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說得輕描淡寫,一副真的在說蝦球的樣,但除了滿星河那傻小子,人人都知道他是意有所指。


    尤其是薑太後看小姑娘的目光,就足夠她燒得抬不起頭來了。


    也就沒人去在意,她到底有沒有吃這蝦球,又是為何不吃。


    而衛南熏也不單單是因為羞赧,更多的是裴寂的心思。


    她並未特意強調自己杏仁過敏的事,唯一記憶中有次織夏去買糕點,有個杏仁味的桃酥,她沒有碰。


    織夏似乎提了一嘴,可惜她不能吃杏仁,他竟連這樣小的細節都記住了。


    他隻在她醉酒後,說過一次喜歡。


    她便總以為他的喜歡很輕巧,就像是天下男子一樣,不過是當下的一種感覺。


    不都說喜歡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了什麽,而要看他做了什麽。


    原來,他的喜歡全都化作了無時無刻的行為和言語之中。


    衛南熏看著他的側臉,心口有些甜意,同時更多的是酸澀。


    若他不是裴寂隻是季守拙就好了。


    她一個人的季守拙。


    就算聘禮要得再多些,她也會去爭取,偏偏他不是季守拙,是裴寂。


    是大燕的肅王,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她一個人的。


    裴寂感覺到小姑娘的目光,剛偏頭看過去,卻隻看到她烏黑的秀發,以及步搖上晃動的珠玉。


    他抿了抿唇,沒再開口。


    頓時席上的氣氛又變得微妙起來,還好有滿星河在。


    他笑嗬嗬地探過腦袋,從衛南熏的碟子裏夾走了一塊桂花糯米藕。


    “我還以為隻有我們營裏會這樣呢,東西都要搶著別人碗裏的才更好吃,原來舅父也有這等喜好。”


    衛南熏來不及護住自己的藕,也沒辦法解釋自己杏仁過敏,隻能用笑來掩飾那點窘迫。


    惹得***一聲爆笑,給滿星河一連夾了好幾塊藕。


    “吃吧,我怎麽生出你這個傻小子來。”


    滿星河皺了皺鼻子:“阿娘,你怎麽又說我了,阿熏都還在呢,你給我留點麵子!”


    “好好好,趕緊吃吧。”


    有了滿星河的打岔,氣氛重新變得鬆快起來,但衛南熏仍是不自在得很,除了滿星河與她搭話,她都是埋頭吃東西,聲音動作都盡量降低到最小。


    隻聽她們聊天,做個合格稱職的陪客。


    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府建在宮外,都這個時辰了,母子兩人也不出宮了,自然也是要在宮內留宿的。


    他們住在偏殿,衛南熏則被安排在中午休息過的那間廂房裏。


    用過晚膳,薑太後要繼續去誦經,裴寂要迴禦書房,***原本想找衛南熏再說說話,可不巧,有個將士打扮的人候在殿外。


    ***看到他,臉色瞬間就凝重了許多,帶著那人與滿星河去了偏殿。


    瞬間就隻剩下衛南熏一個了,靈溪跟著去了後邊。她又沒能帶織夏進來,這會伺候她的便是太後身邊的一個大宮女。


    “姑娘,這會時辰還早,您要不要去園子裏消消食逛一逛。”


    若此刻是在家,現在確實還早,不到她休息的時候,她定然要拉著織夏在院子裏走走晃晃。


    陪小虎玩玩球或是給它梳梳毛發,可現在是在宮裏。


    她本就拘謹忌憚,更別說是自作主張遊園了。


    便搖了搖頭:“多謝姐姐,我還是迴屋去……”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感覺手腕一緊,有隻發燙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牽著她往前走。


    衛南熏詫異地仰頭,隻看見男人刀削般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以及抿緊的薄唇。


    他,他什麽時候出來的,她竟半點聲音都沒聽見。


    最重要的是,旁邊還有那麽多人在呢,他怎麽能做到這般旁若無人的。


    “有,有人……”


    她不安地四下看去,卻見那些宮女太監,個個都低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人敢朝他們看的。


    她才放心了點,但仍是不解:“王、王爺……您要帶臣女去哪……”


    可裴寂卻沒迴答她,隻牽著她往前走。


    他身量頎長腿更是長,走得又快,一腳踏出去她得好幾步才能跟上。


    不過走出幾步遠,她就有些喘了,小跑著都隻能勉強跟著,到後麵就被他拖著走了。


    眼見越走越偏,四周漆黑,唯有簷下的氣死風燈照亮小小一片的亮光,她的心裏也越發不安。


    一來是真的跟不上他,二來也是心中沒底。


    她終是忍不住站定,用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掌,一點點把自己的手掙脫開來。


    她原以為會掙不開的,沒想到很容易就獲得了自由,他似乎並未用力。


    今日是十六,月色正好,投下瑩白的光亮,籠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添了層柔和的光,讓他看著更加遙不可及。


    裴寂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氣喘籲籲的,是真的走不動了。


    竟漏出了聲輕笑來:“沒長嘴?”


    衛南熏才發覺,他沒有在生氣,又或是說,這會沒在生氣。


    許是周圍沒有人,又許是夜色壯膽,讓她找迴了些許當初兩人在平鎮的感覺來。


    似抱怨似嗔怪地道:“那也不能走那麽快吧,又不是人人都有你這麽長的腿。”


    又是惹來一聲輕笑,不是嘲笑而是很輕鬆暢快的笑。


    她都能想象到他笑起來的樣子,有多俊秀多好看,可很快就又意識到,她與他不能那麽親近的。


    便扭過頭去,不自在道:“王爺,您到底要帶臣女去哪?”


    “滿星河帶你走時,你也關心這個?”


    衛南熏驀地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下午滿星河牽著她走的時候。


    他居然看見了。


    而且,這酸不溜秋的語氣是怎麽迴事,難道他是在吃醋麽?


    所以故意也牽她這隻手,還生氣了……


    但他是裴寂啊,是攝政王啊,他不是普通人,他也會吃醋麽。


    衛南熏還在發怔,就聽見一聲低低的歎息:“我本想循序漸進不要嚇到你,可還是被那臭小子激到了。”


    “阿越,我是個男人,並不是聖人。看到心儀的女子與別的男人親近,即便那是我的親外甥。”


    “我也會吃味,會不悅。”


    “阿越,別抗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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