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輸贏真的有那麽重要嗎?”聽著雖龍的述說,梁小天在一旁幽幽地歎了一聲說道。


    “什麽?”雖龍疑惑地扭頭瞟了梁小天一眼,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出錯。“小天,你這是在替亞天氏說話?”


    “沒有!”梁小天勉強笑笑說道。“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當年酋長發起的那場戰爭是咱們贏了,那麽現在正在受苦受難的就是那些亞天氏人,而咱們臨泉族人則是壓迫的一方,到那時,誰又會可憐那些亞天氏。易位而處,難道你就高興得起來嘛?”


    聽了梁小天的話,雖龍沉默了一會,這才說道:“你說的話也許是對的。可是——,可是——,我總覺心有不甘。”


    “當初本來就是咱們不對在先,亞天氏如今這樣對待咱們臨泉族人,這並不是他們的錯,他們的恐懼和忿怒原本就是由咱們的族人自己造成的。”


    “小天,你——,這陣子你在外麵闖蕩遊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


    “我看到了人世間的種種殺伐,你爭我奪,可是到頭來卻都是夢幻一場。”


    “這麽說你去了山外?”


    “嗯?”


    “你是怎麽出去的?”


    “我被族長沉塘,拚命把竹籠撕開了一個口子,順著地下河遊到了山外。”


    “你真是命大。”話雖不多,卻讓雖龍聽得驚心動魄,信以為真。“不過我還真羨慕你呀,真想有機會和你一樣也走到大山外麵去看看。小天,你知道嗎?你現在看上去很超脫,我真不知道是該替你高興還是替你悲哀,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仿佛變得很有智慧,但是麵對族人遭受的種種不平,難道你真的就能孰視無睹嗎?”


    “我在山外看到的也是劫掠殺戮,比這裏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是因為在山外你始終隻是一個旁觀者。但在這裏就不同了。你剛迴來不久,等著吧,等你在這兒呆久了,看到了周圍所發生的一切,等到那些噩運降臨到了你的頭上,甚至有一天降臨到了你父母的頭上,你就不會無動於衷了。”雖龍兩眼望著遠山忿忿地說道,眼神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梁小天遠遠地望著遠處的天空,突然,他看到雲層中冒出幾個黑點。


    “看!那是翼人?”梁小天立即興奮起來。“原來還有翼人經常到這兒來。”


    “那不是翼人。”雖龍在一旁瞟了一眼,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心不在焉地說道。


    “不是翼人?那是什麽?”


    “那就是烈帝的飛翼軍。”雖龍說著話,他遠遠地望著天空,眼中泛著仇恨的淚光。


    “飛翼軍?”


    “不錯。剛才我說過了。之前那場咱們族人與亞天氏之間的戰爭,眼看咱們臨泉族就要贏了,可是在關鍵時刻,烈帝突然派來了飛翼軍。飛翼軍是烈帝手下最強悍的軍隊,他們的出現立即扭轉了戰場的局勢,導致咱們族人大敗。從那以後,有一部分飛翼軍經亞天氏的請求,就駐紮在附近,這些飛翼軍成為亞天氏的幫兇,和亞天氏一起欺壓咱們臨泉族人,最是可惡。”


    兩人正說著話,眼前傳來一陣掠飛之聲,那幾個小黑點正快速朝這邊移動過來,模樣逐漸變得清晰。梁小天抬頭眺望,看到那果然不是翼人,而是幾匹身上長著強健雙翅,在天空中自由遨翔的天馬,每一騎天馬上都坐著一個銀盔銀甲耀武揚威的武士。隨著這幾騎飛翼軍快速從空中飛近,武士身上的甲胄反射著陽光不時閃爍著璀璨的光芒,狀若天神,威風凜凜。


