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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海野幸綱一連兩計得不到認同,暗歎諸人鼠目寸光、家業難保之餘,還是端出第三條計策,道:


    “吾等滋野三家乃是清和天皇之後,在信濃一地也小有薄名。源心殿下這幾日可略略放緩守城力度,同時令一死士,密往武田軍寨中下書,言‘平賀氏仗著勝過殿下數場,便頤指氣使、藐視來援盟友,以致於各方逐漸不齊。加上守城多日、兵糧已盡,內外交困之下人心動搖。吾等滋野三家思慕左京大夫威名已久,若許小縣郡安堵,則願為內應,引武田軍連夜入城’。”


    “左京大夫雖有謀略,卻是見重利則不惜身的投機者。連番不遂之下,得吾等詐降必然豪賭一把。”


    “其若是全然中計、盡起主力親至,便誘之入城,四門放火,外設伏兵。方是時,武田軍雖有經天緯地之勇,入得吾等鐵壁金甌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安能得脫也?”


    “其若是遣一偏師試探,陰結大軍在城外埋伏接應,吾等也可將計就計,吞了其偏師後便佯攻其主陣,待其大軍四起後再設計反打一波。”


    平賀成賴聽完海野幸綱的一番謀劃,不禁撫掌大笑:


    “海野殿下環環相扣,可謂是算無遺策。明明有此等鬼謀、破敵隻在須臾之間,為何之前要頻頻作軟弱之態,漲他人士氣啊!哈哈哈哈!”


    “諸位若無異議,便按照海野殿下的計策各自準備吧!”


    “嗨!”


    按著海野幸綱的謀算,城內眾人果然有意降低了抵抗力度,不僅棄強弓堅弩於不用,還數次有意放縱武田軍登上城頭白刃。好在海野幸綱已提前指揮人手在城牆之後修建了甕城,不然憑武田軍驍勇,說不準便弄巧成拙了。


    就這麽連續放水三四日,正當武田信虎為海之口城明明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能破城,卻始終落不到袋中而逐漸焦躁時,城內的密使也恰好被徑直送到了武田軍寨中。


    武田信虎因連日不得破城,正在攻與退之間躊躇,忽報城中傾慕武田氏威名的滋野三家有密使暗至,呈上密書雲:


    “連番大戰,城中可戰之兵已去了十之六七,軍糧也日漸不足。可恨那平賀成賴勝了幾場、威勢大漲,牢牢把控住了城內局麵,便有意保存實力,不顧雪中送炭的恩情,日日驅使吾等外援上城廝殺、又削去小半軍糧配給。吾等早已不堪其苦,願以家業托庇於左京大夫大人,裏應外合獻出此城。翌日,城上插白旗,大書‘義’字,便是暗號。”


    當著使者的麵,武田信虎當即大喜道:“天使吾得海之口城也!”但重賞並遣退來人後,,隨即收拾起喜色,暗自將經貞、武田信玄和一應心腹重臣召至帳內商議此事真偽。


    “依諸位所見,此事能有幾分真假?”


    帳內,燈火搖曳,將幾人身影扭曲拉長。武田信虎幾日連攻不下,無心打理儀容,早已是鬢須橫生、眼窩深陷,看眾人依次傳閱過書信後,便沙啞著聲音問道。


    甘利虎泰雖是此番出征的頭號重臣,但連續折兵損將,已是讓武田信虎大為不滿,如今急忙表態道:


    “富貴險中求,如此良機在前,無論真假都值得一試!無需主公犯險,末將願戴罪立功,提本部軍馬接應城中舉事,為主公拿下此城!”


    聽得此番言論,包括經貞在內,眾人都是頷首稱是。盡管風險不小,但武田軍接連吃癟,除了光棍認栽退兵外,眼下也別無他法,唯有棋行險著。


    “兒臣也讚同甘利備前守殿下的意見。本家忍眾剛剛傳迴情報,滋野三族確實應邀參與了海之口防守,目前每日守城事務,也是海野氏名為海野幸綱的年輕人在指揮調度。倒是和信中所書對應一致。因此隻要小心行事,兒臣覺得此險值得一冒!”


