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請帶路。”


    下人不假思索地轉身,就在這轉身刹那,餘何意並手為刀,一擊打在了這仆廝的後脖頸。


    “呃!”


    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唿喝,便軟倒在地,餘何意將他拖出長廊,扔在一簇開得正豔花叢裏頭,又扒下了他的衣衫,套到自己身上。


    還順手在地上抹了兩把土抹在臉頰兩側,餘何意左看右看,走了兩步,自覺不大對,微微佝僂了身子,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間彎曲了不少。


    做完了這一切,餘何意已從剛才的翩翩美少年化身一個毫不起眼的仆從。


    眼下正是辰時一刻,餘何意抬頭望了望日色,估量著大約是時候了,便轉身朝中庭走去。


    莊府修築時與常院不同,分為裏院外院,層層包圍,足足修了四層,各個院落又互通長廊,在江際流夜探莊府時曾與他提過,說覺得莊府活像個墓穴。


    中庭就在其間的第三層,怪石嶙峋,假山巍峨,湖泊清澈,加上栽植的各類花卉,是個不錯的賞玩之地。


    餘何意所居住的廂房在第二層,此刻從內往外走去,路上不住遇上些往來的家丁奴婢,有些女子看見他也不說話,隻福一個身便走了,有些膽大的不住望他,似乎看他臉生,但也不過問,都是點點頭,相視而過。


    在將到中庭的最後一個長廊時,迎麵走來一位穿著玄色長袍,暗繡銅錢紋樣的中年男子,身形健碩,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腳下微塵不起,顯然是個會家子。


    餘何意來此幾日,都未曾見過他,但端詳衣著,猜測此人地位不低,於是餘何意主動避讓一側,低頭行禮,容他先過。


    那人走到近前,站住了腳。


    問道:“你臉上這黑漆漆的什麽東西,成什麽樣子?”


    餘何意低著頭,唯唯諾諾地,抖動著脊背,似乎很是害怕。


    “客人說窗外的花卉難看,叫我去移植新的。”


    “哪一位客人?”中年男子聽見答話皺起了眉,神情很是不滿。


    “我不知道,是住在東邊的那位。”


    “東邊?”中年男人略一沉吟,喝道:“快去洗幹淨了,一會兒讓人見到,豈不是丟了莊府的人。”


    “是,是。”


    餘何意應聲往中庭走去,那男人叫住他道:“水房在那邊,你往中庭去做什麽,今日有客人要來,不要衝撞了貴客。”


    “好,好。”


    餘何意應聲迴頭,複往來路走去,再次經過中年男人時,餘何意忽然驚叫道:“那地上是什麽!”


    “什麽?”


    男人往地上看去,什麽也沒有看見,正要發作,隻覺得天靈蓋當頭一掌,神魂不守,眼前一黑,甚至來不及喊出一句敵襲,就已命喪西天。


    結果了一人的餘何意麵色嚴峻,殺這人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且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地位如何,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留給他行動,不過是計劃就不可能嚴絲合縫到麵麵俱全,餘何意心中也早有預料。


    如若不然,他也就不會如此果決的下手了。


    眼見得手,餘何意左右探看無人,搬起男人的屍體迅速往長廊右側走去,走出長廊時,把他拋在了廊廡簷頂。


    餘何意前後來迴踱步看了看,確認這屍體不飛身上去是看不見後,才自語道:“時間緊急,隻好先這麽辦了。”


    解決了麻煩,餘何意這才有空端詳中庭花園。


    這院落東南角延伸至北,上下錯落擺放著不少怪石,石旁有花有樹,怪石大小不一,上頭布滿了青苔草蘚,顯然是無人打理之故。


    順著木板鋪墊的小道穿過山石,就是一個品字形湖泊,湖畔栽種了桃柳楊樹,流水潺潺,環繞山石而過,最西北處,還有一叢密麻麻的青竹,翠葉生碧,許是有水之故,如此盛夏時節,也絲毫不覺暑熱,清風悠然,湖泊水紋蕩蕩。


    餘何意走近一些,細看湖泊,他原是不大信所謂的呂去歸的推測,什麽二字乃是水紋,簡直荒謬絕倫。


    但呂去歸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是如此,還說自己與燕碧紗相識許久,兩人自有默契什麽的,他這才將信將疑,約了此時來探。


    這會兒走近了才看到,那品字形湖泊的最末端,一顆新栽的柳樹上,竟也有相同痕跡的兩道劃痕。


    餘何意這才恍然醒悟,什麽水紋默契,都是呂去歸拿來誑他的戲言,恐怕是呂去歸入府當日就在中庭賞過景,見過這痕跡,但一時不明白為什麽,隻是記在心中。


    及到餘何意將那莊聞柳繡房中的線索說出來,他便聯想到了湖泊畔的劃痕,因而猜到了莊聞柳的關押之處,正是在此。


    可恨這小子故意不說,特地在他麵前裝相,餘何意冷笑了一聲,正在心裏想著要怎麽把這茬找迴來時,隻見一道黑影掠過晴空,輕飄飄地落在他跟前,正是遞了拜帖入府,卻中途打昏了下人跑來此地的呂去歸。


    “哈哈,被人發現了吧,你看看你這花貓的樣子,能騙得過誰。”


    呂去歸剛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奚落起餘何意來,眼神還不住瞟向屋簷。


    大哥不說二哥,餘何意是在臉上塗髒了臉,呂去歸卻是直接折了半塊衣角蒙麵,這兩人,明明是幹的不法勾當,倒一個比一個糊弄隨意,分明不怕人發現。


    餘何意心知他是看見了簷上屍體,這會兒卻也不惱,隻是反問道:“有才兄,你給我再說說,你是如何推測燕碧紗的關押之所的。她那兩道劃痕究竟是什麽線索?”


    呂去歸嘿嘿一笑,也知道餘何意是看透了真章,便想糊弄了事,急道:“哎呀,燕妹妹一定等得急了,咱們快去救她吧。”


    “你先看看,這湖下的乾坤藏在哪,再說救人一事。”


    “這還不簡單,瞧哥哥的。”


    呂去歸一拍胸膛,仔細劄抹了手腳,把折扇插在腰後,以一個遊魚入水的姿勢,悄無聲息的鑽入湖中,湖麵上泛起一陣陣氣泡,頃刻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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