    雖龍一動不動,坐在岩石上惡狠狠地瞪視著那幾個飛翼軍士兵。


    那幾個飛翼軍士兵飛到近前,他們顯然發現了坐在懸崖邊的梁小天和雖龍。隻見他們突然飛到一起,天馬上幾名武士相互交頭接耳,似乎是在談論著什麽。緊接著,隻見幾騎天馬突然散開,其中一騎在馬上武士的驅使下徑直朝著兩人衝了過來。


    雖龍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冷眼看著那一騎天馬騎士。


    坐在一旁的梁小天注意到雖龍的手突然握緊了手中的石斧。仿佛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梁小天的心裏陡得一緊。


    天空傳來拍翅之聲,眼看著一個黑影當頭籠罩下來,那一騎天馬在空中飛馳到近前,隻見那名馬上武士探手從身側拿出長弓,又從隨身的箭囊裏拿出一枝利箭,衝著雖龍張弓搭箭,正在瞄準。


    梁小天看得心驚,暗暗替雖龍捏一把冷汗。


    嗖地一聲銳嘯,一枝銀箭朝著雖龍迎麵飛來,眼看就要飛到近前,突然隻見雖龍身形一晃,他飛快地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攫住了那枝飛來的箭。


    那枝箭看來並沒有要存心射中雖龍,看雖龍此時手執的架式,如果不是雖龍攫住那枝箭,它會貼著雖龍的肩頭飛過。


    天馬上的騎士看到自己射出的箭被雖龍空手攫住,他顯然大出意外,不由得愣了一下。隻見他拉緊韁繩,驅使著天馬在兩人頭上飛行了幾圈,緊緊地打量了雖龍一陣,然後與另外幾名同伴會合,遠遠地飛走了。


    天空中傳來一陣狂笑。


    “雖龍,好身手呀。”看到雖龍居然能夠空手攫箭,梁小天忍不住讚了一聲。


    “哼。”雖龍鼻中發出一聲冷哼,他目光怨毒陰冷,打量著那幾騎飛遠的天馬。“可身手再好又有什麽用?!”


    “對了,最近還有翼人的消息嗎?”梁小天問道。


    “翼人?”雖龍扭頭詫異地瞟了梁小天一眼。“你也聽說翼人的事?”


    “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不知道。”梁小天勉強笑笑掩飾道。


    “是啊。”雖龍抬頭望了一下天空,說道:“聽說那些翼人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因得罪了天界,導致天神震怒。天神對翼人降下災禍,雷電像密集的箭矢一樣從天空中劈落,各種各樣的怪物從天空和地底不斷地冒了出來,翼人的屍體像雨點一樣從天空中落下,大地血流成河。雖然天界為了掩人耳目在懲罰翼人時用濃霧包裏了翼人的王城雲中城,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當時的情形還是被傳了出來。聽說翼人的王城雲中城在那次災難中被天界的雷電徹底摧毀了。”


    “從那以後,翼人的風光就已經不再了。翼人到咱們臨泉族中的數量和次數都明顯減少,但是這裏還經常有翼人光顧。這些劫後餘生的翼人一談起那場災難就臉上變色,有些還放聲大哭,不願多說。聽說他們在那場劫難中不僅失去了自己的王城,還失去了他們的王,同樣也失去了自己的國家。現在的翼人己經變成一盤散沙,過著四處飄零,寄人籬下,得過且過的日子,他們模樣沮喪,神色黯淡,個個如喪家之犬,和咱們小時候看到的高貴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這麽說翼人並沒有被滅族。”聽到雖龍這麽說,梁小天心裏感到一陣欣慰,他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翼人能夠記住這次教訓,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你還惦記著那些翼人?你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的族人。”雖龍疑惑地打量著梁小天,幽幽說道。


    梁小天沒有吭聲,他默默打量著四周。眼前陽光普照大地,峰巒沐浴在陽光中,附近的山林裏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忙碌的身影。這是多麽熟悉的生活畫麵呀,靜謐祥和,這樣的場景從小就深深地烙印在梁小天的腦海中,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梁小天的心裏莫名地湧起一陣幸福和滿足的感覺。


