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夫妻終於被這吵鬧聲吸引過來。


    “小山?這是怎麽了?”陳大夫蹙眉。


    陳夫人也跟在丈夫身後,麵色有些陰晴不定。


    “陳大夫,陳夫人……”何山又跌坐在地,“家門不幸,我爹娘突遭橫禍,竟……竟就如此離我們兄妹而去了嗚嗚嗚嗚嗚……”


    何山掩麵痛哭。


    “這……”陳大夫微愣,看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小黑,“這位,是你哥哥?從前沒聽你提起過啊。”


    何山哽咽道:“我爹娘原本是山中獵戶,膝下隻得我們兄妹二人。但我,我不孝,竟一時鬼迷心竅貪戀山下繁華,非要下山走動。爹娘與兄長一番好勸,我卻,我卻全然未曾理會。到頭來弄得與家人反目,我獨自下山,才不敢提及家中之事了嗚嗚嗚……”


    陳大夫聞聽此言微愣,抬眼又看向站在原地的小黑。


    小黑此時也不知在想什麽,微蹙著眉抿唇,原本就略顯兇相的五官更覺氣勢淩人,怒不可遏。陳大夫咽了口口水,又對何山道:“既是如此,那你兄長此番前來究竟是為何事啊?”


    何山淒淒慘慘戚戚的好一通抹淚,才答道:“前幾日,爹娘不幸遭逢意外離世,離世前唯一的憾事便是未能再見我這個不孝女兒一麵。是故兄長親自下山要將我帶迴去一並處理爹娘的身後事嗚嗚嗚……爹!娘!女兒不孝啊!”


    小黑默默點頭。


    陳氏夫妻見此情形,對視一眼,又都不約而同看向小黑,心中皆有戚戚。


    陳夫人溫言開口道:“既是如此這般,那你就快同你兄長迴去吧。”


    何山抬頭:“可是藥鋪……”


    “藥鋪中的事自有我們夫妻打理,你家中遭逢如此禍事,你兄長又親自來尋你,你還是聽你兄長的話快同他迴去才是正理。”陳夫人繼續勸道。


    畢竟一尊煞神站在這兒,誰不心裏犯怵,想趕緊給他請走啊。


    “可是娘……”一直沉默的陳朗卻突然開口。


    “你給我閉嘴!”陳大夫及時打斷。當著人家兄長的麵要留下他妹妹,你小子找死還拖家帶口的。


    陳朗委屈但乖乖閉嘴。


    何山期期艾艾地站起來:“可是我從前同陳大夫簽訂的雇傭書……”


    陳夫人衝陳大夫使了個眼色,陳大夫忙迴醫館,從上鎖的櫃子裏,翻出了那紙契約遞到何山手裏:“這不妨事的。你在我們陳家幫工這麽久了,我們早就把你看成一家人了。這紙契約我今日便交還給你,你也不必多有顧慮了。”


    何山抹抹眼淚:“多謝陳大夫。陳大夫同陳夫人真是天大的好人,隻是這月的工錢……”


    陳大夫立刻掏兜:“我這有一兩銀子,算是你這個月的工錢,多餘的就當給你們兄妹二人當路費了嗬嗬。”


    陳夫人其實是想攔的,但陳大夫嘴太快了。


    何山弱弱伸手接過銀子,愧疚萬分地同陳家夫妻行了一禮,便從櫃台後麵拿出包袱塞進小黑手裏,啟程離開了。


    欸?她什麽時候收拾的行李?收拾這麽快?陳大夫和陳夫人對視一眼,均是疑惑。


    至於陳朗……陳朗在很努力的揪自己的衣角。


    離開了陳氏醫館的視線範圍,何山立刻拉著小黑狂奔:“快跑快跑!這麽多人都看見你了,賭場的人指不定也轉過彎來了。快點跑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欸?我怎麽騰空了?何山愣住。


    原來小黑聽出何山的急切,竟直接將她騰空抱起,就朝著鎮外狂奔而去。


    何山本來是想拒絕的。但她馬上發現小黑的配速跟她完全就不是一個車道上的。


    原來是我誤會掌櫃了。何山抿唇。這貨還真能當馬騎,比馬跑得還快。


    小黑很快就帶著何山跑到了鎮外那條河邊。


    何山拍拍小黑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小黑自然乖乖聽話,將何山平穩地放到地上。


    “好了。”何山整理整理裙擺,“咱倆現在兩清了。”


    她掏出那張所謂的賣身契和自己的雇傭契約一起團成團扔進河裏。


    “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以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無期。”何山抱拳轉身就向北方走去。


    噗通!


    一陣重物落水聲。


    何山迴頭,卻見小黑突然跳進了河裏,將那團濕噠噠的紙團撿了迴來。


    何山扶額:“我不是都跟你說了不要去撿別人扔掉的東西了嗎?你上輩子是收廢品的啊你?”


