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飄浮著一些小漁船。一些漁民正在海水中勞作。他們時而下潛,時而上浮,看上去正在不停地從海底裏撈取著什麽,把一些東西從水底放到船上。


    這些漁民引起了梁小天的興趣。他在岸邊佇立觀望。沒過多久,隻見其中一艘小船滿載而歸,正向海灘這邊緩緩靠攏。大概是因為收獲頗豐的原因,船上兩個漁民正在有說有笑。搖櫓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坐在艙中的則是一個麵容姣好身材苗條的年輕女子。看兩人年齡和親昵的關係,梁小天猜測這是一對父女。


    船到近前,梁小天看到這條船上裝著的是一些貝類和烏賊、蟹、蝦之類的海產。


    船上兩人沒有注意到梁小天,上岸之後徑直開始卸貨。


    “你們在幹什麽?”梁小天上前隨口搭訕。


    “打漁啊。”年輕女子聽到有人問起,抬頭打量起梁小天。當她發現眼前站著的隻是一個小男孩,不禁臉現詫異。她笑著問道。“小朋友,你爸媽呢?”


    姑娘臉色紅潤,膚色白皙,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健康的氣息,看上去性格活潑開朗,很有親和力。


    “我——,就我一個人。”


    姑娘驚訝地再次打量梁小天,看出他似乎是個外鄉人,便又問道:“看樣子你不像是本地人,你是從外麵來的吧?”


    “嗯。”梁小天點了點頭。


    “第一次到海邊?”姑娘又問。


    “嗯。”


    “到海邊來幹什麽?”


    “我就想來看看海。打漁不該是用漁網的嗎?”


    “誰說打漁非得用漁網啊。”姑娘聽得又笑了。


    “你們就是靠撈這些海產為生嗎?”梁小天指著滿船的貝類和蟹蝦問道。


    “沒錯。這些海產在海邊很尋常,但是在別的地方可是稀罕的美味。”姑娘說道,眼中撲閃著幸福的光芒,“這裏有許多來自天南地北的客商收購海鮮。這些海產很快就會被人買走,掙到的錢足夠養活我們一家人了。”


    梁小天看那女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很是稀罕,他忍不住又問道:“你身上穿的那是什麽?”


    “沒見過吧?這潛水服是用上好的鯊魚皮製成的,入水不浸,適於遊泳和下潛,在我們這一帶很是流行。”


    “你們長時間泡在水裏不感覺累嗎?”


    “累!當然累!但是沒辦法,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這水下麵還有什麽?”


    “海底也就是一些石頭,魚蝦之類的。我們主要在水中撿拾貝類。這些東西在水中移動緩慢,一抓一個準。有些蟹蝦呆頭呆腦地,也就被我抓上岸來了。有時候運氣好的話還能抓到大魚,不過這種機會很少,不是有經驗的人一般抓不住。”


    “這樣是不是很危險?”梁小天問道。


    “危險?!”姑娘聽得咯咯笑了起來:“這世上幹什麽都有危險,怕危險就不活啦?我們這些人還算不得危險。真要說到危險,還要數那些出海打魚的,要是碰上個風急浪高,不測風雲,船覆人亡的事那也是常有發生的。甚至還有人遇上海怪。還有那些采珠人,他們為了搏取高額的利潤,往往要去到深海,潛入幾十米幾百米深的海底尋找寶珠,那更是危險呢。”


    “采珠人?”梁小天聽得心裏一動,“你說那些采珠人能夠潛到數百米深的海底?”


    “是呀。”姑娘點了點頭:“那也是要水性特別好的人才行。我的水性可不行。”


    “你見到過鮫人嗎?”梁小天急切地問道。他之前在江中漂流得到過鮫人的幫助。但江中鮫人與海中鮫人雖同出一脈卻不是一個部族。江鮫從不入海。


    “鮫人?沒見過。”姑娘搖頭說道。她聽出梁小天的問題似乎事出有因,詫異地盯著梁小天。“海裏確實有鮫人,有許多人見過。但是他們住在深海裏,不輕易上岸。你打聽鮫人幹什麽?”