    武田信玄也出言支持了甘利虎泰的看法。一來,破城之機擺在麵前,不試上一試實有不甘。二來,甘利虎泰和板垣信方一般,都是自己最為堅定的擁躉,是日後壓過次郎(武田信繁,武田信玄胞弟)繼承家業的基本盤。此役甘利虎泰折損頗多、岌岌可危,自己必然要支持一二、為其張目。


    此時,經貞也是難得舉棋不定。


    “海野幸綱,不就是龍蝦之祖、真牛之父、“攻彈正”真田幸隆嘛!此前,海之口守軍種種應對,看來都是出自其手,如此說來,其隻怕還有陰謀詭計沒有施展,開門投降一事多有端倪。”


    “但是,這貨偏偏確實和武田氏相性很高,被信虎奪了家業,結果又巴巴跑來投奔信玄,任勞任怨當了信濃帶路黨,其後數代為武田氏效力、直到武田滅亡後還以遺臣自居,都快混成半個譜代了。所以他提前巴結上武田氏,似乎也不無可能?”


    “小子,你也說說看!”


    正在經貞斟酌辨別間,武田信虎已問到自己,不由連忙迴過神來答道:


    “在下以為,此事多有蹊蹺。”


    “其一,平賀成賴既與滋野三家生隙,如何敢放心任用那海野族人主持城頭用兵,不該或明或暗奪取其兵權,再將三族私兵打散充為炮灰嗎?”


    “其二,無論是此前開鑿上遊水源、化地為澤,還是如今將城門後改為甕城,都需要大量人力和糧食消耗,和信中所稱軍糧日漸不足,不免自相矛盾。”


    “其三,滋野三家均為小縣郡名門,與佐久諸豪族相依為盟已有數代之久,如今冒然降服於本家,必然遭受昔日盟友圍剿。而本家鞭長莫及,必然難以援助,因此托庇一辭隻是虛言。而三家對此後果心知肚明,卻為何能放心做出決定?”


    “但如各位大人所言,吾軍漸入僵局,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犯險。館主大人若是下定決心欲去,不如分三軍為三隊:兩隊伏城外接應,一隊入城,方可。”


    “便按你小子所言準備吧”


    武田信虎聽完各方意見,疲憊地點了點頭,最終采納了經貞的諫言。


    次日,兩軍如往常一般你來我往。但武田信虎等人都留意到,城上遍豎旗幡之餘,西門角隱蔽位置,卻是掛了一“義”字白旗,不禁心中暗喜。


    混戰之餘,城內又有忍者乘勢混過陣來見武田信虎,說是三族之使,呈上密書。約雲:“今夜初更時分,城上鳴鑼為號,便可進兵。某當獻門。”


    至此,武田軍可戰之力不過五千眾。既有甘利虎泰自請雪恥,武田信虎便分予其五百眾,連同其麾下殘軍湊齊千人前往奪城,又分撥另一員猛將原美濃守虎胤引三千人中軍埋伏城外,自己引著經貞、武田信玄等一幹等人,率最後千人坐鎮大寨。


    時約初更,月光未上。隻聽得西門上吹贏殼聲,喊聲忽起,門上火把燎亂,城門大開,吊橋放落。甘利虎泰所眾爭先拍馬而入。


    越過甕城,直到天守閣下,路上不見一人,甘利虎泰方知中計,急忙撥馬便走,同時大聲唿喊:“退兵!”


    此時,天守閣上一聲梆子響、箭如雨下,路上四麵烈火轟天而起;金鼓齊鳴,喊聲如江翻海沸。四方八方都轉出了信濃聯軍人馬,夾攻掩殺。


    好一個甘利虎泰,能憑一身武勇在人才濟濟的武田氏位列“兩職”、僅在當主武田信虎之下,果然有好大本事!隻見其怒目咬牙,冒煙突火,硬生生鑿開一條血路,帶著一身箭矢殺到城門邊。此時,火焰甚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都是火,其用大槍左右撥開砸落的引火之物,雖然手臂須發盡被飛焰燎傷,但終歸是躍馬冒煙突火而出。隻是出得城來迴首一望,出發前的千人又隻餘寥寥百人,自家孩兒更是百不存一。如此鐵打一條漢子,煙熏火燎的大花臉上也忍不住滾下兩行熱淚。


    卻說原虎胤聽見城內殺聲大作,便知事有不諧。見到甘利虎泰領著殘兵衝過城門後,緊接著便聽得地麵傳來隆隆之聲,似有大隊人馬緊追不止,立馬精神一振,急令原本鬆散在百步之外的伏兵匍匐向前,縮小防禦圈,準備包夾出城的追兵。


    然而,片刻之後,一陣牟牟叫聲傳來。緊接著,十餘頭紅布蒙目、角捆長匕、身披鐵甲,尾巴上燃著熊熊烈火的雄壯公牛便撞在了大驚失色的伏兵中……


    “逃啊!”


    “不要慌,穩住陣型!”


    “娘嘞!”