    小黑渾身滴著水,垂首走到何山麵前,將那紙團攤在手心裏遞給她。


    何山翻白眼:“幹嘛?你看不得我從打工人迴到自由身啊?”


    小黑搖頭,頭發上的水甩到了何山臉上。


    何山:……怎麽說呢,其實是有點想打人的。


    卻見小黑小心翼翼地將那團紙展平分離開,把賣身契交還給何山,卻把何山的雇傭契約吞了。


    吞……了……何山愣了愣,遲疑開口道:“你,又餓了啊?”


    小黑搖頭,半晌才道:“我是你的。”


    何山挑眉。這是可以說的嗎?


    小黑快速瞥了眼何山的臉色,重新組織了會兒語言,開口道:“我賣給你了。我是你的。你,別不要我。”


    何山抱臂看了會兒垂著頭像隻做錯了事的落水狗一樣的小黑,到底還是被氣笑了:“我說你,到底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啊?怎麽能說出這種話的?”


    小黑不明所以,頭卻垂得更低了。


    “唉。”何山無奈歎氣,“你要真是實在沒地方去,想與我同路也不是不行。”


    小黑抬頭。


    “但是!”何山忙擺手,“但是啊,我是不會跟一個唯唯諾諾隻知道點頭搖頭的撥浪鼓並肩而行的。”


    小黑想了想,往後退了一大步。


    嘖。何山無語。


    “我這句話的重點是並不並肩的問題嗎?”


    小黑又想了想,遲疑點頭,但看何山的臉色更差了,馬上改為搖頭。


    很好。何山的臉色已經差得不能再差了。


    深唿吸,不要生氣,沒必要,沒必要和傻子計較,唿,深唿吸……何山勸解自己。


    “這樣,我換個你能聽懂的方式。你要是想跟著我呢。其一,這張賣身契我是不會要的,你我二人之間也絕不可能存在買賣關係,更加更加不可能出現那兩個字。”


    小黑疑惑。


    “就是,就是主什麽人那倆字,知道了嗎?”何山真的很不想自己嘴裏發出這兩個讀音。


    小黑遲疑地點點頭,但隨即又困惑道:“那怎麽稱唿?”


    “隨便啊。何山,小何,小山,哎呀總之隨便你,你愛怎麽稱唿我怎麽稱唿我,反正別再讓我聽見那兩個字就成了。”何山煩得直擺手。


    “啊對了,跟那兩個字類似的名字也不可以。明白了嗎?”


    小黑若有所思地點頭。


    “其二,”何山繼續談條件,“不要再整天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長得跟座山一樣,幹嘛老活得像條狗啊。”


    小黑又疑惑。


    何山無奈:“就是說呢,改改你這個任打任罵,隨便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壞毛病。你要有點脾氣啊你知不知道?”


    “脾氣?”


    “嗯。脾氣。被人罵了就要罵迴去,被人打了就要打迴去,被人欺負就更加要欺負迴去。大家都是娘生爹養的,憑什麽你就要比別人家的孩子矮半頭啊。你說你娘看見了那能接受嗎?”


    小黑愣了愣,半晌,低聲道:“我娘死了。”


    “那咋啦?我娘早還死了呢,我也沒像你這樣啊。我不還是活得很囂張嗎?”何山翻白眼。


    小黑盯著何山叉腰仰頭撅嘴翻白眼的樣子看了看,覺得有點道理,點頭。


    “其三,不要隻知道搖頭點頭,跟個木頭人一樣。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哪兒知道你什麽意思啊。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知道了嗎?”


    小黑點頭:“有屁就放。”


    “老娘是說讓你有話就說!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聽不懂人話啊。”何山實在受不了,想伸手去扯小黑的耳朵,奈何小黑長得太高,何山的手指卡在半空中。


    小黑順從地彎腰把耳朵遞到何山手裏。


    “你有病啊!剛剛才說不能隨便被人欺負你就又給我來這死出!”何山怒極,一時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小黑卻搖頭:“不被別人欺負。被你欺負。”


    “我也不行!”


    小黑徹底愣住。


    何山雙手握拳,氣的胸口一頓起伏。


    其實她剛剛應該認同小黑的話的,被自己欺負有什麽不好的,至少能保證這次不會死在他的手裏。但是何山就是忍不住看著小黑那副順從懦弱的白癡樣生氣。


    她重活幾世雖說也為了一時自保演了不少伏底作小的戲碼,但是到頭來又有哪一個膽敢踩到她頭上的混蛋最後能有好果子吃的?


    何山不理解,何山很窩火。


    “哎呀,算了算了,走吧走吧。這一路上慢慢改吧。我真是服了你了。”何山惱羞成怒,轉身就走。


    小黑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女身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我怎麽又又重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城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城西並收藏重生之我怎麽又又重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