    “我聽到一些古老的傳說。聽說在大洪水之前存在著一個眾神的國度,後來眾神之間爆發了戰爭,導致世間洪水肆虐,大地陸沉,當年的神國大半都被掩藏在海水底下。我還聽說海裏有鮫人,還有龍王和龍宮。”


    “少年郎。”姑娘聽了調侃道:“我看你年紀不大,又不像是那些走南闖北的生意人,難不成你是聽了這些故事,一時好奇,偷偷瞞著家裏的父母跑出來的?你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打聽這個?”


    梁小天被這姑娘說得臉上一紅,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承認,尷尬地站著。他憋了半晌冒出一句話:“我不是小孩。我已經是大人了。”


    姑娘被他的樣子逗得又是咯咯一笑,說道:“好!你不用害臊。其實呢,我和你一樣,也聽說過這些故事。不過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些傳說中眾神的遺跡,也沒見過鮫人或者龍王。”她看到梁小天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連忙又說道:“不過你也不要失望。我聽老一輩的人說過,說眾神的遺跡確實存在,隻不過藏在大海的深處,一般人輕易見不到。”


    “真的?”梁小天聽得兩眼一亮。


    “嗯,我不騙你。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過眾神的遺跡,但是我知道經常有人在大海邊撿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些東西看上去明顯不是大海的產物,一看就是人為加工過的,而且年代特別久遠。誰都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曆。它們是被海潮帶到岸上來的。這裏有許多人家都或多或少地收藏著類似的東西。有人說那是海龍王用過的東西。還有人說那是上古眾神的遺物。雖然不值錢,但還是有許多人把它們當寶貝一樣地留著。”


    “能讓我看看那些東西吧。”梁小天提出要求。


    “可以。”姑娘爽快地答應了,“你先等我一會兒,等這裏的事兒忙完了,我就帶你去我家。我家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喏,就是那兒,站在這兒就能看見。”說著話,姑娘用手指著遠處說道。


    梁小天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裏依著山勢連綿一片的房屋,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指的哪一家。不過他此時已經安下心來,打定主意等姑娘一切忙完之後就跟著去看她家收藏的上古遺物。


    沒過多久,船上的貨物都被卸了下來。東西果然搶手,很快就被等候在岸邊的客商一搶而空。姑娘收拾妥當,招唿著梁小天朝自己家裏走去。


    從攀談中梁小天得知眼前這個姑娘名叫海姑,今年十七歲,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船上那個中年男子果然是她父親。


    海姑領著梁小天沿著石階往上爬,這兒的一大片房舍都是沿著海邊的山勢依山而建,房屋簡陋,連綿一片。沒過多久就到了海姑的家。


    “媽,咱家來客人了。”海姑衝著門裏叫了一聲。


    屋子裏光線晦暗,角落裏有人答應了一聲,接著走出來一個中年女子。她笑吟吟地打量著海姑,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你爹呢?”


    “爹還在忙著呢,收拾完東西馬上就迴來。今天運氣好,早點迴家。”海姑說道:“娘,咱家來客人了,快把那些海龍王的寶物拿出來。”


    “你要那些東西幹什麽。”海姑的母親詫異地瞟了一眼海姑,隨即注意到站在海姑身後的梁小天,“哦,你說的客人就是他吧?這是誰家的孩子?”


