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這已經是衛南熏等人在邊關住下的第二個年頭了。


    從起先的氣候飲食都不適應,到現在能遊刃有餘地打理好府上的事宜,還與城中的官員女眷以及百姓打成一片,她用了不過短短一年半。


    裴寂覺得她辛苦,讓她不必花費太多的時間在應酬上,隻管帶著衛和玉等人玩樂便是。


    他常年要在軍營駐軍,成親之前,幾乎一個月才迴城一次,如今有了王妃,隔三岔五就要迴去歇息。


    他以往也從不賴床,十年如一日的,天不亮就起來操練將士,自從有了她共枕,這個習慣自然而然就被拋到了腦後。


    他娶她迴來,是讓她享福的,管家有王府的長史和管事。至於應酬,他連皇帝太後都懶得應付,幾個官員根本不值當他浪費時間。


    可衛南熏卻不覺得辛苦,要玩要逛,剛來的一兩個月就足夠了,等新鮮勁過去,她也沒那麽想往外跑了。


    他又沒辦法日日都住在王府,衛和玉也要讀書準備科考,她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


    總不能嫁人前雄心壯誌,一嫁人便把所有的想法都給拋棄了吧。


    那這和曾經在東宮,日夜等待丈夫的她有何不同?


    她把府上的內務都接了過去,本來她對這些事都是不會的,畢竟是頭次管家,但她這些年跟著裴寂學了不少,也見過父親怎麽管家和禦下。王府雖大,真的算起來人卻不多,正適合她練手。


    許是裴寂不常迴來又對這方麵不怎麽過問,底下趁機撈油水的人不少。


    明明成天沒什麽活計,卻也一個個腰包鼓鼓,還在城中借著肅王府的名聲耀武揚威。


    被她發現後,大刀闊斧地懲治了一番,從上到下來了個大清掃。


    有幾個管事嬤嬤仗著自己的王府的老人,擺資曆不服衛南熏的管教,還跑去裴寂麵前顛倒是非。


    裴寂見到人後,不問緣由,直接將人給捆了,統統丟去搬石頭修築城牆。


    並且下令,往後見王妃如同見他本人,城中一切大小事務不必問他皆由王妃做主。


    如此一來,滿城上下誰都知道,那漂亮的不像凡人的肅王妃,手段與王爺如出一轍,沒人再敢背後說她是褒姒妖妃。


    而那些官員的女眷們,許是邊關遠離京城,這邊的氛圍更真實質樸些,性格也更豪爽直率。不像京中那些貴婦人,成天就是攀比家世,在背後搬弄是非的。


    衛南熏起先也是出於客氣,畢竟她初來乍到,又是一方封地的王妃,總該招唿女眷們用膳拉攏人心。


    沒曾想見了麵後,相處得格外融洽。


    她們對她的穿著打扮都很喜歡,皆是問她哪裏製的,爭相效仿,空閑了也沒人賞花聽曲的,都是要去打馬球騎馬上山捕獵的。


    帶著她去山上抓野兔,說這個季節的抓兔子烤了特別香,領著衛南熏四處瘋。


    知道她在京中開了幾間鋪子,沒覺得女子經商有什麽問題的,反而勸她把鋪子也開來這邊。


    她不僅多了好些可以說話的閨友,還多了好些客人,她在這邊的日子過得異常充實。


    每日都有新鮮事,她就像是天邊的雁,宅門不曾拘束她的自由。


    昨兒聽說城中酒館來了個胡姬,舞跳得尤其好,被幾位夫人拉著去看歌舞。


    就把晚上裴寂要迴來給忘了,與一眾小姐妹喝著葡萄酒跟著那胡姬跳舞,後來喝多了,被裴寂給扛了迴去。


    她隻記得,迴到了屋裏,被迫換上了與那胡姬同樣的衣裙,手腳上還戴著叮叮當當的金鈴鐺,被逼著跳了一夜的舞。


    後來似乎還被摁在茶幾上……


    隔日起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她的嗓子幹得要冒煙,宿醉之後腦袋暈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腰酸得都要直不起來了。


    罪魁禍首還貼著她的臉啞著嗓子道:“我倒是頭次知道,夫人如此擅舞。”


    衛南熏揉著酸軟的腰肢,欲哭無淚,偏偏還敢怒不敢言,誰讓她身為肅王妃帶頭去看舞姬跳舞還喝得酩酊大醉迴家。


    這若是放在京城,別說是王妃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在外喝醉酒,隻怕都要被拖去浸豬籠了。