    但願這個世界就這麽一成不變才好,永遠溫馨地持續下去。


    突然,遠處一陣狗的狂吠引起了梁小天的注意,同時也引起了雖龍的注意。兩人一齊扭頭看了過去。


    隻見不遠處的山路上突然冒出幾個衣著怪異的人。這些人沿著山路而來,與幾個下地勞作的村民正好撞個正著,幾條村民身後跟著的狗看到這幾個陌生人,忍不住全都吠叫起來。


    一陣嚴厲的喝斥聲遠遠傳來。那些沿途的村民們看到那幾個陌生人,一個個顯得小心翼翼,十分敬畏。他們連忙叫住自己的狗,然後戰戰兢兢地站在路邊,把路讓開,等著那幾個陌生人過去。


    那幾個陌生人顯得並不滿足,他們大搖大擺耀武揚威地走過,一邊口中還大聲斥責辱罵沿途的那幾個村民,似乎對村民們的狗驚擾到他們感到很不高興。


    雖然受得主人的喝斥,但是有一條狗似乎受到了驚嚇,依舊狂吠不止,看上去打算要咬人。那幾個陌生人見狀,大感惱怒,隻聽他們嘴裏嘰哩咕嚕地罵了幾句,紛紛拔出隨身的佩刀,其中一人身手矯健,幾個健步衝上前去,朝著那條狗當頭劈去。那條狗見狀,嚇得慘嚎一聲,掉頭奪路而逃。它雖然逃得快,但後腿還是被人劈了一刀,鮮血長流。


    那幾個陌生人看著那條狗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夾著尾巴倉惶地竄進了一片樹叢裏,於是不再追趕。他們發出得意的狂笑,嘴裏又嘰哩咕嚕大聲說了些什麽,把刀插迴鞘中。周圍那些臨泉族人看在眼裏,一個個臉露驚恐之色,大氣都不敢出,俯首帖耳站在路邊,等那幾個陌生人走遠,這才敢重新上路。


    不遠處另外幾個臨泉族族人看到這邊情形,嚇得紛紛掉頭另擇它路,想要避開這幾個兇神惡煞似的陌生人。


    梁小天看在眼裏,暗暗覺得這幾個陌生人太過無禮,又對自己的族人如此低聲下氣大感不解。他心裏不由得來氣,忍不住扭頭問雖龍道:“那幾個人是什麽來頭?怎麽如此無禮。”


    雖龍也看到方才發生的情形,以他的性格,顯然早已心頭大怒,隻見他目射寒光,臉色冷峻,正在強忍心頭怒火。“那幾個便是亞天氏族人。”他語氣生硬地說道。


    “亞天氏族人?”梁小天聽了更覺詫異,追問道:“亞天氏人怎麽會到咱們村子裏來。”


    雖龍目光流轉,他看了梁小天一眼,接著笑了起來,說道:“你剛迴來不久,什麽都不知道,這原也怪不得你。唉,自從咱們那一戰敗在了亞天氏人手裏,亞天氏人就乘勝追擊攻進了咱們臨泉族的領地,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折騰了一陣子,終於心滿意足。但這些亞天氏人自從那一戰之後便對咱們臨泉族心存戒心,一直不肯離去,他們在附近駐紮軍隊,嚴密地監視著咱們族人的一舉一動,平時裏耀武揚威,欺壓鄉裏,最是可惡。”


    “竟有這樣的事?”梁小天聽了不由得一驚,“難道這樣咱們都忍了?”