    然而,震破天際的嘶吼嚇不住發狂的耕牛,火牛陣重重的撞入軍陣之中!


    “轟!!!”


    火牛被蒙住了雙眼,本來被疼痛引發的狂性在不能視物的刺激下,越發狂暴。


    呐喊增加了火牛的慌亂,反而加劇了了火牛的瘋狂。


    幾位不及閃避的武士絕望之下揮舞手中兵器朝著為首公牛招唿過去,卻隻在堅韌的牛皮上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隨即被愈加憤怒的公牛高高挑入半空,隨後重重砸在地上,還來不及唿痛,便如一隻熟透的番茄般被後續的牛群踩踏得骨碎肉爛、血濺三丈……


    堂堂三千人的軍陣,瞬間便被撞的支離破碎,不成陣型!


    衝出埋伏圈後,剩餘的近十頭公牛氣勢不減地又向著燈火通明的大寨而去。在其身後,海之口城的追兵也終於現身,毫不理會哭爹喊娘、四下亂跑的前、中兩軍,筆直朝著武田信虎的本陣殺去!


    數百步轉瞬而至,猝不及防之下,武田信虎立在寨前的馬印當即被牛群撞斷,沿路火盆也在混亂中踩翻、引起熊熊烈火,進一步加劇了寨中混亂。


    而此時,經貞正率本部駐紮在大寨門前。眼看武田信虎和武田信玄也不知身在何處、是死是活,戰事全線糜爛,不禁咬緊牙關,大聲唿喊手下槍陣保持住陣型、跟隨自己緩緩挪動。


    混亂中,時間仿佛也停滯了流動,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經貞方才逆著混亂的人流抵達馬印倒下處,隨即奮力擎起馬印,放聲吼道:


    “館主大人在此!武田全體都有,向馬印靠攏!”


    下一刻,便是整個戰場也都忽然一震……雖然遠處城下和近處寨內的戰場還是一團糟,但周圍尚有建製的武田軍卻幾乎各部齊齊往馬印方向而來,而追逐而來的信濃聯軍也一時各自失色。


    那麵馬印居然不退反進,直接從後方向著城下前中兩軍的亂局壓了過去……不止是馬印向前推進,一隊格外精銳的如林槍陣幾乎是緊貼馬印奮力向前擠去,為首小將左手穩穩扶著馬印、右手長槍翻動,連連撂倒麵前的雜兵,迎上去的數騎信濃武士也是被一槍刺中肩膀、咽喉等處,紛紛跌落馬下,幾無一合之敵!


    眼看經貞大顯神威,幾乎憑一人之力扭轉了戰局,局勢又再度一變。


    “滋野氏嫡流禰津左馬助信政在此,前來取左京大夫大人性命!”


    隻見原本四下散開追逐驅趕武田潰軍的數百信濃眾,在號角和旗指物的催促下重新匯集,齊齊向著經貞和其手中的馬印殺去,為首一將七尺有餘、猿臂狼腰,比經貞足足高大魁梧了數圈,揮舞著畫戟來取經貞。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馬頭相交之間便互相搭了一槍,單手持槍的經貞明顯吃了大虧,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摔下馬來。此時,更讓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一名身形窈窕、胸前豐盈的女忍騎著一匹胭脂馬,早已借著夜色和混亂悄悄接近,忽而從身後馬屁股上取下了一張大弓,架上了一支藍光幽幽、明顯塗著某種猛毒的重箭,對著百十步外的經貞彎弓搭箭。


    一時間,經貞已絲毫來不及反應,在數名侍衛的驚唿下,如墜冰窟!


    但也就是在此時,一支箭從一張經貞格外熟悉的弓上射出,箭如流星正中女忍胯下馬首!


    “把馬印拋過來!”


    那名為禰津信政的敵將已再次折返衝刺,無暇迴頭的經貞隻能循著武田信玄的聲音,將馬印拋向側後方,隨即雙手持槍,然後奮力向前!


    生死之間的遊走,戰場血與火的感官衝擊,經貞的腎上腺素猛然爆炸,一身神力更漲三成。掄圓槍杆勢沉力猛的一蕩,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砸斷了禰津信政手中畫戟,後者接著又被一槍刺中肩膀,跌落馬下,然後被下屬狼狽拖走。


    那名女忍又不知從何處奪了匹軍馬,在遠處恨恨看了一陣,終究不甘地瞪了經貞和武田信玄一眼,隨後打馬而走。至此,戰場上大部分尚有理性的人已經意識到,今夜的戰鬥,信濃軍不可能全勝了,武田軍也不可能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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