    她做了錯事,還被當場給抓住,心虛不已,接下去的兩日都格外殷勤乖順。


    不管他提任何要求,包括往日被她拒絕多次的姿勢,也都含淚應下了,日日醒來屋內慌亂的程度令她自己都咋舌不敢看。


    生怕裴寂禁她足,不讓她出府門了。


    這次許是真的氣著了,又或是剛打了勝仗,要休整歇息幾日,裴寂一連在城中住了四五日。


    臨要迴營的那日,衛南熏突然發起熱來。


    裴寂不放心,立即要喊遊大夫來。


    她卻擺了擺手:“摸著不燙,我定是這幾日沒休息好,這會困乏得很,我睡一覺便沒事了。你快迴去吧,不要耽誤了營中的事。”


    裴寂用手背搭了一下,確實不算燙,但她最近總也睡不夠,雖說有被他折騰的緣故在,可他還是不放心,讓人去把遊大夫給請來了。


    遊大夫偶爾會往返城中醫館坐診,他與兒子在王府也有單獨的院子。


    前幾日裴寂迴城時,將他一並捎進了城,聽說王妃身子不適,立即提著藥箱子就跑來了。


    有裴寂在,遊大夫連禮都還沒行完,便被他揮了揮手,讓他趕緊診脈,也就沒隔簾子墊帕子這些虛禮了。


    遊大夫坐在床榻邊的錦凳上,搭著衛南熏的脈搏,摸了摸胡子,心中大概有了數。


    便起身出來問綠芙:“敢問王妃近來的起居。”


    綠芙一下子還沒聽懂,遊大夫隻得直白些道:“王妃這幾個月的癸水可還正常。”


    衛南熏的小日子一直不太準,每個月都會推遲幾日,為此裴寂還特意找這方麵的大夫,為她調過,大夫說月事有規律便可,若每月都是往後推五日的,便也是種規律乃是正常的。


    因此每月她癸水來的日子都會變,綠芙一下被問懵了,掰著手指數了數道。


    “似乎已經過了兩日……”


    還一直都沒有來!


    甚至王妃這幾日都與王爺同房的。


    “那前幾個月呢?”


    綠芙被問得又是一懵,等等,主子上個月來過癸水麽?


    到這裏,已經不用再問下去了,就連裏屋的裴寂似乎有了感應般跟著出來了,就聽見了最後一耳朵。


    “到底怎麽了。”


    遊大夫這才轉身行了個禮道:“恭喜王爺,王妃這是有喜了。”


    綠芙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立即就把臉笑成了朵花兒。


    而要當父親了的裴寂,則還愣在原地,他雖然有了些心理準備,陡然間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渾身一僵。


    兩人成親也有將近兩年多了,這期間衛榮德也從西域折返過,途經此處,就與他私下說過孩子的事。


    但裴寂對此的態度,一直都是不急,即便他比衛南熏要大不少,旁人這個年歲孩子早就上學堂讀書識字了,他也無所謂。


    甚至覺得衛南熏的年歲尚小,若是太著急懷上了,對她來說反而不好。


    畢竟她的母親便是生她時落下了病根,他不想讓她冒任何風險。


    再則說,兩人成親還沒多久,他當然是希望能多獨處,若多了個兒子,豈不是要分走衛南熏對他的關注與愛。


    他還沒從這驚喜中緩過來,就聽遊大夫輕咳了聲,避開綠芙小聲地道:“王爺也是,怎可如此不知節製。”


    裴寂猛地想起,這幾日確是有些放縱了,將她折騰得狠了。


    沒曾想,她竟已經有了身孕……


    “那,可會有影響。”


    這是遊大夫這麽多年來,頭次見到他們的王爺露出些許驚慌的神色,想了想還是認真道:“暫時摸著脈象還算平穩,應是無事,但以後定是不能了,至少,五個月前胎位穩定之前不可。”


    裴寂不關心別的,隻擔心她如今的身子:“可她最近極為困乏,今日還發熱。”


    “有孕的女子本身就嗜睡,體溫也會比旁人高,倒也不用喝藥,好好調養休息休息便可。”


    得了確切的答案,裴寂才放心,但仍是沒放人走,讓他把營中的事宜都交給他徒弟,他則安心在王府住下。


    “王妃的這一胎,便交給先生照料了。”


    交代好了伺候的人,裴寂便迴到了房間,見有了身孕的那個,還睡得正舒服,他也不敢發出聲音,輕手輕腳地在床榻坐下。


    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印下一吻。


    最近朝堂有些動蕩,他本沒想讓這個孩子那麽早到來,但既是來了,他便會給她和孩子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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