    “這有什麽辦法。”雖龍無奈地說道:“誰叫咱們不是亞天氏的對手,更何況剛才你也看到了,這亞天氏有飛翼軍作幫手,如果咱們貿然反抗,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遭受滅族之禍,隻能忍了。”


    梁小天聽得發呆,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亞天氏人轉過山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怎麽,生氣了?我沒說錯吧?”雖龍注意到了梁小天的臉色,冷笑著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徹底明白這裏發生的一切。”


    梁小天和雖龍從小玩到大,一向親如兄弟,如今兩人久別重逢,少不得要敘敘舊,心裏原本有千言萬語,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眼見此情此景,突然感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梁小天想起自己家裏有殘疾的父親,母親一個人又要操持家務,又要兼顧農活,不免心裏惦記,於是他匆匆起身,向雖龍打了個招唿,朝家裏走去。


    雖龍起身往附近的山林裏走去,打算去打獵散散心。


    剛進村子,看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幾個本村的人正聚在一起,小聲說些什麽,看到梁小天走過,他們連忙衝著梁小天招唿。梁小天看這幾人臉色怪異,雖覺心裏奇怪,一時也沒在意,徑直走進了自家院子。


    迎麵聞到一股藥香撲鼻,梁小天遠遠看到屋子裏母親正在火塘邊替父親煎熬草藥。


    “媽,我來吧。”梁小天見了,想要上前幫忙。


    “不用了。”梁小天的母親笑眯眯地看著兒子,臉上洋溢著幸福:“我自己來。對了,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剛才去找雖龍了,和他說了一會兒話。”


    “雖龍?你們都說了些什麽?”梁母的臉色突然變得警覺起來,她神色緊張地問道。


    “怎麽啦?”梁小天見狀,心裏感到有些奇怪。


    “唉,也沒什麽。”梁母歎了一口氣,她呆呆地盯著麵前的火塘。火塘裏的火苗吞吐不定,火光映射在梁母的臉上。梁母發了一陣呆,這才迴過神來,她抬起頭,麵帶傷感,眼中竟然噙著淚花。“孩子,村子裏發生的事,雖龍都跟你說了吧?”


    “你是說咱們臨泉族和亞天氏的那些事兒?”


    “沒錯。唉——,雖龍是個好孩子,你們幾個都是我看著長大的。雖龍打獵是把好手,現在他是族中遠近聞名的勇士了,但是這孩子脾氣太火爆,看不順眼的事就要大發脾氣,甚至動手。你既然已經知道咱們臨泉族和亞天氏之間的事兒,孩子,聽娘一句勸,往後少管那些閑事兒,咱們眼不見為淨,關起門來過日子。你爹都己經這樣了,要是——,要是往後你再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還怎麽活呀。”說著話,梁母竟然抽噎起來。


    “娘,你放心,可是我聽你這話,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對了,娘,我剛才從外麵經過,看到村子裏幾個長輩正在那裏議論,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說的是那個呀,那也算不得什麽,別去管人家閑事?”


    “到底什麽事?”


    “唉,說起來確實有些丟臉。就是村東頭的那個寡婦,她家男人就是死在咱們臨泉族對亞天氏的戰場上的,自從咱們臨泉族戰敗之後那些亞天氏人就進了咱們的領地。不知怎麽的,一來二去,那個寡婦居然和那些亞天氏人好上了,一開始眉開眼去,到了後來,那些亞天氏居然成群結隊,經常出入她的屋裏,整夜留宿,唉喲,說起來真是丟人哪?”


    “竟然有這樣的事?”梁小天聽了大感吃驚,這才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幾個猖狂的亞天氏人,原來那幾個亞天氏人竟然進了自己的村子,還和本村的一個寡婦好上了。“她男人死在亞天氏的手裏,按理說亞天氏人就是她的仇人,她怎麽能這樣,竟然和亞天氏人好上了。”


    “唉,那有什麽辦法?那些亞天氏人蠻不講理,人家一個寡婦,你還能讓她怎麽樣?別說她隻是一個寡婦,拖兒帶女,就算咱們族中那麽多勇士,現在看到那些亞天氏人一個個還不是大氣都不敢出,就連酋長——,酋長——。不說了,總之胳膊扭不過大腿,惹惱了那些亞天氏人,那可不得了。千不該萬不該,就是當初不該——,不該——,唉,事情己經發生了,還去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麽。小天,聽媽一句勸,別去惹麻煩,要是路上看到那些亞天氏人,你躲著他們遠一點,知道嗎?”


    “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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