元一臉黑線,他聽不懂貓語,但他有種被當做貓的感覺,明明對方才是個貓。


    倒反天罡!


    不過他能感受到延年的心意,是在安慰他。


    居然被一隻貓察覺到了情緒的低落。


    在瞥到袋子上的紅發帶,景元沒忍住一笑,他的發帶,竟然被用來捆小魚幹。


    要不要這麽廉價。


    解開袋子上的發帶,景元有點賭氣地綁在延年的小腳上,“這可是我最喜歡的發帶,拿走了,也要好好珍惜,不準綁你的小魚幹。”


    景元看著延年,垂著眼眸,伸手摸著延年的腦袋,延年沒有拒絕。


    隻是在景元觸摸到左耳朵的時候,延年下意識的一顫。


    他的這隻耳朵被步離人割掉了,即使用力量粉飾,還是會別扭。


    “謝謝,我的心情好多了!”,景元看出延年的異樣,及時收迴了手,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少了幾分孩童的稚嫩,多了幾分溫柔。


    人前努力地遮掩,此刻在無人的地方卸下了偽裝。


    延年眼眸柔和,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時間提醒他必須得走了,他得迴十王司交差。


    他…本想傾聽景元的煩惱,像以前兩人寫信一樣。


    可是——


    延年默默轉身,抬爪離去。


    “要走了嗎?”


    “可以…別走嗎?”,景元站起身,看著延年,他不知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能是接二連三的失去,讓他開始想抓住點什麽。


    但他知道——宿命難解,人有時也隻能順勢而為。


    延年爪一頓,轉過身,看著景元欲言又止的表情,胡須抖動,終於舍不得他了?


    又不是不迴來,還等著多看你刷好感度呢。


    嗯…分別的時候,再調皮一下吧,不然難免傷感。


    延年眼珠一轉,一個飛跳,在空中翻滾一圈,跳到景元頭頂,尾巴調皮的一勾,卷走景元的紅發帶。


    白發散落,景元眼眸瞪大,“我的發帶,你又拿。”


    得手後,延年跳到屋頂,對著景元吐了一個舌頭,消失不見。


    景元握緊拳頭,眉頭一皺,隨即氣的笑了一下。


    撿起地上的小魚幹,景元喃喃低語,“記得…來還,你已經有了一個發帶,別貪心。”


    “我會等你的。”


    不遠處,布偶貓跳進一個偏僻的角落,卻走出來一名黑袍少年。


    延年看著手腕上的發帶,將其往裏麵藏了藏,然後火急火燎地往十王司趕。


    等到了附近,立刻收拾一下衣服,裝作冷漠地走了進去。


    “迴來了?”,雪衣淡淡道。


    “嗯。”


    延年聲音冷冽,頭也不迴地往裏走,繼續處理卷書。


    別問他為何如此冷漠,因為上司給他灌輸的設定就是——無情的判官。


    枯燥的日子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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