    “媽,這小男孩為了要看海瞞著家裏人偷跑出來的。還向我打聽鮫人和海龍王。媽,你把東西拿出來讓他看一眼,讓他了卻了心願,趕緊迴家。”


    “喲!這小孩膽子也真大。他爸媽這會兒怕不是要在家裏急死。好!我這就去拿。”海姑的母親轉身進了屋裏,很快拿出來幾件東西,嘴裏絮絮叨叨地說道:“這也不是啥金貴的東西,就是看著有些稀奇,運氣好在海邊撿到……”


    梁小天打量著那幾件上古遺物,隨手拿起一件在手中盤弄。他感覺那東西沉甸甸的,奇形怪狀,因為在海中浸泡多年,上麵結滿了斑駁的垢漬,透露出年代久遠的氣息,看不出質地用途。他打量了一陣,感覺毫無頭緒,無奈把東西還了迴去。


    “少年郎,這迴你可滿意了吧。”海姑仔細打量著梁小天。“要是沒別的事,我勸你早點迴家去吧。”


    “那上古眾神的遺跡是怎麽迴事?”梁小天還不死心。


    “你還想打聽眾神的遺跡呀?我們這裏經常也有人向我們打聽這些。和你一樣,都是一些好奇的人。”海姑的母親見怪不怪,聽了連連點頭,“少年郎,看你這樣子怕是餓了吧。遠來是客,就在這兒吃完晚飯再走吧。我們海邊人家別的沒有,魚呀蝦的還是有的,管飽。咱們邊吃邊聊。”


    梁小天看海姑一家如此熱情好客,不禁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來,坐。”海姑招唿著梁小天在屋裏坐下,接著剛才的話題。


    “其實呀,我也和你們一樣好奇,也想親眼看看眾神的遺跡,一探究竟。不過我爹不讓,說那樣做太危險。我是沒有親眼看到過海底那眾神的遺跡,不過我聽那些采珠人說起過。我剛才說過,那些采珠人都是藝高膽大水性好的人。他們能潛到幾百米深的海底去采集那些常人得不到的珍珠。那可是無價之寶,能賣大價錢。據那些采珠人說起,他們之中有人曾經親眼看到過海底眾神的遺跡。那些遺跡都藏在海底的深淵裏,又高又大。那些建築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它們比高山還要高,有的方方正正,有的呈圓形,還有的奇形怪狀。總之,什麽樣子的都有。但是那地方實在太深,連他們都不敢潛到底下去,隻能在遠處看上幾眼……”


    正說著話,海姑的母親突然湊了過來,一臉神秘地說道:“我可告訴你們,那裏不僅水深常人無法到達,還有海龍王派他的蝦兵蟹將看守著。擅自闖入就會被海龍王拘了去,再也迴不來了。”


    “這麽嚴重?!”梁小天聽得吃了一驚。


    “怎麽不嚴重。”海姑的母親信誓旦旦地說道:“海龍王的法力可大著呢。他能吞雲吐霧,唿風喚雨。算起來,他也算是一位神祗嘛。要是他發起威來,海上就會狂風暴雨驚濤駭浪。”


    “媽,你看你,都把客人嚇壞了。”海姑埋怨道。


    “少年郎,我勸你還是早點迴家吧。別再打聽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了。”海姑的母親聽到埋怨,嘮叨地走了開去。


    “我媽是在嚇唬你的。”海姑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海裏確實很危險。”


    “那——。”梁小天聽著海姑的埋怨,不禁追問道:“你說的那些采珠人在哪兒,能讓我見見他們嗎?”


    “怎麽,你想見那些采珠人?”海姑吃驚地問道。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讓我問個清楚再迴去。不然我不會死心的。”


    “好吧。”海姑略微想了一下,然後爽快地答應了,“要不這樣。今晚你就住我家。明天我就帶你去見一個人。我認識一個采珠人。他可算是眾多采珠人中水性最好的,可是運氣不好。他曾經下潛到海底的深處,眼看著寶物就要到手,結果惹怒了海龍王,被海底的海怪追殺。雖然最終逃過了一條性命,但是身負重傷,落下了殘廢,如今一直在家裏養傷。如果你想要打聽那些事兒,找他準沒錯。”


