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來了一位藝術大師。


    但可惜那個年代大家都覺得藝術是很高遠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以為意,不知道這個白胡子大叔其實是圈內享譽盛名的大師。


    藝術家當然有藝術家的氣質和風格,尤其是那個年代的人,都不太隨波逐流,所以他的外在穿著都不出眾,沒有現代人的標準名牌加身,因此,在勢利的銷售人員眼中,他不是一個具購買力的買家的標準。不太像我們的項目的目標客戶群。


    以至於他踏進售樓部很久了,都沒人搭理。


    我剛剛好送走客戶,正在整理客戶資料,看到他一直都沒人理,又怕楊總突擊檢查,所以我就顧不上收拾東西,就衝上前去做了接待介紹。


    閑談中知道他是在附近的藝術村搞了一個工作室,然後,因為就近原則所以過來看一下。


    他說他想要一個大房子,就兩點要求,落地窗,有陽光。


    見過是美院藝術界的經濟實力後,我也不敢怠慢。


    直接拉他去大戶型去看。


    全通透的落地窗陽光,夏季特有的藍天白雲,尚未熱透的時分,覺得十分愜意。


    他很滿意,興致勃勃地詢問了很多細節事項。


    他是藝術大師,我就往藝術的話題上聊,我說,“你的審美那麽好,你是打算怎麽裝修設計自己的房子啊?打造成居家的藝術館嗎?”


    大師沉吟一下,說:“不打算裝修,就打算弄個大白牆就夠了,我想要一間五蘊皆空的房子。”


    “就什麽家私電器都不放嗎?”


    “不放。”


    “什麽東西都不掛嗎?”


    “不掛。”


    “我在我的世界裏很安靜,很安全,很安心。”他頓一頓,說:“我隻想要一個空間,什麽都沒有,我能在這裏,尋求自我與宇宙的鏈接。”


    “外界太多煩擾亂我心。”大師站在風口位置,道骨仙風,布衣縹緲。


    如果行為藝術像現在那麽流行,或者人人都能成為自媒的話,估計前麵架個自拍杆,加個濾鏡,就可以直接開播直播間接受眾人的膜拜打賞了。


    想探聽一下大師在藝術村的獨棟工作室,我繼續八卦,“那藝術村裏的工作室也是這般空靈的嗎?什麽都不放不掛的嗎?”


    “那裏的我不是我,這裏的我才是我。”大師說話特別有玄機的。


    一時三刻,我都不知道如何應對,但求自己即刻能頓悟就好了。


    或者每個人都希望心中有一地,能保存自我,能安放真我。


    又或者,大師嫌棄我沒什麽藝術天賦,和我聊下去都沒什麽共鳴的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當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我趕緊帶大師下去算價格。


    大師很滿意,但對於價格折扣和付款方式方麵一直在拉鋸,大師的想法是越便宜越好,付出越少的錢能得到越好,能利用的上他的名氣來白嫖一套房子更好,無痛買房的典範。


    害,個個都想花小錢辦大事,都想用最小的代價去撬動最大的利益。


    可能再藝術都抵不過世俗。


    你我皆賭徒。


    我迴前台抄價格歎氣時,梁斌斌湊個頭過來打探消息,“怎麽,你這個藝術家搞定沒有,要哪套啊?”他也好奇八卦我想推那一套,他也打開自己的銷控表,打算寫寫畫畫,“不過呢?藝術家通常就是清高吃不飽飯的,口爽荷包難,我之前都有一個客是這樣,說什麽都好,讓他下訂就不見人了,前後耗費了我不少時間。”突然他抬起頭說:“小黎你這段時間很旺啊,我相信你是可以搞定這個白頭佬的。”說完還不忘對我單眼。


    可惜我也沒什麽把握去爭取他,我和他真的好難對共同一個房子有共鳴。


    可能,那個時候我還沒什麽藝術細胞,否則,定能從他的追求裏麵,能探聽到大師的境界。


    追求藝術的過程的都是孤獨的,渴望與人發生共鳴,渴望被人賞識,渴望被人看到與眾不同的價值,在這個過程中投入越高越多期望值拉爆,在等待與期待當中,慢慢滋生出的各種迷茫,懷疑,掙紮,貪心,不甘心,就會衍生各種奇形怪狀的扭曲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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