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乾踏入偏殿,香爐裏沒有焚香,卻是燒著碳火,散發出陣陣暖意。


    這偏殿不算奢華,內飾也一股子北境之地苦寒的感覺,給人的感覺陰冷而生畏。


    北涼王就坐在一張黑桌後麵盯著他,錦袍軟甲,黑金頭冠。


    產生目光交集的瞬間,陳乾便低下頭,行跪拜大禮。


    “草民陳乾,拜見北涼王。”


    陳乾自知可不是什麽龍傲天主角,這是一個封建製的社會,禮儀等級製度森嚴,該拜的要拜,該跪的要跪,不然分分鍾要掉腦袋的。


    “平身。”


    趙廣義打量著跪在案前的年輕人,開口道:“抬起頭來。”


    陳乾一怔,但還是抬頭與北涼王四目相對。


    那雙久戰沙場,又經風雪磨礪的眼眸似刀子又似茫茫雪原,叫人不敢直視太久,陳乾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睥睨天地的氣息。


    到這裏,陳乾趕緊低下頭。


    “草民惶恐。”


    倒不是露怯,隻是那股氣息可影響不到陳乾,他受現代教育影響,可不吃封建製教育那一套君權天授的把戲,但再對視下去,萬一演的不像可就要掉腦袋了。


    趙廣義笑道:“你可不是什麽草民,雅集優勝者雖不比省試與會試高中,卻也能在王府謀個一官半職,你可有什麽想做的,說與本王聽聽。”


    陳乾意識到這是話裏有話,甚至是直奔馬場而來,當即拱手迴道:“草民不懂為官之道,未曾想謀個一官半職,願替王爺管理馬場,安我北境,報效家國。”


    “安北境,報家國。”


    趙廣義聽了,不禁搖頭。


    “誌氣倒是好誌氣,來人,賜座,我北涼文壇領袖在你麵前都自稱學生,本王可不敢怠慢你。”


    話音剛落,門口的侍從很快搬來一張專門用於賜座的椅子。


    陳乾不敢推脫,謝過之後便謹慎地坐過去。


    “你的詩,本王看了,”趙廣義開口問道,“都是你寫的?”


    陳乾迴道:“正是。”


    “嗯,詩是好詩,”趙廣義讚歎著,不過很快便畫風一轉,“就是暮氣重了些,你今年不過雙十年歲,哪來的人生閱曆作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詩作?”


    陳乾又迴道:“草民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會浮出畫麵,那詩作似從天上來,可能這些也並非草民所作,隻是天人借草民之口作出。”


    “嗬嗬,你倒是推的一幹二淨,”趙廣義說道,“那些戎馬詩篇你又作何解釋?”


    “草民身子偏弱,卻又向往戎馬生活,”陳乾迴道,“所以每每見到我北涼鐵騎縱橫天下,鎮守國境,攘外安內,心生敬意。”


    “嗯,說的過去,”趙廣義笑著點頭,卻是又換了副麵孔問,“你年幼時候家裏可曾富裕過?”


    陳乾趕緊迴道:“草民幼時家中貧苦,不堪迴首。”


    “那便對了,你又如何作出小時不識月,唿作白玉盤這等稚氣卻又形象的詩句來,這白玉盤可並非普通人家可用。”


    陳乾隻感到額上的毛孔已經開始炸裂,冷汗就要冒出來了。


    “迴王爺,草民雖未曾用過,但見還是見過的,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沒吃過住豬肉,也見過豬跑?”趙廣義聽聞大笑,“你這說法倒是有趣,本王還是第一次聽。”


    陳乾見狀,心裏卻是膽戰心驚,這北涼王手握他的生殺大權,一個迴答不謹慎,便要腦袋落地。


    誰知這時趙廣義卻突然臉色一轉,正色道:“陳乾,這便是你的不懂為官之道?四平八穩,我看你要比朝堂那些老狐狸還要精。”


    聞聲,陳乾趕緊下跪。


    “草民不敢,草民惶恐,草民見識不多,請王爺恕罪。”


    嘴上雖這麽說,但陳乾心裏想的是:娘的,這王爺可真難纏。


    趙廣義見陳乾這副樣子,卻是直接擺手讓他起來。


    “起來起來,本王又沒有要治你的罪。”


    等陳乾從地上起來,趙廣義又說道:“陳乾,識分寸,知進退,卻又如何混的那般慘,我聽說你考中秀才後連續三年沒有成績,身上沒有分文錢財,老母病逝都無錢下葬,最後不得不賣身葬母,最後落了個入贅範府的下場,你可知我大夏律令,贅婿與牲畜無異,與奴隸罪犯同列?”


    “草民知曉,”陳乾迴道,“但草民若真與牲畜無異,與奴隸罪犯同列,那草民所作之詩便是汙穢之物了,上不了大雅之堂。”


    趙廣義微微一怔,又不禁笑出來。


    “陳乾啊陳乾,你不怕本王治你的罪嗎?這話可有些不符合你方才的言論了,你本該謹小慎微才是。”


    陳乾迴道:“贅婿隻是身份,卻無法定義草民,草民生來普普通通,死也不帶走什麽,在人世間走過一場,便值得了。”


    “喔?這麽說你已經生死看淡?”趙廣義問。


    “草民死不足惜,但若活著,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為王爺培育更多精壯戰馬。”


    見陳乾如此反應,趙廣義卻是笑道:“有趣,陳乾,本王還不曾提起,你倒是已經兩次提起戰馬的事了,是範世恩教你說這些的吧?”


    “嶽父大人隻是叮囑,這馬場本就是先王所賜,特許經營,就是草場也是王權特許,王爺若有需要,範家上下願直接奉上馬場,絕不推辭。”


    陳乾這麽說,趙廣義卻是不甚滿意,隻是沉聲道:“哼,範世恩這隻老狐狸,倒是會躲的很,叫你與本王說這些。”


    陳乾沒有應聲,過了許久,趙廣義才說:“按範世恩之前對外宣稱的,你與他女兒共結連理,那馬場就該交到你手上了吧?”


    “是的,”陳乾迴道,“嶽父大人已開始與我交接一些事宜了。”


    “那倘若本王收迴,你心裏可會不甘?”趙廣義忽然問道。


    “草民不敢欺瞞,草民剛剛得到管理之權,正準備為王爺,為北涼,為我大夏培育……”


    “行了行了。”


    趙廣義直接揮手打斷了陳乾要說的話。


    “又是一隻小狐狸,”他說,“你迴去吧,這馬場本王就交給你管理,但若出了什麽岔子,本王唯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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