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光輝說到了莫德才,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憤慨,抬手抹了把臉,才接著道:


    “有一次,我上山砍柴,巧了,去的正是夏德保家的後山之上。那一天,大白天的,我竟無意間撞見一個驚天秘密。”


    夏光輝咽了口唾沫,滿臉漲得通紅,壓低聲音,艱難地繼續說道:


    “我竟發現了夏德保的老婆楊小梅與那個莫德才在一起滾床單。這事兒,我當時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沒緩過神來。


    過後,我除了跟我堂客悄悄說起過,就再沒和別人提過半個字。


    所以衛東,今兒個把這事兒告知你,你可千萬要掂量著,不要輕易說出去,萬一走漏風聲,咱這村裏怕是要炸開鍋!”


    葉衛東想到了現在農村裏那沒有窗簾的木格子窗戶,神情凝重,鄭重點了點頭,目光誠摯地望向夏光輝,語氣篤定地說道:


    “放心,我葉衛東向來說到做到,肯定不會亂說的。我本就不是那愛搬弄是非、嚼舌根的人。


    要不是這個夏德保今兒個這般故意針對我,處處找茬,我壓根兒不想去深挖他的那些事兒,了解他的情況。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我無意窺探。


    可他咄咄逼人,逼得我不得不有所準備。至於您說的這些事,我心裏都有數,一定不會隨便跟別人透露半個字……”


    葉衛東微微頓了頓,眉頭緊鎖,眼裏閃爍著探究的光芒,忍不住追問道,“那後來呢?這裏頭肯定還有不少彎彎繞繞吧。”


    夏光輝雙手抱胸,微微歎氣,接著娓娓道來:


    “後來啊,那莫德才像是搭上了仕途的火箭,一路扶搖直上,沒多久就當上了公社革w主任。


    這事兒在咱村裏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大夥都議論紛紛,揣測其中門道。


    再之後,夏德保也順理成章地坐上了青山大隊支書的位置。


    你品,你細品,這前後腳的功夫,事情能這麽湊巧?想必其中關聯,你應該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吧!”


    葉衛東聽到這兒,腦子飛速運轉,瞬間就理清了頭緒,心裏跟明鏡似的。


    既然事情的發展如此蹊蹺,脈絡這般清晰,那無疑是更加實錘了自己內心的猜想 —— 夏德保肯定就是奉了莫德才的命令,蓄意找茬,專門來整他葉衛東和周學文的。


    一想到這兒,葉衛東心裏就窩著一團火,暗暗攥緊了拳頭,臉上卻不動聲色。


    沉思片刻,葉衛東又挑起話頭,問道:


    “那後來,夏德保那個三姐還有消息傳來嗎?這麽多年過去,總不至於一直音信全無吧。”


    夏光輝緩緩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道:


    “沒有,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夏家人心裏急啊,這些年也托人給京城迴過好多封信,字字句句都飽含著思念與期盼,可這十來年,就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沒聽說過他三姐給家裏人寫過一封信了,毫無音信。


    聽說,夏德保一家人眼巴巴地想去京城找人,可難題一個接一個。


    夏德保與他弟弟夏德軍,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兩眼一抹黑,哪敢獨自前往偌大的京城啊;


    想派他的姐夫去,卻又心疼兜裏那幾個錢,舍不得掏車費,一來二去,這事就一直耽擱著,始終未能成行。”


    夏光輝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不,夏德保一心巴望著他的兒子夏愛國能多讀點書,也是心存念想,還在盼著有朝一日能憑借兒子的學識,與他三姐重新搭上關係呢。


    對了,聽說縣裏和公社裏的人,當初瞧著夏家有這層潛在關係,也動了攀附的心思,派人專程去過京城尋人,結果連人影都沒見著,白跑一趟。


    打那以後,那些先前想通過夏家攀上京城關係的領導和幹部,見沒了指望,也就慢慢對夏家死心了,不再熱絡。”


    得到了這些消息,葉衛東雙手交疊,托著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夏德保的三姐嫁給了一個當大官的人,可這大官究竟官至何位呢?