    “他還見到過海怪?!”梁小天聽了,高興地連連點頭。


    此時,海姑的父親也忙完事迴來了。海姑的母親已經把晚餐做好,說來也十分簡單,就是海鮮一鍋鮮。一口大鍋裏魚蟹蝦什麽都有,滿滿煮了一大鍋。梁小天聞到香味,也不客氣。他嚐了一口,頓覺滿口鮮味,連連叫好。梁小天一向住在山裏的,很少吃到這樣美味的海鮮。不多一會兒,幾個人竟把滿滿一鍋海鮮吃得底朝天。海姑一家看梁小天吃得高興,一家人全都開心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海姑帶著梁小天來找昨天提到的那個采珠人。兩人在小漁村狹窄曲折的街道上穿行著,繞得梁小天有點暈頭轉向,終於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住。


    “就是這裏了。”海姑打量了一下門口,很肯定地說道。她站在門口,衝著虛掩的門裏叫道:“屋裏有人嗎?”


    “進來吧。”屋裏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海姑領著梁小天走進屋子,借著窗戶透進的光線,三人看到屋子陰暗的角落裏躺著一個人。那個人的眼睛在暗處灼灼發光,正打量著眼前兩人。


    “吉伯,是我,我是海姑,我看你來了。”海姑進了屋,走到那人跟前,探身說道。


    “哦,是你呀。”那個叫吉伯的老者躺在床上衝著海姑點了點頭。梁小天站在一旁聞到那人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海腥味。


    “他是我的朋友,聽說了你的事,跟我一起來看你,想跟你打聽一點事。”


    “哦,打聽什麽事?”吉伯詫異地打量梁小天。他顫顫巍巍掙紮著想站起來,但是立即被海姑阻止了。“吉伯,你身體不好,你就別動了。我們就是來看看你。還有,我這個朋友是從遠鄉來的,他對大海很好奇,想向你打聽一下海底的事。”


    “海底的事?”吉伯疑惑地打量著梁小天。


    “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下海底那些眾神的遺跡。”梁小天在一旁笑吟吟地說道。


    “眾神的遺跡?!”聽到梁小天的話,吉伯說話的語氣變得急迫起來,顯得很是吃驚。“你打聽這些幹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就是遠鄉來的,山裏來的,以前沒見過大海,所以好奇——”梁小天看到吉伯神情有變,心裏暗暗吃驚。他隱約感到吉伯似乎不願向外人提起海底的那些事情,但是他心裏畢竟還存著希望,於是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奇?!恐怕不隻是好奇吧!”吉伯忿忿地說道。他的兩隻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發光,因為激動而劇烈咳嗽起來。


    “吉伯,你別生氣,他真的隻是好奇,沒有什麽惡意——”海姑也看出吉伯神色不對,連忙在一旁轉圜,卻被吉伯一連串的催促打斷了。“走!走!快走!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你們都趕緊走!”


    “吉伯——”海姑無奈地看著吉伯,還想央求。


    “海姑,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是不見這些陌生人的。以後你不要再帶這些陌生人來了。不然,我連你也不讓進門。”吉伯盯著海姑惡狠狠地警告道。


    兩人眼見吉伯如此決絕執拗,隻得告辭出門。走在路上,梁小天想想有些氣惱,忍不住忿忿說道:“不就是向他問些事兒嗎?至於這麽大的反應嗎。”


    “唉,吉伯年紀大了,也許是因為之前吃過大虧,所以很忌諱說起那些往事。他既然不想說,咱們也就別難為他了。”海姑勸道。


    兩個人默默地沿著狹窄的階梯往下走。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麵對大海,眼前一片開闊,海景一覽無餘。隻見腳下煙波浩渺,晴空萬裏,海天一色。此時太陽正從遠處海平麵冉冉升起,在雲海中若隱若現,燦爛的霞光把雲層煊染地一片金色。平靜的海麵泛著粼粼波光,漁帆點點。


    梁小天看著眼前的美景,卻完全打不起精神來。“接下來怎麽辦?要不再找找其他人。”


    “采珠人裏麵除了吉伯之外,我暫時找不到旁人了。”海姑無奈說道。


    梁小天聽了,不禁又是默默歎了一氣。


    “要不這樣吧,你跟著我們一起下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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