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聞煜看著周聞璟怨毒一笑:“迴家?”


    他坐在輪椅上,將蓋在腿上的毯子掀開,灰色的休閑褲下,小腿處空空蕩蕩,褲腳隨風而動,晃出絲絲悲涼。


    周聞璟一驚,緊握拳頭,忙心疼問道:


    “誰弄的?這到底是誰弄的!”


    “聞煜,這些年來,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他喉結慢慢地滾動,眉心微蹙,掛著深重的擔憂與自責。


    他怪自己。


    是他沒有保護好曾經乖軟天真的弟弟,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少年見他這副假惺惺的樣子,驀然覺得好笑,麵上雲淡風輕睨了他一眼:


    “周聞璟,你現在在這裏裝什麽好人?”


    “周聞璟,你本就是個沒有爸的孤兒。”


    “要不是我爸,你還不知道在哪裏撿垃圾吃。”


    “媽說的沒錯,你就是災星。”


    “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變得不幸。”


    他一字一句說著戳人心的話:


    “你不是問我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


    少年冷冷一笑:


    “纜車跌落後,我掛在了懸崖邊的樹幹上。”


    “醒來發現被關在一間小黑屋裏。”


    “我從小窗中逃了出去,一路被人圍捕。”


    “可到底比不過他們人高馬大。”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們家的仇家,本來是九龍街橫行的黑道勢力。”


    “後來被爸趕走之後,心懷怨毒,一直想報複。”


    “他們知道我是爸的親生兒子,便要殺了我。”


    “後來……或許是想讓爸更痛苦吧。”


    “他們死死鉗製我的手腳,殘忍地將我的小腿用鋸子一道道……”


    “嘎吱嘎吱……我清晰得聽著這些聲音。”


    “無論我怎麽哭喊,痛罵,求饒,威脅……”


    “無濟於事。”


    “最後我痛得暈了過去,醒來……”


    “醒來……嗬……”


    周聞煜垂眸,蒼涼的目光落在那雙隻剩大腿的殘肢上。


    周聞璟心疼得彎腰捂住胸口,喘不過氣來,一雙眼赤紅得可怕:


    “我要殺了他們!”


    “聞煜!”


    “他們在哪?”


    “我要殺了他們!!”


    這是他最愛的弟弟,經常跟在他屁股後麵甜甜的叫哥哥,他們那些人怎麽敢!!


    少年的嗓音冷冷,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淡漠:


    “他們本想讓我活活痛死,卻沒想到,我居然生生活了過來。”


    “等腿傷稍微好點了,他們便將我弄得蓬頭垢麵,逼著我去街上乞討,給他們賺錢。”


    “當然,抓了不止我一個。”


    周聞璟看著他,心口一陣尖銳的疼痛:


    “這些人就是畜生!”


    “聞煜,你迴來了,迴來了就好。”


    “哥哥會幫你報仇,哥哥會不遺餘力得對你好。”


    “好嗎?”


    周聞煜隻是冷笑:


    “周聞璟,你現在還在這裏假惺惺!”


    “我曾在a市的大街上乞討。”


    “那時的我曾遠遠地在天橋上見到過你,洶湧的人潮川流不息,我隔著人群不顧一切得喊你。”


    “可你呢?”


    “你分明看到了我,為什麽不救我!!”


    “從小,媽就偏心我。”


    “所以,你是怕我迴去之後,媽會拋棄你是嗎?”


    周聞璟百口莫辯,連忙迴答:


    “我不是!聞煜!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找你!”


    突然想起,纜車事件後,有段時間他撞到了腦子,淤血堵塞,造成了短暫失明。


    或許那個時候,聞煜遇見的是失明的他……


    周聞璟正要出聲解釋,周聞煜冷冷出聲打斷:


    “十年……”


    “這些年來,我被他們踩在腳下,肆意欺辱。”


    “周聞璟,你可開心?”


    “要不是你非要坐那個破纜車!”


    “我們家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周聞璟看著他,眼神一點點黯淡。


    當年,他是想讓聞煜開心。


    就在纜車事故發生的前一天,小聞煜指著電視中的纜車,曾無意中說過,這個看著很好玩,真想坐一次。


    他是想讓聞煜開心,卻沒想到……


    不想再多加辯駁,說到底,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保護好聞煜,讓他吃了那麽多苦。


    周聞璟上前一步,在聞煜麵前蹲下身子,祈求得盯著他:


    “聞煜,對不起,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跟哥哥迴家好不好?”


    “你受的欺負,哥哥會幫你討迴來。”


    “往後,哥哥會千倍萬倍得對你好。”


    周聞煜的輪椅往後退了幾步,一臉不屑一顧:


    “周聞璟,你現在是在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嗎?”


    “我是不是還要對你感激涕零,哭著和你上演一場大團圓的戲碼?”


    “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句對不起,我就要原諒你的。”


    “仇我自己報了,至於我與你之間的賬。”


    “我會千萬倍得討迴來!”


    這些年來,他步步為營,終於大仇得報!!


    看著那些往日裏囂張得不可一世的人,跪在他麵前痛哭流涕地求饒。


    他拿著電鋸對著五花大綁的他們說:“放心,很快就過去了。”


    血濺得很高,他這人,做事向來斬草除根。


    現在,他的黑道勢力遍布全國,他才是掌握周聞璟命運的那個人!!


    在他趴在滿是泥濘的地上吃狗食時,周聞璟又在幹什麽呢?


    是躺在幹淨的大床上,在母親溫柔的臂彎下緩緩入睡嗎?


    在他為報大仇,雙手沾滿鮮血時,他在幹嘛呢?


    是在冬天談情說愛,過著你儂我儂的幸福日子嗎?


    他憑什麽?!


    是周聞璟,偷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人生!!


    周聞璟看著周聞煜的雙腿,滿心的愧疚:


    “聞煜。”


    “你想對我怎麽做都可以。”


    “這是我欠你的。”


    “是我對不起你。”


    當年,是他這個當哥哥的沒有護住他,讓他經曆了這麽多非人的經曆……


    周聞煜冷睨一眼:


    “好啊。”


    “我看你這些日子過得很是舒服嘛……”


    “我這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太舒服,尤其是你。”


    “我要你……”


    “和你那個親親女朋友分手。”


    “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慢刀子磨人最痛。


    他就是要一點點折磨周聞璟。


    先是他的女朋友,然後再是他的公司,最後再是他的性命!


    他就是要看著周聞璟一步步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就像這些年來他所遭受的一樣!


    “不行……”周聞璟鎖著眉頭,“我不能和她分手!”


    他答應過昭昭,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放棄她。


    周聞煜雙手一盤,嗓音陰冷: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現在什麽都做得出,我也什麽都不怕。”


    “你要是不與她分開,我便會用盡一切手段,無孔不入地對她下手。”


    “周聞璟。”


    “災星的身邊是不配站人的。”


    “災星隻會給人帶去災難。”


    “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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