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乾迴到守夜人小屋,等了兩個時辰,趙虎就領著城防營的人來了。


    按說造反這事兒不歸城防營管,畢竟他們的任務是守備北梁城所有的城門。


    但涉及到造反,城防營不僅有資格介入,還有權力先斬後奏。


    隻是這一次,人都先斬完了,哪裏還輪得上他們。


    再加上是陳乾命令趙虎主動去報官,城防營的人隻能過來走流程,對陳乾做些簡單的質詢。


    過後他們還要聯合北涼府衙對那些屍體進行檢查,再查驗這些夥計生前與誰接觸過,將所有能收集到的線索整理好之後,就可以承保王府了。


    巧的是這一次帶隊前來的城防統領是上次在南城門放走陳乾等人,最後又告發陸天奇的那位副將,隻是如今他已是城防營的統領之一了。


    不過質詢是分開做的,先問陳乾一些問題,再問趙虎,且要在不同的地方問,完全將兩人隔離開。


    陳乾事先並沒有和趙虎串供,但“發生”過什麽,他是暗示過趙虎的。


    他相信趙虎既然做出補刀動作,自然對即將到來的質詢有心理準備。


    至於細枝末節,陳乾的迴答是當時太混亂,完全殺紅了眼。


    等問完陳乾之後,城防營的人就去找趙虎了。


    身為典軍,他們大概率也不敢審的太嚴苛,趙虎要麵對的考驗,並不在城防營,而是趙廣義親自審他的時候。


    不過去審趙虎的人卻不是那位新統領了,不僅如此,剛審完陳乾,這位新統領就揮揮手,示意手下的人先退下去。


    手下沒有任何猶豫,退出去守在屋子外麵。


    沒等陳乾仔細琢磨,這位新統領就對著陳乾一抱拳,作了一揖。


    “末將薛連玉拜見陳大人,事發突然,讓陳大人受驚了。”


    薛連玉的態度讓陳乾很意外,不過更多的還是驚訝。


    “你姓薛?”


    薛連玉點點頭,“嗯”了一聲。


    “都說城防營是陸家的兵,核心將領不是陸家的嫡係就是旁係,再不濟也是被賜了陸姓的,你一個外姓靠著告發主子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害怕嗎?”


    “末將問心無愧,自然不害怕。”


    這問答很對陳乾胃口,不過他還是很好奇薛連玉為什麽會找自己示好,於是再問道:“既然問心無愧你自公事公辦就好,來找本大人做什麽?”


    聽陳乾這麽說,薛連玉臉上閃過一絲壓抑,隨後又道:“若沒有大人,末將也沒有機會讓王爺賞識,官職雖是王爺賜的,機會卻是大人給的,末將會在心底記著大人這份恩情。”


    報恩來的?


    陳乾可不大相信。


    但既然對方都找上門來了,陳乾也不會將其拒之門外。


    “還是多記著王爺的恩情吧,”陳乾站起來,欲往門外走,“本大人的恩情就不用記了,現在想殺本大人的人,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陳乾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讓薛連玉別拜錯了山頭,隻是說的隱晦了些。


    隻是沒想到薛連玉竟然領會了其中意思,又抱拳作揖道:“大人勿怪,末將隻是來問大人好,大人是末將的貴人,若有人要殺大人,末將自當出力。”


    沒等陳乾說話,這薛連玉又道:“若大人有用得上末將的地方,也請盡管吩咐。”


    陳乾盯著薛連玉看了一會,最後沒說話,隻是點點頭要他沒事就下去吧。


    薛連玉也沒有多說什麽話,又作了一揖後便退了下去。


    很快,城防營對趙虎問完話就撤走了。


    趙虎被審問完之後第一時間迴到陳乾身邊。


    “大人。”


    他深深作了一揖。


    “嗯?”


    “城防營的人隻問了末將事發過程。”


    “嗯。”


    “末將隻將今天發生的事全盤說了一遍。”


    “嗯。”


    “末將……”陳乾一直‘嗯’,卻是不說話,趙虎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大人在馬場砍了不少造反的賊子,想必已經累了,末將就不打擾大人了。”


    等趙虎說完這句話,陳乾的臉色才有了變化。


    他心裏已經明了,趙虎做戲做了全套,但真真假假卻是不得而知。


    萬一趙虎是故意這樣說迷惑他的,然後再將真相全盤告訴趙廣義,那他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總要賭一賭的,否則他拿什麽跟別人鬥,又拿什麽來活命。


    若是真的,他身邊就有了可用之人。


    可陳乾實在拿不定主意,趙虎畢竟是典軍,隻要好好表現,前途無量,沒必要幫他才對。


    說完方才那話,趙虎就準備退出去了。


    “這是一條不歸路,你應該知道吧?”


    在趙虎即將轉身離開房間的時候,陳乾說了這麽一句話。


    聞聲,趙虎身子一震,迴道:“末將心裏明白。”


    “身為典軍,你前途一片光明,這麽做,你所求為何?”陳乾又問。


    趙虎看向陳乾,迴道:“末將想求一個心安理得。”


    聽他這麽說,陳乾點點頭,揮手示意他下去。


    等趙虎走後,陳乾不由得喘了幾口氣。


    方才他與趙虎的對話就是在鋼絲上行走一般,隨時都有可能跌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現在他還不能完全相信趙虎,還是要看趙廣義的反應。


    但有一點陳乾想清楚了,既:無論趙虎也好,範忠也好,亦或是他接觸到的其他人,這些人不一定都在趙廣義的掌控之下,有可能是陸家,也有可能是上官家。


    北涼派係錯綜複雜,變數可能要比他想象的多。


    他先前想著獨善其身,現在想來,清清白白是不可能了。


    蹚過渾水,自然要被濺一身泥。


    當晚,陳乾就待在守夜人小屋,哪裏都沒去。


    這段時間他在馬場可沒瞎忙活,除了一點點推進培育種馬之外,也在策劃後路。


    北涼是大夏的邊關,又是苦寒之地,在封建製背景是不可能存在什麽後路可言的。


    但陳乾這些天結合多方得來的消息,以及韓子墨送他的那些書裏的資料,還真就讓他找到一條路子。


    未到迫不得已之際,他不會走這條路。


    第二天,陳乾沒有等來召見,反倒等來了另一個人。


    大清早的,趙虎就興致衝衝地來敲門。


    “大人,大人,您快看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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