    他滿心疑惑,暗自揣測。


    再說了,她六歲時就被家人狠心賣掉,小小年紀便飽嚐人間疾苦、骨肉分離之痛,就算她能體諒當時家裏實在養不活她,可要說這麽多年過去,她對夏家還留存著多深厚的感情,葉衛東覺得也未必。


    頂多是念著這裏是自己的根,有著兒時模糊的記憶罷了。


    “夏連長,” 葉衛東抬起頭,打破沉默問道,“那你知道那個當大官的人叫什麽名字嗎?說不定能從這兒尋到些蛛絲馬跡,摸清裏頭的門道。”


    夏光輝皺著眉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迴憶了一番,才有些懊惱地說道:


    “以前倒是聽有人猜測過會是誰,可這一時半會兒,腦袋跟卡殼了似的,硬是給忘記了。”


    葉衛東見狀,也沒再執著追問。


    在他看來,就算夏德保有這麽一位在京城當大官的親戚,可十多年都毫無聯係,親情這根弦,想必也被歲月磨得淡薄了,想來也親不到哪兒去,再打聽名字似乎也沒了太大意義。


    “夏連長,我能問問夏德保兄弟對他那個老娘怎麽樣?”


    葉衛東換了個話題,眼裏滿是疑惑,“我聽那老奶奶說話的意思,她來知青點找我,好像都是瞞著家裏人的,這裏頭怕是另有隱情吧。”


    夏光輝聽了這話,直搖頭歎息,滿臉無奈地說道:


    “其實啊,那個老人家以前也是個挺精明能幹的人,操持家裏家外,井井有條。


    可自從夏德保娶了老婆楊小梅之後,家裏就整日不得安寧,婆媳之間跟火星撞地球似的,經常吵架。


    後來,那楊小梅到處說她婆婆瘋了,逢人就說瘋話,而老人這麽多年經常關在家裏,很少出來。


    這次你一到這裏,那老人就來找你,可能也是實在太想她那個三丫頭了。


    如今老人年紀大了,就算她沒有真瘋,可身子骨不如從前硬朗,也沒了以前的精氣神,鬥不過她那厲害媳婦。


    而夏德保呢,又是個出了名的趴耳朵,懼內怕媳婦,媳婦說一他不敢說二,老人的日子過得有多憋屈,也就可想而知了。”


    葉衛東微微點頭,他也知曉農村裏的婆媳關係向來是個老大難問題,錯綜複雜,極難相處融洽。


    夏德保那個老婆,在這麽個思想保守、封建禮教尚存的年代,居然還敢做出偷人的醜事來,可想而知,那個女人絕非善茬,定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往後怕是還得鬧出不少風波。


    “對了,連長,夏德保不是還有一個弟弟夏德軍嗎?他老娘不能夠經常去夏德軍那裏住嗎?也好躲開這家裏的紛爭,圖個清淨。”


    葉衛東不解地問道。


    “衛東,你不了解我們農村的情況。”


    夏光輝耐心解釋道,“夏德保家隻有兩兄弟,當初分家的時候,一家人商量好了,一個養爹,一個養娘,分得清清楚楚。


    夏德保分的是他娘,夏德軍分的是他爹。


    他們家分家也有十多年了,那會兒夏德軍家裏條件差一些,他爹心疼小兒子,想著多幫襯幫襯,幹些農活,就自願分到了小兒子一家,他娘也就順理成章地分到夏德保的家裏。”


    夏光輝微微歎氣,繼續說道:“沒想到分家後沒幾年,他爸就得了一場急病,沒來得及救治,就撒手人寰了,隻留下他娘孤孤單單一個人。


    興許是老天眷顧,那老奶奶身體倒是一直還算硬朗。


    可就因為當初分家這檔子事兒,夏德保的老婆楊小梅一直認為自家吃虧了,平日裏對老人更是沒個好臉色,冷言冷語家常便飯。


    可想而知,那老奶奶在夏家的日子有多難熬了。”


    葉衛東以前生活在城裏,還真不明白農村裏的老爹老娘到老了,還能這麽分開贍養。


    他滿臉疑惑,忍不住問道:


    “那要是兒子多的老人會怎麽樣?總不能挨個單分吧。”


    “那就是輪流養老唄。” 夏光輝不假思索地說道,“比如一個兒子家住三個月或者半年這樣子的,幾家輪流著,相對公平些,也能讓老人都照顧到。


    雖說各家情況不同,輪到時也難免有些磕磕絆絆,但大多還是遵循著這個法子,讓老人有個安穩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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