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鴻素來將在老家任勞任怨的妻子,當成自己的後路的,要是妻子到城裏打工,見了世麵,就不好掌控了啊。


    他自然不願意蘇子蓮到大舅哥店裏當服務員。


    在他看來,他偶爾給她幾十塊錢一百塊錢,她和孩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幹嘛非要往城裏跑?


    他一會兒說當服務員也需要識字的,她不識字,怎麽給客人點菜?


    客人要結帳,她收錯錢了怎麽辦?


    還是別去大舅哥店裏,給人添亂了。


    這話把蘇子蓮說自卑了,是啊,她大哥出五百塊錢一個月招人,招個讀過初中的服務員也可以了,她還是不占大哥家的便宜了吧?


    陳如梅看著她打退堂鼓了,怒其不爭,“媽,你別聽我爸瞎說,你不識字,但你勤快啊!”


    “你把髒活累活搶著幹,把點菜結帳這種需要識字的活找舅媽來,不就可以了嗎?”


    “六姨和舅舅舅媽一直要你去,難道他們不清楚你不識字嗎?”


    “說不定他們就是看中你勤快能吃苦!”


    陳如柏也說,“是啊,可能舅舅是怕在外頭請人,請到的人不一定靠譜,不一定勤快能幹,說不定還會偷拿店裏的東西。”


    “才三番四次請你去店裏幫忙。”


    陳偉鴻看著兩個快有他高的兒子一直給他拆台,很是氣惱。


    大過年的,他都想罵幾句髒話。


    他的老婆,他就想把她留在老家相夫教子怎麽了?


    要是他老婆去了城裏打工,那豈不是他每次迴家,都吃不上熱乎飯了?


    左鄰右裏,也會笑話他,賺的錢不夠養家糊口,才會讓老婆到大舅哥店裏幫忙。


    那他豈不是很沒麵子!


    蘇子蓮還在糾結,她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陳偉鴻說的也有道理,就她這樣的,去店裏當服務員,真的能行嗎?


    她怕自己會給大哥一家添麻煩。


    再說了,隻要她勤快點,早出晚歸,十幾畝田地一年的收成也不少。


    幹農活她心裏頭自在。


    陳偉鴻已經沉著臉,一拍桌子,桌子上用月餅鐵盒裝著的花生瓜子,自家曬的紅薯幹,還有橘子,也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抖了抖。


    “不行!”


    “我不同意你媽去你舅舅的飯店當服務員!”


    “老話說的好,不要給親戚打工,什麽時候鬧了矛盾,隻怕親戚都做不成!”


    陳如梅狠狠地瞪了他爸一眼,“說話就說話,拍桌子幹啥?”


    “嚇唬誰呢?”


    陳如柏有理有據勸說,“就我媽的性子,一點不好偷懶耍滑,能跟舅舅鬧什麽矛盾?”


    “媽,你就去試試吧!”


    “再過半年我就要上高中了,你不去舅舅店裏打工領工資,我的學費怎麽辦?”


    陳偉鴻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賣糧啊,你媽媽種十幾畝田,那麽多糧家裏又吃不完。”


    陳如柏冷笑,“你知道種十幾畝田有多累嗎?”


    這些年,他爸壓根就沒下過田!


    等他上了高中,學習繁忙,聽說高中是沒有農忙假的,到時候讓媽媽一個人侍候那麽多田嗎?


    陳如梅跟他同樣是初三的學生,雖然他哥比他大一歲,但他哥晚了一年上學。


    因此,蘇子蓮一直很後悔,讓兄弟倆同一年上學。


    陳如柏學習一直名列前茅,陳如梅則相反,後來蘇子蓮聽村裏老人說了,同一家兄弟同年入學就是會這樣,一個會搶走另一個的文氣和運勢。


    對此,蘇子蓮深信不疑。


    村裏人說多了,陳如梅也相信了,對待學習更加敷衍,反正運氣都被弟弟搶走了,他怎麽也考不好,幹脆得過且過唄。


    他倒是沒有因為記恨弟弟。


    陳偉鴻不以為然,“就算你上了高中,幫不了家裏的忙,不是還有你哥哥嗎?”


    “以你哥哥的成績,壓根考不上高中,幹脆在家跟你媽媽種田得了。”


    “再說了,要是你媽媽去了你舅舅店裏當服務員,你哥怎麽辦?”


    蘇子蓮更加沉默了,是啊,大兒子考不上高中,他一個人在家裏,她不放心。


    還不如母子倆留在村裏,一起種地,互相照應。


    陳如梅也迷茫了,是啊,要是媽媽不在家,他一個人種田,他不行啊!


    陳如柏卻一臉堅定地問他哥,“哥,你甘心一輩子留在村裏種地嗎?”


    “考不上高中,咱們可以讀中專,學一門手藝。”


    陳偉鴻極力反對,“不行!中專學費比高中還貴!”


    “家裏負擔不起。”


    陳如柏麵無表情,“我媽去當服務員,也領一份工資,不就負擔得起了?”


    他轉頭認真地看向蘇子蓮,“媽,你忍心讓哥哥讀完初中就失學,一輩子留在村裏種地嗎?”


    “我算過了,賣糧食的錢,隻夠供一個人上學。”


    蘇子蓮攥緊拳頭,急切道,“隻要你哥願意上學,我出去借錢也供他上!”


    陳偉鴻鬆了一口氣,“是啊,不是可以借錢上學嗎?”


    陳如柏手指捏得咯吱響,“借了錢不用還嗎?”


    “讀完書,以後娶妻生子還要不少錢,要是等我們出來工作後,把借來讀書的錢還上,再存錢娶老婆,那得多少年後,媽你才能抱孫子?”


    陳如柏深知,他媽媽最在意的,就是兄弟倆好好讀書,將來娶妻生子之事。


    蘇子蓮又宕機了。


    她對她家沒用的男人,心裏也極度不滿,氣勢洶洶地怒吼質問他,“你出去打工這麽多年,怎麽年年都沒錢迴來?”


    “要是你有錢迴來,咱們不就不用借錢給孩子讀書了嗎?”


    陳如梅迴過神來,譏笑他爸,“是啊,爸,你不想老媽當服務員,你把每個月工資全交給老媽唄!”


    陳如柏麵沉如水,讚同地點頭,“是啊,爸,你在外麵吃香喝辣,有沒有想過,你還有兩個兒子要養?”


    “我媽就不用你養了,我和我哥的學費,你總要出一分力吧?”


    陳偉鴻見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提高聲音道,“你們懂什麽?”


    “我一個大男人,工友喊出去喝酒吃飯,能不去嗎?”


    “那我得多沒麵子!”


    他訴苦,“現在外頭打工可沒那麽輕鬆啊,工資也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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